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

周达问着，身体侧向602的房门。

白莫芷几乎已经难以支撑身体站立，脑袋只耷拉了一下。

“密码。”

路行遥，你一定要在家，你一定要在家，路行遥……

白莫芷理智尚存，她清楚地知道，路行遥这两日都没有回家。

但她还是痛苦地祈祷着，以至于脑海中祈祷的声音，逐渐淹没她的意识。

“咔哒”，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仿佛被希冀抛下山崖，白莫芷的精神几近崩溃。

周达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他摁开玄关的灯，鞋柜下一双男式跑鞋映入眼帘。

“看来，这不是你家，是‘你们’的家？”

他的眼里似又增添了几分血红，揪着白莫芷的衣领，将她扔到客厅地板上。

“你说，林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回家看到你这幅样子，会是什么表情？你好奇吗？”周达自说自话着，参观起这个“家”。

林熠，对，林熠。他一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他会来找我吗？会吗？展科，还有展科，他也会来找我的，我能拖延时间吗？我能等到他们来吗……

白莫芷脑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最后汇聚成一个偏执的想法：我绝对不要死在这个疯男人手里。

“林熠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会不会早点选择我呢？”

周达随手抓起玄关处放着的棒球棍，在手里挥得咻咻作响。

“我明明那么努力地看着他了，他却只关注你吗？”

棒球棍“咻”地指向白莫芷：

“你还不知道珍惜吗？！一脸毫不在乎的得意样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啪！”鞋柜上摆放的花瓶和装饰圆碟，被棒球棍打落一地，支离破碎。

耳边一阵尖锐的爆鸣声，白莫芷眼前的场景逐渐褪色，变为耀眼的惨白……

“这是什么？你说！这是什么？！”

突然，书房里的周达尖声叫喊着，忙乱跑出。

他厌恶地将东西扔到白莫芷面前，腾出手来，一把抓起她垂在地面的头。

从头皮直戳神经的痛，让白莫芷从耳边嗡嗡的回响声中再次清醒过来。

眼前，一张六寸照片封存在相框中，只是相框玻璃现已四分五裂。

照片里，男生身着警服，体态挺拔，面庞英俊青涩，手中一捧鲜花。照片右下角，小字写着——“路行遥毕业留念”。

“这人我记得！是市局的！这里是他家？难怪，难怪那天市局的人来那么快，难怪那些狗腿什么都不问，隔天就把我放了……是你们，你们他妈的联手耍老子？！”

周达彻底歇斯底里，疯狂地挥舞起棒球棍。

暴乱的声响里，桌椅断折，吊灯砸向茶几，电视连带着电视柜一同倾倒，屋子里转眼变为一地狼藉。

盛怒之后，周达意识到了什么。他丢下棒球棍，看向地面无力挣扎的女人。

仓促将白莫芷拖进浴室，周达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些白色药粒，溶化在水杯中。

一改之前从容闲话的模样，他胡乱捏起白莫芷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张嘴。一杯、两杯、三杯……白莫芷用上最后的力量挣扎。

不知道自己呛进多少液体，她太阳穴的血管开始突突直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达的慌乱愈加明显，白莫芷的意识也愈发模糊。

最后，她只感到手腕处一阵转瞬即逝的凉意，随即，世界一片寂然。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听见……我，我还不想去见莫振洲……”

///

“咚、咚咚、咚……”

书架后传出些响动，路行遥思绪断弦。

他警惕地直起身来，靠近书架捕捉响动来源。他听得仔细，响声却越来越轻微，间隔时间越来越久。

“……咚”

似是蓄力许久后的一次撞击。

是隔壁传来的声音！隔壁的这个位置，是……

浴室。

流浪汉的尸体，浸泡在浴缸血水中的惨状，电影胶卷似的，在路行遥眼前断断续续地闪烁。

他心生恐惧，不敢再往深处想，只将手附上别在后腰的配枪，向阳台走去。

避开角落里的易拉罐队伍，路行遥撑墙一跃，翻过阳台。

这边的推拉门开着条缝隙，把手处有水渍反射出莹莹的光。

路行遥掏出配枪，手肘抵门将其缓缓滑开，猫着腰穿过房间。

轻拉开房间门，他才惊觉屋内灯火通明。步出房间，客厅中满地狼藉，浴室里灯开着，门掩着，没有丝毫动静。

清晨的阳台与咖啡，酒吧里的舞台与歌声，房间中的对峙与温存……种种画面，在路行遥脑中霓虹乱舞般纷繁交错。

他的手颤抖着，推开浴室门。

“白莫芷！”

浴室角落，白莫芷瘫软地侧靠墙边，身旁遗弃着数个白色药瓶。

她全身湿浸，黑发将脸遮得严实。从手腕溢出的丝丝鲜血，蜿蜒流过她的腿，汇在苍白的地砖上，积成一个小滩，森森地映红墙壁。

路行遥心跳一瞬停滞，耳边阵阵尖锐鸣响。

“白莫芷，”他在她身旁蹲下，“白莫芷！”

但她依旧闭着眼，似被剥夺了全部的感知。

路行遥手指向她颈侧探去，冰凉的皮肤下，有微弱的搏动。

他从柜子里抓出条毛巾，压在她手腕止血，但收效甚微。

墙边，白莫芷缓缓抬起头，路行遥不及伸手去护，“咚”，她的头撞在墙上。

心脏蚁噬般阵阵刺痛，路行遥明白过来，刚才的响动，是她一次次倾尽全力的呼救。

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路行遥醒醒神，将她小心抱起，跑向楼下停车场。

把人放上车座，路行遥俯在她上方，忙乱地扯出安全带。

白莫芷像是感受到振动，恢复了些意识，嘴唇缓慢地翕动：

“云栈……咖……”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说话。”

路行遥几乎带着哭腔，像是在苦苦哀求般：“别闭眼，别说话，坚持五分钟，我们马上到医院。”他声音伴着急促的呼吸，止不住地哽咽。

启动轿车，路行遥随即拨出一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

“喂？”

“宋南希，一个急诊，手腕静脉出血，已经意识不明。还有五分钟到医院侧门，马上准备接人。”

驶上公路，车窗外，霓虹如常流光溢彩，城市的呼吸般，轻盈律动。

车里，身旁人面色灰白，胸口起伏微弱缓慢。血迹在皮肤上干涸，像雪地中奄奄一息的火狐，让人触目惊心。

在一路“白莫芷、白莫芷”的唤声中，终于行至医院，医护们推着担架床，已经完备地候在门口。

车刚停下，医护们便上前去迎，路行遥将她从车里抱出：

“白莫芷，25岁，A型血，可能，”他一时哽咽，道：“可能误服大量镇痛药物。”

医护们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后，白莫芷躺在担架床上，被拥护着推走了。

宋南希跟着人群，对随行的护士嘱咐着什么，回头却见路行遥突然失力，靠倒在门边。

“哥！”

宋南希三两步上前搀扶，下意识将他全身扫视几遍，道：“哥，你哪里受伤了吗？”

路行遥精神的危墙，在顷刻间瓦解崩塌。压抑了一晚的情绪倾泻而出，扑簌落下泪来。

“南希，一定，一定！要让她没事。”

“我知道，她会没事的。”

兄妹二人平日里爱打闹，但也是这样的缘故，两人互相再信任了解不过。宋南希坚定的声音让路行遥安下些心，他点点头，宋南希放下他向急救室走去。

转身回到车上，路行遥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给林熠发去条消息：

[白莫芷找到了。对不起，还是让她受伤了。现在仁颂医院救治，你来医院直接找宋南希，她会跟你详细沟通。]

坐在密闭的轿车里，路行遥静静地任由烦郁弥散。他从烟盒里捻出支烟，在指间揉搓，直捏到滤嘴松散得不成样子，他又将其塞回烟盒。

终究安心不下，他拨通了顾绮阳的电话：

“喂，绮阳……”

“头儿！白……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怕对面继续问下去又触到伤心处，路行遥急忙追问：“周达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立马答道：“小货车刚往灯箱街的方向去了。”

路行遥稍加思忖，白莫芷昏迷前口中所说的，想必就是“云栈路咖啡馆”。加之昨日东寻西问，终于从建筑局找来那栋楼的开发规划图，规规整整的六层老式楼栋，从来没有什么负一楼、地下室。而现如今，又是打通商铺，又是建地下室，里面怕是……

“绮阳，免提开着吗？把大筹也叫来听电话。”

“好，大筹哥——”

“头儿，什么安排？”大筹与路行遥共事多年，有着无需多言的默契。

“绮阳，你和姜汤带几个人去蓝房酒吧，用查违章建筑的由头，把周达堵在里面。大筹，到云栈路，找个街角守着森咖啡馆蹲人，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到。”

黑色轿车抵达云栈路口时，咖啡馆早已闭店，从玻璃橱窗看进去，一片漆黑的死寂。

同埋伏在街角的大筹等人打过照面，路行遥径直走到店面另一侧，背贴着墙静候，一条黑色的身影隐匿在黑色的墙幕里，只待人出现，他便能将其一举拿下。

不出五分钟，“叮铃铃”，玻璃门后的铃轻响，一人抱着板条箱，畏畏缩缩从门里钻出。

不及大筹反应，路行遥已经大步冲出，一拳将人击倒在地。板条箱连带着里面的货，丁零哐当落了一地。

又抓起那人衣领，路行遥几乎将他举离地面。

“周达是吧？！禽兽东西！！”像是意识中的理智在挣扎，他的手握成拳，在身侧微微颤抖，却迟迟未能下手。

而周达则是一副脑子发蒙的模样，嘴半张，眼睛聚不成焦点，就这样一时僵持不下。

见路队气势汹汹，街角后埋伏的两个小菜鸟吓得不轻，畏首畏尾不敢上前阻拦。

大筹见状，快步上前，一手押过周达，一臂将二人挡开，侧过头低声道：

“路行遥，差不多得了，人都给吓懵了。”

路行遥闻言，悻悻松手，目光却死死钉在周达脸上：

“大筹，人交给你们带回市局，我回趟医院。”

说着，路行遥回身掏出手机，一条几分钟前的信息弹出：

[哥，白莫芷脱离生命危险。]

感谢您的点击、阅读、收藏订阅！您的点击、阅读、收藏！是小贝更新的最大动力！滑跪大感谢【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