早读结束后。
班上不少人趁着上课前这段间隙时间吃早餐,只要不吃味道特别重的东西,谁也想别嫌弃谁。
林见杞瞟了眼周围,见没人注意这里,偷偷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课桌底下。
她右手手肘轻轻碰了下陆季同。
林见杞压低声音,狐狸眼半眯着,灵动狡黠,“加个好友?我把早餐钱转你。”
陆季同细长的睫毛微微扫下来,垂目注视着左侧方两人贴在一起的衣袖,以及女孩纤细白嫩的手臂,刚准备说不用给的话止在了喉咙。
其实林见杞有些偏瘦,宽松的校服总显得她真个人薄薄一片,手臂也跟着纤细异常。
林见杞见他不说话,小心扯了扯他的衣角。
“同桌?加一个微信呗?”
女孩嗓音清透干净,即使故意拖长了语调,也不会显得黏腻。
仅仅只是同桌两个字。
却听得陆季同耳朵却莫名有些痒。
陆季同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绪,说话声音都不自觉低了好几个度,“嗯。”
他迟疑着接过林见杞的手机,两人食指指尖却意外地在手机背面相撞。
陆季同手指瞬间往后蜷缩了下。
她的手指有些冷,冰凉的温度却意外滚烫,指尖带着细微电流般,麻痹了他整条手臂。
林见杞眼眸颤了颤,耳廓逐渐泛红,轻咳了一声,手缩回到自己的桌面上,食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假装无事发生。
本来没有什么,可因为两人的局促和刻意躲闪,氛围反而变得古怪起来。
陆季同喉结滚动,直接在林见杞的微信页面搜索着自己电话号码,找到账号后,把手机递环给了林见杞,“这个。”
陆季同的头像,是一张伸手揉着金毛的照片,金毛乖乖蹲在地上,傻傻冲着镜头乐呵,任凭主人在它的头上薅。
看起来很像是网图。
那手的食指侧边,藏着一颗浅色的痣。
林见杞一眼认出,那是陆季同的手。
所以。
陆季同养了一条金毛吗?
可平时见他衣服上也没有沾毛啊?
林见杞戳了戳陆季同的头像,克制着内心的狂喜,佯装淡定地给陆季同发送了好友验证。
还不忘问上一句,“你手机静音了吧?”
陆季同不知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回应:“嗯。”
林见杞扬眉,切换到拨号的界面。
在屏幕上按下一串陆季同无比熟悉的数字。
陆季同眼底眸光翻涌滚动,隔着一段距离,大致能猜出来她输入的号码,却又不敢确定。
直至通话接通。
林见杞便挂断了电话。
她晃着手机,冲陆季同傲娇又狡黠着笑笑,“同桌,好友通过以后,电话号码也记得给我备注一下哈。”
教室周围依旧喧嚣吵闹。
陆季同此刻的心跳却仿佛停止了,他盯着林见杞生动鲜活的模样,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林见杞眼里看见了自己。
可他冷静过后,陆季同缓缓地别开头,用一种对待普通同学的语气,生硬地应了一句,“嗯,好。”
“陆季同正好,你把林见杞拉我们班级小群里,我也加个好友。”程迟听到两人的动静,跑过来凑热闹,“还有林见杞你和周成星也没好友吧,群主就是他了,都是同学,来来来都加上。”
林见杞微笑着看向陆季同,“那就麻烦了。”
这一日,林见杞可算是加上了陆季同的好友,还不等她窥探下陆季同的朋友圈。
第一节上课铃声就响了。
上午前两节都是数学课,班上安静的不像话,大家都坐的板正齐整。
就连最闹腾的程迟,都在位置上做的端端正正的,足以见得陆培成在大家眼里的威慑力。
陆培成抱着一沓试卷进了教室,直接把卷子重重砸在讲台,溅起一堆粉尘。
冷冽的目光巡视全场,面无表情,看得人心里发毛。
好半响,他才将卷子递给数学课代表,“课代表帮忙把卷子发下去。”
林见杞想到早上的事情还有些心虚。
把桌面的书堆高,半趴在桌面,巴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住。
心想着,早自习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老陆再变态,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还惦记着早上那点小插曲吧?
偏生下一秒。
陆培成的声音响起。
“林见杞。”
林见杞身子抖了下,从书堆里面探出个头,脸上挂起假笑,“老师,怎么了?”
陆培成走到最后一排,曲起食指敲了下她的桌子,摊开手掌朝上,“你卷子借我用用。”
他自己原本的试卷给了林见杞,这会讲课没有试卷,也正好顺便林见杞后面两题解的怎么样。
林见杞放下心里的警戒线,底气十足把写完的卷子递过去了。
暗自庆幸,得亏她昨晚上熬夜把后面两道题解出来了。
这种刚好做了作业,被老师检查到的感觉,谁懂啊。
陆培成抽过林见杞的卷子,冲陆季同扬了扬下巴,踱步回了讲台上。
陆季同心领神会,甚至不用林见杞开口,就已经体贴地把试卷摊开,往两人书桌中间一推,动作相当熟练。
林见杞单手托着腮,相当自然地往陆季同方向凑,心里炸开了烟花,“谢谢你的卷子。”
果然。
老陆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陆培成讲课向来雷厉风行,效率奇高。
“这次卷子除了最后两题,前面的题目难得都不大,基础题占比高,就不全讲了。”
“我统计了我们班错误率比较高的题目,其他题要是有同学还有不会的,待会单独提出来。”
一班的数学平均分比较高,数学基础都比较好,自主学习力也都挺强,班上同学也都习惯了陆培成这种讲题方式。
林见杞原以为,陆培成看上去凶巴巴的,讲课估计也是一板一眼。
谁想到他的讲题思路和风格都很有趣,遇上复杂的题目,总能用很简单易懂的方式把步骤解释清楚。
哪怕班上偶有同学钻了牛角尖,问了再基础的题目。
陆培成也不会嫌弃,而是一遍遍耐心讲完。
课间,林见杞和时巧结伴一块去洗手间。
林见杞不由感慨道:“你别说,老陆讲课挺很厉害,通俗易懂的。”
时巧温软地点点头,“对啊,陆老师讲题真的厉害,以前我好多都听不懂,但陆老师一说我就明白了。”
林见杞拧开水龙头,水流穿过指尖,轻啧一声,“就是脾气不太好。”
两人说笑着从洗手间往回走。
林见杞习惯性地从后门进教室,可一走到门口,却定住了脚步。
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站着个长发女生。
她手里拿着卷子和笔,面色驼红,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陆季同,刚才老师讲的这个题目,我这里没听懂,能给我讲一下吗?”
林见杞认识这个女生。
他们班上的语文课代表。
曾宛琳。
她之所以能记住,主要是因为,程迟十分郑重地向她介绍过。
这次考试曾婉琳语文班上第二名,130分,仅次于陆季同。
林见杞看得出来。
曾宛琳看向陆季同的时候,眼里盛满了光。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松开挽着时巧的手,示意她先回自己的座位。
但出于礼貌,到底没有打断对方,自己却憋屈地站在门边,靠在门框上,听着陆季同给对方讲题。
林见杞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观察着地上的影子,试图努力地说服自己。
陆季同数学成绩好,找他帮忙讲题也很正常。
有别人喜欢他也正常,每一个人的喜欢,都值得被尊重。
陆季同又不喜欢她,她并没有什么立场,去约束陆季同,影响他和其他女生的正常交际。
……
但显然,林见杞的自我说服并没有什么用。
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难过。
林见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滚蛋吧还讲礼貌!
现在是讲礼貌的时候嘛!
她就是小心眼又怎么啦!
……
陆季同背贴着墙,十分避嫌地和曾宛琳隔着一大段距离,手臂伸到最长,低头在草稿上演算。
思路清晰地把题目讲解完了一遍,问,“听懂了吗?”
曾宛琳虽然手里的笔指着卷子上的题,眼睛却一直飘忽着往陆季同的脸上瞟,压根没注意他刚才讲了什么。
陆季同问完后一直没得到回应,抬头。
却发现和林见杞一同出去的时巧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他下意识回头,却见林见杞站在门口,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九月这个时间的阳光已经足够晒,她的额头上沁着几滴汗水。
显然她是在等座位。
陆季同皱眉,提了下音量,对曾宛琳道:“你听懂了吗?”
曾宛琳这才回过神来,紧张抠着双手,期盼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你能再讲一遍吗?”
陆季同把笔放下,“抱歉,应该是我讲的不太清楚,你回头自己去问下数学老师吧。”
曾宛琳有些局促,失落收回试卷,“好,谢谢。”
陆季同略过她,转身,手臂搭在椅背上,“林见杞,进来。”
林见杞没好气蹙眉瞪了他一眼,生气的眼眸也依旧透亮,含着水光,一身怨气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陆季同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给她递了张纸巾,“怎么了?”
林见杞生着闷气,扯过陆季同的试卷,找到刚才陆季同讲解的那道题,道:“其实刚才那道题我也不太懂,要不你也给我讲讲?”
这话冲动之下一出口。
林见杞便后悔了。
陆季同刚说完自己不会讲题,让曾宛琳去问数学老师,自己这会问不就是明摆着会被拒绝吗?
林见杞摸了摸笔尖,别扭着试图解释找补,“那什么,我不敢去找数学老师问。”
陆季同定眼看了她两秒。
林见杞状若无意地收回了手,苦哈哈地回,“那不然算了,我回头自己问……”
“好。”陆季同手指紧了紧,把草稿本扯到中间,重新翻了一页,“你是哪个解题步骤没有明白?”
其实这道题难度并不大,就是步骤多,计算量大,容易出错。
林见杞恍惚着还没反应过来,昧着良心回了一句,“都不太懂。”
陆季同沉默了一瞬。
迟疑着开口,“那你题目看懂了吗?”
林见杞心虚没回答。
陆季同手上的笔在题干上圈圈画画,在对应的位置写出可以由题干推理出来的信息,“这些可以由题干得出的信息,没问题吧?”
少年讲题时吐字清晰,不急不缓。
声线低醇清润,敲在耳膜上酥酥麻麻,给人一种极致温柔的错觉。
林见杞具体内容总归一个字没听进去,嘴上只能含糊应着,“明白了。”
她可算是理解了,为什么那个女生喜欢找陆季同讲题了。
林见杞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眼波流转,视线早就挪离了试卷上的那道题,不停地往上移。
陆季同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林见杞在盯着自己脸上看。
这个可能性,让他写的字更加歪歪扭扭,连带着讲题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混乱。
最后实在受不了,闷声说了句,“认真看题。”
林见杞这才收回肆无忌惮的眼神,应了句,“哦。”
陆季同摒住呼吸,一步步写下推理步骤,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原本几乎贴着墙的上半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正了,甚至还有些往林见杞的偏移。
一道题讲完。
草稿纸已经密密麻麻了。
陆季同这才收了笔,把草稿纸的推演过程递过去,目光直视着林见杞,“我还有哪里没讲清楚吗?”
林见杞看着那清晰的步骤,叹气。
讲的可太清楚了。
清楚到林见杞想要在某一个步骤故意提出疑问,都找不出机会。
那会显得比她的语文16分还丢人。
林见杞郁闷地收下那张草稿纸,“你讲的很好,谢谢。”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凑过来听题的程迟,沉默地盯着林见杞那个解题过程,破防了。
准确来说,从陆季同给林见杞讲第一个步骤的时候,他就已经破防了,只是强忍着没有打断。
程迟怒气冲冲瞪着陆季同。
“陆季同!你个狗!”
“你性别歧视!!”
“你特么给我讲题的时候就随便写个关键步骤忽悠我!”
程迟和陆季同两人经常一起去参加竞赛,数学成绩不相上下,还经常因为解题的事情吵起来。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程迟都以为,陆季同虽然成绩好,但是不太会讲题。
现在他明白了,感情只是不会给他讲题罢了。
陆季同半点不带心虚,“哦,我没有性别歧视,我就是针对你。”
程迟嫌弃地瞪他,“陆狗!”
两人吵闹中,第二节上课铃又响了。
“来继续,还剩最后两道题。”陆培程端着保温杯走进来,“这道题比较难,有点超纲,就算是搞不明白也没关系。”
陆培尘把卷子翻个面,视线扫过林见杞上面的解题步骤,挑了挑眉。
他骤然抬头,遥遥冲最后面的林见杞来了一句,难得带上几分笑意,“林见杞你最后两道题做的不错,解题思路很新颖,都对了。”
这话一落,全班的目光都集中落在了林见杞身上。
“哈?”程迟一脸惊悚地转头,上下打量着林见杞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卧槽,林见杞你挺牛啊。你居然这两题都做出来了?”
周成星虽然没说话,但那木讷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他此刻震惊的情绪了。
林见杞坦然点头,傲娇挑眉,“嗯哼,不行吗?”
程迟骤然想到什么,半趴在陆季同的课桌上了,整个人往林见杞方向探过去,“不对啊,这两题你都做出来了了,就刚才那道题,你还要问陆季同?那题也不难啊?”
那题的难度,可远远不及试卷上最后两道大题。
陆季同侧眸,视线也跟了过来,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林见杞心里一个咯噔。
完蛋了。
忘记这回事了。
她干笑两声,尽量维持体面自然的微笑,生硬解释,“那什么,我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不行吗?”
陆季同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嗯。”
“那也不对啊,你……”程迟双手一摊,喉咙处传来衣领锁喉的窒息感,低声道,“陆狗,松手!你又扯我后领口!”
陆季同见他重新直起身子,这才淡定松开程迟的衣服,“坐回去,老陆在讲台上盯你好一会了。”
程迟整理了一下领子,恰好抬头对上陆培成眼镜背后犀利的眸光。
瞬间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