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事情开始发生变化？

是在自己主动要求深入的时候。

仙人教会了大家如何种出更加饱满的粮食，如何修建牢固的房屋，如何分辨风雨到来的时期，如何看病诊治……

很多很多，就像干涸的河床遇到甘霖，舒儿拼了命地在学。

李伯和阿苜都被舒儿学习的那股劲给吓到了。

但他们不敢劝，他们知道舒儿这么努力是为了谁。

不同于其他拜学的人，舒儿的求学心比其他人都要强烈。

因为她挨过饿、受过打，她见识过外面的黑暗。

甚至由于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崇阿里人，为了更早的安置，为了自己能够心无旁骛的学习，哥哥放弃了拜师。

所以，舒儿怎么能不努力！

尤其拜师于仙人之后，听她教授的知识的时候，她的心颤抖的厉害。

多好啊，多好啊！

她能让我渊博，它（知识）能让我不同。

它（她）能让我改变命运。

舒儿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它（她）。

她要学得更多，会得更多，她不想再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她请求仙人教授她更多更有用的知识，她想知道自己的阿父为什么会被抓走，阿母为什么也要离开，为什么总是要打战，为什么他们永远都在挨饿，为什么？为什么？！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富江耐心地为这个迷茫的孩子讲解，为她推开了一扇两千多年后在红色巨人的合力下才会打开的大门。

舒儿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阿父的死亡、阿母的离去、自己和哥哥的颠沛流离竟然只是政治间的博弈无意造成的结果。

慢慢地，泪浸满了面。

她好恨啊……

富江望着眼前神情逐渐癫狂的孩子，担忧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求学的吗？”

居然是拥有纯真之心的孩子先出的事吗？

当初在企图和小嬴政达成师徒缘失败后，富江伤心欲绝，逃避现实，在尘歌壶里荒度时光。

后来在青鸟和兰那罗的劝慰下，富江走出了阴影。

她开始外出，走出尘歌壶。

但一个不凑巧，并当地人撞见，误认为山神。

他们开始疯狂祭祀她，出于能捞一个是一个的心理。

富江打算利用山神的身份来传授知识，来积攒些任务的能量。

但由于时代的特殊性，想要教导全部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大多数黔首以农为生，他们几乎将自己所有的时候都耗在田地里。

想要教导他们，在如今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必须要让他们舍弃部分耕种的时间。

她是可以通过元素力来帮助他们，但现在可以如此，以后呢，日日可以如此吗？

她总归是要离开的。

在这种前提下，想要他们放弃庄稼，来跟她学习几乎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段利益权衡后，富江决定选择通过教导孩童来达到间接传播的目的。

虽然孩童也要干活，但他们并不负责主要部分，而且，不像会隐藏心事的大人，孩子具有很强的分享欲，在她这里学到新奇有用的东西后，在分享欲的主使下，会主动和父母分享，可能是在睡床上，可能是在饭桌上，不论是在什么地点，他们总会让父母知道他们白天在道观里做了什么。

这样既能使孩童学到知识，也能使大人了解知识。

在选定传授的群体后，就要进行筛选标了。

毕竟她教导的知识，都是自己从后世的课本中自己学来的，里面的内容或许很有用，但透露出的思想却是很危险的。

毕竟，这里是人命如草芥，王侯将相天生高人一等的时代。

这时候的龙宛如攀天巨树，哪里是几百人凝聚的刀能屠掉的。

就怕一个不谨慎，有心术不正的人将其传播出去，只会引来祸患。

所以传授的人选要甚之又甚。

思考片刻后，富江决定利用[兰那罗]来进行筛选。

兰纳罗是[须弥]特有生物，代表着纯真和梦想。

因此，保持着纯真之心的人能够看见它们。

富江将角色面板切换成[纳西妲]，通过背包，从恒那兰那随机邀请了只兰那罗过来。

让它站在孩童面前，谁能准确的描述出它的外貌，谁就是她的弟子。

就像硬币有正反两面。

因为拥有纯真和梦想能够看到兰那罗，当失去纯真与梦想时，兰那罗的存在便会从视线里消失，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与它相处的记忆。

富江望着眼前的小女孩不再明亮的眼睛，期待她能说出不同的答案。

当初在选择兰那罗作为筛选方式之后，富江总觉得不够稳妥。

毕竟就像她选择孩童的理由一样，他们有分享欲，他们会分享知识给自己的父母，自然也会分享知识给其他人。

以防万一，富江设了道无形的屏障将崇阿里纳入其中。

后来考虑到崇阿里人想要走亲访友的心思，她又在上面刻印了特定的符文，达到崇阿里人能自由外出的条件。

但由于当时设下屏障时无差别的拘禁，他们认为是得到仙人赐福的代价。

即便后来发现能够外出，他们也异常谨慎，非必要并不外出。

就这样，崇阿里一直保持着不变的人口，直到一对夫妇从女方家中祭拜回里的路上，遇到了带着两个小孩的老人……

我是如何求学的？

想着这个问题，舒儿的脑中充满了疑惑。

奇怪？我当初是如何拜师成功的？

此刻的舒儿已经顾不上流泪了。

仙人的知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传授，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通过。

舒儿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通过的了。

她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

富江叹了口气。

听到仙人的叹气，舒儿只觉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大的错事。

这样，连恨意都快凝固不起来了。

她磕磕绊绊地说道：“虽、虽然我忘记了拜师时的场景，但我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求学，我想要李伯和哥哥不再挨饿，我不想要、不想要再有像人遭遇和我相同的事了！”

说完，舒儿便将头狠狠地低下。

呜——仙人一定认为我不稳重！

富江愣住了。

在这个时代，你可以怀疑任何事，幼时的约定、夫妻间的誓言、君王的承诺……

这些你都可以怀疑。

但唯有一样，你是可以相信的。

那便是身处苦海的人对神明所说的话。

而自己此刻，在他们眼中，便是一位神明。

他们是愚昧的，他们是淳朴的。

富江宛然一笑，她将手放在女孩的头上，迎着女孩羞涩中带着些不解的目光，温柔地笑道：“你是个好孩子。”

在接受了世界的黑暗和上位者的无情后，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不想再出现和她和哥哥一样的孩子。

抚摸着女孩泛着红晕格外粗糙的脸庞，富江心想：

她的纯真之心是丢失了，可她也成长了。

富江的视线逐渐放空。

这个世道还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