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道说：“是你家主人邀请我来的。”他说完这句话，观察几位侍女的反应，那些侍女表情明显恭敬起来，问道：“不知是哪位先生请的仙师？”

看来这里做主的人不只一位，司道只是反问：“他没和你们说吗？”

侍女们互相对视，纷纷摇头，一位侍女轻声对身边人说：“我只听越先生要请人来，却也不是今日，不过最近只有越先生在。”

越先生，好耳熟。司道想起来了，是在村中破庙里那对父子许愿时听到过，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她看向侍女，表情很是淡定，“既然知道，就不必我多说了。”

那些侍女很轻易就相信了司道的话，此时面露为难，“仙师，现在越先生正忙着，我们恐怕不能带你去找他，只能先送你休息。”

司道颔首，两位青衣侍女在前边提灯引路，剩下的人都跟在她身后。司道手指凝起灵力，准备试试这些侍女到底是不是人。

灵力刚在指尖成形，还没来得及动作，前边两位侍女就都转身回来，“仙师这是准备做什么？”

这些侍女对灵力的感应竟如此灵敏，司道要掩人耳目的出手，别说这种灵力低微的侍女，就算是道衍宗的长老，反应也不会如此快。

她将灵力在手中变换形态凝成一只手炉，“手冷。”

两个侍女看了看，发现确实是手炉，就不再怀疑。在她们认知中，没有谁一开始准备使出来的是这一种法术，在最后关头却能轻而易举的变化成那一种法术。

司道本就惧冷，握着手炉舒服许多，她不用再试了。

对灵力敏感成这样，不是人能做到的，只有经过特殊手法制作出来的傀儡才能做到这般。

这些侍女虽然灵力低微，但却能保证院子中只要出现有灵力的人，院子的主人都能立刻知道，就像一个个行走的灵力探测仪。她刚才那一下，估计其间主人已经知道了。这满院的侍女，是为了帮其主人守护什么？

司道越发谨慎地注意着周围，往前走了数十步的距离，一抹蓝色出现在前面。

侍女屈膝，“越先生。”

司道抬眸看着站在前面的男子，看来这位就是这些傀儡的主人，也极有可能是院子的主人。

越先生凝视司道，没说话，只等着司道开口。刚才傀儡给他传递的消息是，这女子是来找他的，可是，他总得验明正身。

司道脑中思虑万千，这阵法中有这么多情况，外边的和云宗不会不知情，那么，至少云宗主应该与此人认识。她面上半是猜疑半是防备，“云宗主叫我来此。”同时故意在身体外萦绕着阵法之力。

越先生看到这情况，对这女子的戒备放松下来，“他让你做什么？”

司道清楚自己猜对了，她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真假参半道：“之前云宗主招我去做客卿长老，之后他让我修复阵法，我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她眼中的防备还没卸下去。

越先生这下打消了最后的怀疑，和云宗找到可以修复阵法的人才，向来是这么诓骗着送过来。除非遇到真正可以把这阵法弊端完全改造去除的人，他们才会把人留下。

眼前这女子，最后也不过是祭阵。

越先生问女子，“我姓越，仙师称呼我为越先生就可以，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此时司道还保持着十五岁的模样，好在对面姓越的看不出她的骨龄，她沉吟道：“蓬莱散修，念尘。”

越先生眉间皱起来，念尘？司念尘？“你认识道衍宗宗主？”

司道表现出很不悦的表情，“我说了，我是蓬莱散修，和云洲那位修为第一没关系。”语气间多有不屑，像是很不愿意别人一提到她就说起司道。

越先生笑了笑，“是在下不对，念尘仙师，我带你去熟悉一下阵法，你看看今日能不能着手修复。”

司道颔首，跟在越先生身侧。

既然要去修复阵法，肯定会去这阵法的核心，席清大概会在那里出现。

越先生把司道带到一扇门前，他看着女子的容貌，终是一声叹息，“可惜了。”

司道回头，“可惜什么？”越先生把司道推入门中，看着她一点点融入阵法里，喃喃道：“可惜你这张风华绝代的脸。”

说罢，他把门关上。任由阵法自己去吞噬、消化。

这次的阵法师看起来天赋不错，献祭她得到的阵法之力，应该足够大阵再运行一个月。

大火舔舐过司道的侧脸，却没留下一丝伤痕。这种级别的火，伤不到她。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法器，在大火中丝毫无损，只有发间的流苏、铃铛以及束发的发冠耐不住高温，掉进火中化成一缕气。

长发铺满后背，司道觉得很不方便，便随手将头发挽了起来。

她在这里并没有要修复阵法的意思，这些火焰并不阻拦她的行动，她也不想打破这阵法打草惊蛇。

火焰烧过虽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留下，但人被献祭总会不甘，这里凝聚的怨气却极为浓重，半空中凝聚着的怨气攻击着火焰，这也是阵法总是需要人来修补的原因。

这个阵法和无间那里的阵法很像，只是更大，可以转换的灵力更庞大。而且，转换出来的灵力，直接可以让人吸收，助人破境。

司道仰头，这些怨气原本也是些无辜的人。若是一直聚在这里，怕是再无来世。她取出剑，趁着现在有灵力，可以帮这些怨气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她以剑舞出魂归，怨气慢慢聚成实体，变成他们生前的模样，展现出他们最执念的场景。

这些人大多是被无间抓来的，不是从娶新娘的那个村子，哪里的都有。无间作恶抓人之后，就会出现和云宗的仙师除鬼。仙师除鬼时，会有一些百姓被恼羞成怒的无间“吃掉”，实际也是被带到这里，当作转换灵力的养分。

难怪和云宗会和无间那样的恶鬼勾结，还派人去帮无间。原来，他们是需要一个人去替他们作恶，他们好名正言顺得到足够献祭的人类。

看起来坏事都是无间做了，哪里丢了几个人人们也不会怀疑到和云宗上去，毕竟和云宗可是兢兢业业诛魔除邪。

隐藏的真是天衣无缝！

司道将剑掷入地面，仰头看着怨气变成鬼魂，走向往生，承诺道：“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借人命提升修为，是司道最不能容忍之事。

怨气消散，阵法因为不再被侵蚀，更亮了些。越先生在屋中看着阵盘，语气有些懊恼：“这女仙师竟能将换灵阵修复大半，果然天赋极好，或许一开始不该献祭她，让她慢慢去修，更合适。”

火焰比刚才燃烧的更甚，连高度都高了数尺。

一般人踏入这阵中，直接会被烧成飞灰，但司道仍把灵力铺出去，一边走，一边找席清。

她知道席清不会死在这里。

前边，她终于看到了席清。不，准确来说是小琴。小琴躺在火焰中，已经晕了过去。但他身体外有一道灵力护着，才让他无伤。

司道仔细看，发现护着小琴的灵力是从他心口出发出的。

她将小琴抱在怀中，另一手迸发出强大的灵力，直冲阵眼而去。一击之下，身侧的火焰不再燃烧，虽然身边还余着热气，却没什么杀伤力。

司道抱着小琴，走到阵眼核心，重重一脚踩下去，换灵阵废了，强大的余威迸发出去。

越先生手中的阵盘朝外迸发出力量，将人击飞，越先生手扶着地，没顾上擦唇边的血，不可置信道：“换灵阵被废了，怎么可能？”

换灵阵的力量消失，司道抱着小琴出现在进入阵法的山洞。她怀中一重，九岁的小男孩变成了成年身量，席清一只手搂着司道的脖子，一只手揉眼，反应过来之后他尖叫一声：“啊！师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进入阵法本来就是为了躲开司念尘的。前世他就知道，诛魔阵以及根据诛魔阵衍生出来的阵法根本就伤不到他，他只要在阵里待个十天半个月的，等司念尘离开和云宗时他再出来就可以。

接着，在换灵阵中的记忆涌入席清的大脑。

席清看向司念尘的眼神有几分复杂，她为了一份公道，竟会亲自观刑，报出名号。明明她是最怕麻烦的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司道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她和别人就隔开了。

至于他年少时被司念尘救过这件事，他从来都没隐瞒过。前世他非得拜师司念尘，也只是这么一个原因。只是没想到司念尘记性那么差，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司道冷眼看着他：“你的事情稍后再解决！”席清进这阵法，多半是他自己想进去。

她又看向慢慢向外撤退的和云宗众人，“云宗主，我需要一个交代。”此时司道的头发披在背后只简单一绑，按理说很是闲散的模样，却让云宗主感觉到入骨的恐惧。从来没有人能活着从换灵阵出来，这可是用诛魔阵改换而来的。

云宗主也顾不得可怜他碎掉的换灵阵，推卸责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阵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念尘发现换灵阵里的秘密没有，越先生没出来，应该是没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