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绾轻轻呼出一口气。
像是一颗泡腾片掉落进了气泡水，让平淡无波的它变成了喷涌而上的喷泉。
要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她，会在意这个问题的人也不是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与她无关。
慕绾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莫名烦躁。
她状似不经意间的低下头，让自己不再去看即将要做出答复的人。
他肯定没有的，对吧？
就算有也不要是她。
她接不住。
沈岁桉开口说话了，清润的声音被微风传递过来，连带着夹杂了风里的弥漫花香。
“有。”他说，缓了缓，不给人任何挣扎的机会，补上一句：“我很喜欢她。”
旁边的人开始起哄。
慕绾犹豫了一下，还是抬眼往沈岁桉的方向看了一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柔，像是在念一首刻在心底的情书。
温柔又热烈。
他的目光现在一定投向那个他放在心里的人，只要不是她，慕绾就可以确定他不喜欢她。
她就可以继续安心地呆在自己的安全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只要不是她，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时间在这一瞬像是停滞。
慕绾抬眼的那一瞬间，就被沈岁桉的目光定住。
他离她有一段距离，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的锁住了她。
在慕绾过去的人生里，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望向过她。
将记忆搜刮一遍，包含着最多爱意的眼神，是属于母妃的眼睛。
那是一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无限爱护的眼神。
可是沈岁桉的不是，在他望向慕绾的眼神里，慕绾只看得见独属于她的，小小的剪影。
在其中四下汹涌的，是陌生又复杂的情绪。
是热烈的、滚烫的情愫。
烫得慕绾眼眶突然一红。
她不知所措的垂下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怎么就偏偏是她。
混沌间，她听见有人在打趣沈岁桉：“是谁啊？”
沈岁桉像是轻笑了一下，“这是下一个问题了。”
愣怔间，手肘被人扯了扯，慕绾抬起头。
“指到你了。”在她旁边的云渺指指箭头，小声地提醒慕绾。
慕绾整个人的反应都迟钝了几拍，“噢，好。”
“这样吧——”季明突然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绝妙的方式，他笑着对慕绾开口：“你现在给你心动的人发一条短信，什么内容都可以。”
“可以啊兄弟。”江瑾瑜在桌下竖了个大拇指，称赞季明道。
季明傲娇地扬了下自己的下巴，“哥们儿专业的。”
慕绾花了一些时间理解了一下这个要求。
她拿出手机，打开聊天框之前又再一次的对上了沈岁桉的目光。
一触即分。
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慕绾发现自己已经点开了一个人的聊天框。
备注上明晃晃的写着“沈岁桉”三个大字。
“……”
在旁边几个人的视角里，慕绾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很快就关闭掉了手机。
“发好了。”慕绾说。
做好了决定，慕绾反而有了抬头的勇气。
她没有错过沈岁桉一直盯着手机暗含着期待的表情，也没有错过他在这之后失落又难过的眼神。
这个时候，慕绾不再躲避沈岁桉的目光了。
她大大方方的与沈岁桉的视线相对，很直接地在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慕绾看到沈岁桉的眼睛里有一些东西在很明显的破碎。
没关系的，她告诉自己，就该是这样的。
他只会难过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发现，她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爱意的人。他给的感情她接不住，也不敢接。
像是看出了沈岁桉的不对劲，江瑾瑜适时的开了口，“发完了？”
慕绾表情十分真挚且肯定，“嗯。”
“那接着来吧。”
游戏还在继续，但有哪些人在认真的参与，却是难以辨认了。
……
慕绾不知道这个游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清楚自己是跟着谁回到房间的。
脑子混混沌沌，连带着呼吸也不太顺畅。
她独自一人走到阳台上抱膝坐下，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神聚焦不到实处。
连旁边来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直到她开口说话。
“看样子又快要下雨了，早点进屋吧。”
慕绾这才注意到一个人贴在自己身边坐下。
“渺渺。”她喃喃唤了一声，有好些话想问，却喉头一哽。
“怎么了？”云渺语气很是温柔的在开解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慕绾沉默了一会儿。
云渺也就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着慕绾。
良久。
“渺渺，你有喜欢的人吗？”慕绾开口。
“嗯……”云渺认真的想了想，“我想是有的。”
慕绾把头偏向云渺的方向，“喜欢是什么感觉？”
云渺半搂着慕绾，也没有对她的问题有什么不解。
慕绾听见她声音轻缓的解释，“喜欢就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人再多，我都可以一眼看见他。和他呆在一起我会很开心，我喜欢看他笑，也希望他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这就是喜欢？”
“这是我的喜欢。”云渺对着慕绾微微一笑，“每一个人的喜欢都是独特且珍贵的东西。”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危险的事情啊。”或许是云渺的神情太温柔，慕绾不自觉的就放下了自己的心防。
“危险？”
“喜欢一个人，再把自己的心托付给那个人。”慕绾像是在对云渺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是我交出去的喜欢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好好对待，我该怎么办？”
一旁的云渺像是终于明白了慕绾内心的想法，不知道慕绾以前经历了什么，让她对这些事情这么惶恐。
她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不给任何人进去的机会。
“绾绾啊。”云渺叫了慕绾一声，这么一声差点把慕绾的眼泪给逼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上一次这么称呼她的，是母妃。
可是母妃离开她好久了，久到慕绾快要记不清她的模样，快要忘记她含笑的目光。
要是母妃还在就好了。
她或许会变得比现在更加勇敢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胆小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这一生，就是要去尽可能的去经历不同的事情。不要因为害怕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抹杀掉所有的选择。那样的人生太单调。”云渺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着慕绾。
“给自己一些试错的机会，多去看看这个世界。想爱就大胆爱。要是那个人辜负你，也跟你无关，是他不配得到你的喜欢。”
慕绾半依偎在云渺怀中，听着她温柔的抚慰，焦躁的心渐渐变得平静。
“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美好的人，所以你值得拥有美好的一切。要相信你自己，值得毫无保留的爱。”
以前从没有人这样细致地跟慕绾深入的交流过，这也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值得。
值得世间所有。
“绾绾。”身侧的人又唤了她一声，带着些暗示的意味。
慕绾突然反应过来，云渺以前从来不这样称呼自己。
会这样叫她的……
只有母妃。
她猛地抬头，询问似的眼神投向身侧的人。
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回复。
慕绾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啊？”慕绾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一句话都快要说不完整了。
云渺轻轻的擦掉慕绾脸颊上的泪水，凑到慕绾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昨天晚上，我梦到一个女人。她说她希望你可以幸福美满，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勇敢的活一遭。”
“她说我叫一声绾绾，你就会知道她是谁了。”
慕绾的眼泪掉个不停，眼泪大滴地砸在地上，有一种要将这里淹没的趋势。
云渺不厌其烦的把她的眼泪擦去，“我很喜欢你，所以我答应她了。”
“我也一样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
慕绾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扑进云渺的怀里，肩膀不断上下起伏。
“谢谢你。”慕绾尝试了好几次，才用哽咽的不成样的语调将这句话说完整。
还有一句话慕绾藏在心底。
“我真的很想你，母妃。”
那就试着，去相信，去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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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说找你呢，你怎么在这？”江瑾瑜经过客厅的时候发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岁桉。
“……”沈岁桉淡淡的看了江瑾瑜一眼，继续发呆不说话。
江瑾瑜倒是毫不在意的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
“别瞎想了，她应该是谁都没发。”江瑾瑜没说名字，只用了一个“她”字。
沈岁桉却一下就能明白江瑾瑜在说的是哪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沈岁桉总算是开了口，声音有点哑。
“首先，她没给我发。其次，我刚刚套了一下另外两个人的话，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是没有收到信息的。”
“最后——”江瑾瑜瞟了一眼沈岁桉，一鼓作气的说完最后的话，“看你的样子，也不是收到信息的人。”
“综上所述，她就没有给谁发。”江瑾瑜给自己的推论打了个响指。
江瑾瑜本来还想再安慰沈岁桉几句，一抬眼，发现刚刚神色破碎的人，此刻正荣光焕发。
“……”
这人在开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