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玻璃碎裂声没有响起，只有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的沉闷声响，一道身影挡在陆芷轩的身前，是她的司机陈叔帮她挡了袭击。

陆芷轩有些后怕，她恶狠狠的看着韩总，有陈叔给她撑腰，她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对澹台卜说：“你去找你学姐，我收拾一下这些人！”

澹台卜点点头，陈叔在场，肯定不会让陆芷轩出事的，她连忙转身离开包间，去找易谨玺。

跑到饭店门口，一眼便看见了易谨玺，澹台卜跟上，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两三米。

易谨玺脚步越走越慢，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一路走，越走街上行人越少，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缩短再拉长，她走到了河边，停了下来，靠在石柱上看夜晚的河景。

澹台卜就在她一米外，也靠向石柱，却看向她。

晚风吹乱易谨玺的长发，她垂下眼，睫毛长而密，遮住阴霾的眼底，不知是看着滔滔流水还是放空脑袋。

蓦地，她突然转头看向澹台卜，露出惊讶的神情，问：“你怎么在这里？是一直跟着我吗？”

“嗯。”澹台卜点头。

易谨玺笑了，说：“为什么不叫我？”

澹台卜说：“我……”

易谨玺没有给她说话的打算，她的笑带着苦涩，自顾自的说：“知道我的难处吗！你们就这么自作主张没有想过我需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吗！知不知道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他对我的动手动脚又怎样，只要当上了女主，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当上女主，我拿到了钱，我可以把我欠下的钱还清一半！一半啊！呜呜呜……啊！”

痛失机会的易谨玺就像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欠债的压力让她崩溃，她质问，声音越来越响，声嘶力竭大喊后蹲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澹台卜见她这样，心中隐隐作痛，她蹲到她身边，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她僵硬的将手伸在半空，嘴巴张了又合。

“对不起……”易谨玺发出闷闷的道歉声。

“嗯。”

“有没有纸巾？”易谨玺抽噎着，吸了吸鼻子。

澹台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易谨玺擤了鼻涕擦了眼泪，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我有些撑不住了，吸，谢谢你们！”其实她是需要她们的救援的，她内心也是不想被那韩总轻薄的。

她就这么靠着围栏坐下来，仰头看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凌乱中带着美腻，今晚她酒喝得有些多，又是晚上，又是安静的河边，也没有其他人，氛围正好，她想把心中沉郁许久的苦闷说出来，说给身边这个半熟的人。

她蜷腿，双臂环抱着膝盖，说：“我欠了很多人很多钱，有二十多万。我外婆生病了，当我知道她生病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她偷偷吃了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土方子两年，病痛了，就熬着，在我面前掩饰的很好，直到再也瞒不住了。”

易谨玺知道，澹台卜这个好心人一定会听她诉苦的，于是接着说：“她是为了省钱不愿意去医院的，但我们家还是有点积蓄的，她说那些积蓄是要给我当嫁妆用的，她可不舍得用，是不是很傻啊！”

医生说外婆是晚期，很难治好，外婆是想着放弃了，治不好，还浪费钱。但易谨玺不是这么想的，只要有一丝希望，她贷款都要给外婆治。外婆拗不过自己的孙女，配合着治疗。

治疗前期是有点效果的，钱也刚好，但是后面外婆的病情突然恶化，治疗费用每天就是几千几千的，易谨玺四处借钱，班导也帮她发起了捐赠的通道，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吞没了所有的钱，也没留住外婆的命。

她就这样欠下了几十万，同学那边借的，有人是不要求还的，但她都一一记下，会一点点还给他们，还给他们算了利息，包括借她钱村里的人也是一样的。

但是她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平日里除了跟上学习，还要分出时间去兼职，校内校外的，把外婆去世的痛苦全部装进了工作里，整个人连轴转，昼夜颠倒，直到有天她累倒了，室友们把她送进了医院里，她才缓了一口气。

在室友的劝说下，她也没有这么拼命了，同学的欠款能迟点还，甚至不还，但是村里人的，比如王家，都会催她快点还，压力愈来愈大，心也越来越急。

前几天，她遇到了陈姐，说要带她闯娱乐圈，要和她签约，带她赚大钱，那时候她也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知道娱乐圈能挣钱，演戏能挣钱，没考虑几天就签约了。

陈姐是个新经纪人，手段少，路也少，但还真让她搭上了韩总，韩总准备投资一部网剧，女主还没敲定，陈姐就把易谨玺介绍过去，才出现了今天的场面。

易谨玺说：“我知道，在饭桌上动手动脚，今天答应了当女主，明天可能就要去姓韩的床上。现在是不用上床了，但公司那边也不好交代了。”

她说话没有避讳，直白的把澹台卜吓了一跳，澹台卜可是刚成年，平时只接触鬼魂，这种“上、床”的话题让保守的她有些羞涩和尴尬。

易谨玺说：“哎，之后也不知道有什么钱多的工作能找到。”

易谨玺这人有些直接，又有些清高，她想过从这边跳河自杀，也没真正想过出卖色相，在这网络高速发展的时代，她发几个短视频，以她的容貌，也能圈粉，也能挣点钱，但她就是有点看不上这种。

她也不会去偷、不会去抢、不会去坑蒙拐骗，老老实实挣钱还债，对一个学生来说的确有些难了。

澹台卜蹲累了，也坐在地上，也许是易谨玺那边的酒气让清醒不少的她又醉了，她鼓起勇气问：“你晚上有时间吗，一晚上大概能赚一千块，大概一个礼拜一晚。也不需要会什么，可能需要熬夜。”她靠近易谨玺，想给予点夜晚的温暖，也抛出了橄榄枝。

“啊？”易谨玺沉重的脑子费力转动着，试图理解澹台卜说的话，澹台卜这是在她介绍工作，但是不管她怎么想，这工作……“你是做老鸨的吗？”

“什么？”澹台卜震惊，她怎么会这么觉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

“噗！”她自己没忍住笑出声来，说，“对不起，开个玩笑，不过你说的真的很像，让我去给你卖~”

“不不不，不是，我我……”澹台卜急了，回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的确像极了妈妈桑，连忙解释，“我是猎魂师，我、我可以带你去猎魂。”

易谨玺悠悠的看了澹台卜一眼，说：“可是我不会啊，你要教我吗？”

澹台卜顿住，他们猎魂师要满一年才能收徒，她才刚拿到猎魂师证，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嗯，我可以教你。”

易谨玺嘴角上扬，说：“好啊，师父~”

话语轻飘飘的，尾音上扬的厉害，让澹台卜耳根发热。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知不觉间，易谨玺靠在澹台卜的肩上睡着了。

澹台卜一愣，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一阵风吹过，她把她叫醒：“易谨玺？易谨玺？醒醒，别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易谨玺穿着单薄，晚风有些凉，的确容易感冒。

两人打了车，澹台卜先将易谨玺送到了A大，学校不让外来车辆和人员进入，易谨玺一个人走了进去，看她走路还算稳，澹台卜坐车离开，回了自己的小窝。

“我到宿舍了。”易谨玺发消息给澹台卜，“你到家了吗？”

澹台卜担忧一路的心终于放松了，回复：到了。

她洗漱完，没有睡前刷手机的坏习惯，直接关灯睡觉，虽然身体累，但心情还算是愉快，不仅解决了易谨玺的就业难题，也解决了她单人无法猎魂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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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韩的那个项目黄了，一个破项目，，才投资了几万块，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是老总了？野鸡装凤凰，臭不要脸！”

一大早，陆芷轩就对澹台卜滔滔不绝讲着昨晚包厢的后续，她喜欢睡懒觉，但是谁叫澹台卜昨晚睡了，害她做梦都在给她讲，讲着讲着她就醒了，一看时间，好嘛，才六点半，于是打电话给澹台卜。

昨晚喝了酒，澹台卜难得醒得迟了些，没想到被陆芷轩电话吵醒了。

手机开着外放，澹台卜在边上做拉伸，她说：“易谨玺和我说，片酬有十万。”按照昨晚易谨玺的说法，她欠债了20万，当了女主能还一半，也就是片酬有10万，这还是税后吧。

“10万？就那破剧本，算了吧，主角都不一定拿得到那么多。”陆芷轩说，“那个韩什么的就是想睡人，没安好心！幸好昨晚我们发现了，不然你学姐可真倒霉咯。”

“嗯，谢谢你啊！”

“哎哟！你和我客气啥啊！你学姐咋样了，人没事吧？”

“她没事。”

陆芷轩懒洋洋的说：“她不是和罗成签约了么，我要不直接把罗成买下来，反正暑假也无聊的很，拿来练练手，怎么样？”

这种狂妄的话也只有陆芷轩能说出来了，而且她家也有这种实力。

澹台卜说：“这可不是随便玩玩的事情，你要考虑清楚。”

对面沉默了好久，传来了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陆芷轩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