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夜无双特意起了个大早。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但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还是伴随她。

和鸡鸣声一起练功也成了她每日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当风朝着自己吹来，一拳一式便有了踪迹。

念随风起，拳随风动。

指尖与风的完美配合，将她全身筋脉运作。

意念合一，进入忘我之境界。

鸡鸣结束，太阳也如约升起。

呼出一口浊气。

双掌向下，收。

沈恣在一旁鼓掌，“知道你是个练家子，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又不巧得知你筋脉寸断，我要是你敌人，现在肯定开心坏了。”

夜无双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拿出早已备好的手帕擦汗，朝着屋里方向走去，“就让他们开心吧，以前可没有这机会。”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你真的甘心？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戒骄戒躁，谁让你一大早就起来打拳，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还多亏了沈医师医术高超，昨天就已经不痛了。还有，我没有不甘心，今日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沈恣当她心灰意冷，也不自讨没趣。

随即甩甩手跟上去，“既然你没这心思，那无花草的事情就之后再说。”

夜无双顿了顿，手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她不想回答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恢复。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下，过好眼前才是真。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已经没了折腾地心思了。

简单地吃了个早饭，沈恣就带着她来到了医馆的会客厅。

距离他们居住的院子没几步，就隔着一道门。

沈恣把门打开，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

然后转身看着夜无双，“今天的工作开始了。不要想着偷懒，我会一直在旁边监视你。”

夜无双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就当是回应他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等人上门了。

闲暇之余，沈恣开始指挥她，“草药认识吧？”

“不认识。”

沈恣沉默了一会，原来是他高看了。

看来这和传说里十全十美的夜无双也不一样。

“那你就帮我磨药，分类摆放好。”

夜无双拿着东西坐在一旁。

在沈恣不断投来质疑的目光下开始了工作。

过了一会，夜无双开始不满了。

“凭什么你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什么活都是我干。”

沈恣扇风扇的手停顿了一下，微微起身看着她，“哪有手下质疑老大的道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个样子，一直持续到中午。

夜无双撑着脑袋的手一松，头就跟着垂下来。

吓得她直接醒了过来。

以为自己醒来，会是一副医师和患者的良好交流。

结果，空气里还是只剩冷冷清清。

夜无双起身，走到沈恣的躺椅旁边。

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上面。

沈恣搭在脸上的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而他，先是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一脸茫然地看着夜无双，“来人了？”

“来什么来！半天了，半个活体都没有。”

沈恣抬眼看了一下她，然后故作深沉地跟她说：“没人生病不是好事？我们应该庆幸。”

她才不会惯着他，接着一脚踹过去，“好事你个头！没人生病你怎么看诊，无人看诊你哪来银子。”

“这事急不得。”

面对他这般消极的态度，夜无双只是深吸一口气。

就在他已经放松的时候，她又有了动作。

夜无双一只手揪起他的耳朵，迫使他直接站了起来。

疼得沈恣龇牙咧嘴，“你这是以下犯上。你忘了你昨天怎么说的了，我可是要扣你银子的！好歹医患一场，你下手轻点。”

把他拽到门口，然后很随意的松手，“你扣吧，毕竟你现在也发不了我工钱。”

“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

夜无双指着前面，那里也是一家医馆。

只是情况和他们这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那边，排队的人都已经快续到他们跟前了。

反观自家，路过的人甚至都不会看上一眼。

夜无双开始不满了，“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生意全被抢走了？”

“你说这个啊，我也不清楚。”

她开始分析，“我感觉你医术不差，就算不是万人崇拜，也不该是如此下场。”

“这说明你慧眼识珠，懂得赏识。”

“就算是新开的医馆，也不该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死死盯着沈恣。

他不自觉往后走了走，“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导致这里的人都不相信你，不敢到你这里来。”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他的痛点。

难得，他没有回嘴回去。

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既然有了方向，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发生了什么，你不妨跟我说说。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没人会打扰。”

“这个嘛，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和你说。”

“没事，不急，你慢慢想。”

吃了爷爷送出来的糕点，他们就继续这么等着。

尤其是夜无双，一直等他说话，太阳都快下山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

她坐在收银的桌子上，一条腿搭在上面。

她不耐烦极了。

这个事情居然想了一个下午。

这就算了，要是能有结果都算不错。

可是这人就跟入定了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要不是看见他眨眼睛，真以为他睡着了。

她已经不想等了下去，必须要问个清楚。

一下跳了下来，走到沈恣旁边，伸手推了推他，“还没想好？”

“也该做决定了，沈医师。”这道声音从门外而来，甚是嚣张跋扈。

夜无双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此人穿金戴银，唇红也是十分大胆的红色，一双狐狸眼极具威慑。

“你是来看病的？”

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句。

沈恣拉了拉她，“不知沈妈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沈妈妈背着手看着他，“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日历。

不过须臾，他就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立马毕恭毕敬地过去迎接她，“沈妈妈，你瞧，我最近太忙了，把这事忘了。”

“进来就不必了。只是没想到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招人。”

沈恣看了一眼夜无双，快步走到她前面挡住她，“她无处可去，我便收留了她。”

沈妈妈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我不管你要收留谁，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不然到时候你和你爷爷，连带着你救回来的姑娘一起露宿街头就不好了。”

“是是是，沈妈妈教训的是。明日下午，一定亲自送到你府上。”

“希望如此。”警告完，她也功成身退。

沈恣嘴上说着把人送出去，但是人影一消失，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夜无双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得知自己可能要流落街头了。

“她是谁？你们之间有什么见得不人的秘密？”

沈恣摇摇头，有些佩服她的胡思乱想。

他说：“没有那么复杂。就是我还欠她钱的关系，每月月中需还她二十两，明年就还完了。”

“二十两！怎么会这么多。你哪里来这么多钱，你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看？”

沈恣看着她，“你不就是我看的吗。”

夜无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说错，她确实是他看好的。

谁叫她已经是被驱逐出来的，一分钱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去哪能弄些钱来？”

沈恣带着她回到了里屋，见她如此担心，便出口安慰她，“别担心，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心里开始发毛。

虽然他说得很坦荡，但是总感觉是带着一副必死的心态。

想要来钱快，只有一个途径。

一想到这里，她的瞳孔一瞬间就放大了。

她急忙拦在沈恣前面，“你要是为了钱去偷去抢，我们之间的约定将就此作罢，我不会还你一分钱。”

被突然来这么一下，沈恣也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在想些什么，我可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时间如此紧迫，你难道还有其他办法？我可以接受风餐露宿，大不了从头再来。”

显然她已经知道想逆转事实是不可能的了。

他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可能是徒劳，还不如早些接受现实。

沈恣见她如此决绝，不由得笑了起来，“小弟担心什么大哥，这事你别管，我自有法子。那么久都过来了，还会差这一刻？”

本来夜无双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自己被沈恣反过来推着走，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吃晚饭的时候，沈恣难得安静了下来。

这有些不符合他的性格。

这也让她多留个心眼。

吃完，沈恣就要离开。

他像是知道她会跟过去，在前面拐角的地方等着她。

夜无双丝毫不畏惧他投射过来的眼神，“既然知道我会跟过来，何不如带我一起去。我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功底没忘，比起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哥，我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沈恣像是听进去了，伸手在她肩上弹了一下。

本来已经不痛的肩膀，一瞬间又有了筋脉寸断的感觉。

沈恣指了指屋内，“你自己看看，这叫一战之力，你这不跟我一样是炮灰。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养伤，别跟着。要是无聊，你就和爷爷一起逗逗鸟，实在不行种种菜。切记，不要练功，要戒骄戒躁。”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此时，夜无双已经疼得不行。

她在肩上点了一个穴位，痛感才暂时消退。

它的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许多冷汗。

他说得没错，她现在武功尽失，只能勉强凭借以前的功底躲避。

要是想要重新进攻，还是要恢复才行。

她真是没用，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无双！”

夜无双回头，只见爷爷一脸笑意站在那里，“爷爷，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什么！”

夜无双沉默了，看来是老毛病又犯了。

还是先把人扶进去再去找沈恣。

但是沈爷爷现在不乐意了，他不想走。

“小无双，你忘了我是谁！”

“你是沈恣爷爷，我知道。”

“不，我是沈氏第四十三代传人。”

夜无双只能附和，“是是是，您很厉害。”

“当然，小恣的医术都是我教的。”

夜无双动作一顿，这话什么意思？

沈爷爷接着说：“我听小恣说你武功尽失了，真是太可惜了。爷爷我别的本事没有，熬药还是不错的。我这里有两个药丸，吃了能恢复三成的武功，只是吃过之后……”

他想了很久，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这话听在夜无双耳朵里很是不一样。

有三成就够了，她能干很多事。

“爷爷，谢谢你。”

“什么！”

这间接性犯的毛病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

夜无双只是淡淡一笑，拿着药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