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气氛有点直线下降的冷，季廷舟轻叫一声“姐”，虽轻却压制性十足。

顺便把撞进叶凌枫怀里的篮球勾回收银台内，“他不打了。”

“什么？！”

漾姐瞳孔地震。

“你不是说，他……”

“骗你的。”季廷舟刚说完，就被漾姐k了一下额头。

“为什么呀？干嘛不打球？”漾姐手里的奶茶杯都快被她捏坏了。

“很抱歉，”叶凌枫视线轻轻扫过她手边的篮球，“因为不想影响到你学习，所以我们才瞒着你的。”

“我四年没打球了。”

他语气幽幽凉凉的，浮在空气中。

“四……年？”漾姐算着日子，那不是她前脚刚出国，他就跟着摆烂了吗？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其中他还休学近一年。今年是刚升高一，不是她以为的高二。

叶凌枫和季廷舟都低头不语，希望她不要太在意这件事，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想扯开来聊。

不过漾姐还是很紧张的追问叶凌枫，“你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篮球运动员伤到不能打球的也不是没有，所以想到是这样的可能性，她不免心痛和扼腕。

“我很好。”

他说得轻松。

但语气尽是压抑。

漾姐皱眉，看向季廷舟。他低头吸着饮料，但杯子里早吸空了，只剩几粒果肉躺在杯底。

再看回叶凌枫，他的眼神暗淡无光，已经没有以前一谈到篮球就闪闪发亮的意气风发了。

三人都沉默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这时绫野从售货区走出来，后面跟着帮忙推购物车的营业员。

那车上推满了鞋帽和体育用品。

他来到收银台，营业员把购物清单递给漾姐。帐单一出来，他便扫码付款。

然后营业员帮忙打包他的货，贴上标签拉到库房去，他付完钱就走了。

漾姐看着系统里客户的信息，自言自语道，“好家伙，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转而对叶凌枫道，“二楼我都腾出了个展示区专门留给你挂球衣，你说该怎么办吧。”

本来打算收集到他功成名就，然后炫耀一番的，谁知他竟不打球了。

叶凌枫麻木道，“我的球衣都还在，喜欢随便拿走。”

“啊哈，”漾姐站起来，“我真是打死都想不到，连你这种人都会摆烂……廷舟，帮我看店。”

她走出收银台，过来拉叶凌枫起身。

漾姐过来拉叶凌枫，季廷舟一声不吭地坐在原位。

叶凌枫随便让漾姐拉，起身后没什么心情，“还是那么能折腾。”

显然，他对漾姐和陆思绮这种女生一直都免疫不了。

烦，但也实在没办法。

漾姐却甜甜的散发出满心享受的样子，“折腾人我也是看对象的，那个人一定得是你。”

“那现在要拉我去哪里？”

叶凌枫话说完的同时，已被漾姐拉出店门外，“去你家啊，”

“——折腾你。”

她抬手掐了下他下巴。

尽情吃豆腐，“白白净净。”

叶凌枫随着她一拽，脚下往回家的方向转过去，慢悠悠走着，不说话。

漾姐自顾说起话来，“哪怕你不打球了，球衣也只能给我。”

叶凌枫懒得理她那强烈的占有欲，反正她不对他疲劳轰炸就行。

两人拐进林荫道，往他家回去。

他在拐进人行道上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到苏橙月坐在梧桐树下的青石上，盘腿看书。

一身家居服很是随性，完全不在意路上的行人。

车棚下，苏叶两家的车子并排着放，旁边还有一辆久不用的自行车横在一边。

细软的头发因为秋风扫过而飘扬在身后，发丝飘起跟掉落的叶子撞在一起。

爽朗的一道女声伴着凉风从耳边划过，苏橙月不禁抬头望去。

叶凌枫出现在视线里，跟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球衣球裙，披着一头长发的女生。

黄色的头发，白色的上衣，橙色的裙子，和阳光灿烂的笑容，真的十分刺眼。

她弯眉笑着，对叶凌枫勾肩搭背，气质飒爽。

她化着漂亮的妆容，指甲画得十分艳丽，红唇也让她光彩夺目。

她的声线和她的身姿十分性感，比起她们这些不爱化妆的女生，实在是成熟太多，因此也显得她十分御姐风。

叶凌枫走在她身旁，男高女靓，更加吸引人眼球了，回头率超高。

他们两个越走越近，苏橙月也听到了漾姐的聊天内容，说是要拿完他的球衣，特别是球鞋和鞋垫，他都只能给她。

叶凌枫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话但她没听到，总之，全程就是女生不停在说话。

苏橙月的视线跟着叶凌枫移动，没有聚焦的。

而他也朝她看了过来，还跟她对上了眼，之后往下移到她手上的书。

几秒时间撇开视线，停在自家门口掏钥匙。

开门声响起，他推门进去，女生跟在身后帮忙把门关上。

这时，苏橙月想起徐姝茵说过的话，跟她们同期的，很多都跟男朋友那啥了。

“我在想什么啊……”苏橙月拿书本敲敲自己的脑壳，深吸一口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他的一些事，她也不想去想，可脑子里总是自动闪出跟他有关的情节。

为转移思绪，她拿起屁股旁边的手机给徐姝茵打电话，

“姝茵，你到哪里了？”

徐姝茵那头刚好响起公交车到站的声音，随之她娇里娇气的声音响起，“呜呜呜，我到站啦！”

“？到站干嘛发出这种声音？”

“呜呜呜，橙月，人家刚才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苏橙月马上意识到她准备要说什么，她那话闸子一打开，铁定又是没完。

头皮发麻道，“既然到站了，那你慢慢走，我就在家门口这里等你……”

“不要挂！”徐姝茵这会儿已经急得跳起来了，“人家现在就要说出来，不然会憋死的！我不管嘛，我现在就要说！”

“……”苏橙月默许了。

“橙月，我刚刚准备下车时看到一男的，真的好酷啊！”

徐姝茵陶醉的声音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将苏橙月的耳朵酥掉。

苏橙月揉揉耳朵，“诶~，不知道是谁在伟人像下发誓，说要好好搞学习的？”

“哎呀，我聊一下都不行吗？我看你就是嫉妒我能老是碰上酷哥。”

“酷有什么用，他们都那么渣，还伤得你嗷嗷哭。”

“你这么一说，他也有点坏耶，我挪到窗前给他让座，他一声谢谢都没有。”

“那你还那么真情实感的激动？”

“人家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嘛！……反正就是——他好坏，我好喜欢！”

苏橙月抚额，“那绫野呢？”

“也喜欢！”就是任性。

“好吧，来了再聊。”

“不要挂，呜呜呜……”

嘟嘟……！

苏橙月直接掐断通话。

然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徐姝茵就出现在T字路口的拐角处了。

苏橙月看到她从远处小跑进来，身上的七色彩铃叮铃铃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深秋变凉，她穿着一件小香风，故意像小朋友那样蹦蹦跳跳的小跑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苏橙月笑着向她招招手。

叶凌枫跟漾姐刚进家门，就看到叶剑十在院子里除草。

他身上穿戴着工作服，手上拿着割草机。在看到他们两人时，按停机器。

漾姐大方地向他招手打招呼，“叶教练，好久不见啊。”

叶剑十明显没认出她来。

“我是小漾啊。”

她拍拍叶凌枫的肩膀，“小时候常跟凌枫练球的那个，是不是认不出我来了？”

女大十八变，她现在的样子跟小时候那个安安静静练球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叶剑十摘下口罩，“小漾啊，听说你进国家队了，恭喜啊。”

“哈哈哈，”漾姐干笑几声，“叶教练这次是回来带队的吗？”

“不做教练很久了。”叶剑十眉头深陷。

呃……漾姐的笑容僵了下，看向叶凌枫。

他紧抿嘴唇，沉默站在一旁，视线并不在他们身上。

刚才的话题，他把自己隔绝了，并没有融入进来，也不打算插话。

她想，连叶剑十都放弃了篮球，那么当年的事并没像季廷舟说的那么简单。

气氛下沉时，她打破僵局，“那叶教练你忙，不用招呼我，我拿点东西就回去店里了。”

她说完，扯着叶凌枫胳膊往客厅里走去。

但到了客厅，她松开叶凌枫，生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跟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

叶凌枫对她的突然炸毛视而不见，径自往收藏室走去。

漾姐不得不跟上去，在后面抱怨，“什么都不跟我说，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但她只得到叶凌枫一个沉默的回应，和落寞的背影。

叶凌枫开门进去，没什么精气神，沉沉郁郁的，好像被人掐着痛处反复搓了上百回，已经麻痹了。

收藏室里的两面墙挂满了篮球，底下是他比赛时穿过的球鞋，有些新买的甚至还没拆封。

荣誉墙的一侧挂着几套球衣，是红色球衣和橙色球衣。

还有几顶棒球帽，签了名的。

他站到近窗的一旁，视线垂向窗外没修剪过的杂草丛，那不修边幅的败势与此时的他相近。

他眼里暗淡无光。“想要什么，随便挑啊。”随便扯句话应付她。

漾姐皱眉看着眼前的球衣和那些奖杯，那些装在网袋里挂到墙上的一个又一个的篮球，那些都是他小学时代用实力赢来的。

除此以外，并没有一件新鲜的她没见过的。

他是真的在她出国后，就没再打球，没再去比赛了。

再加上他一个字不愿多提来看，那年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很打击，不然不会连他爸爸也一起放弃篮球。

只是，她想不明白，他妈妈那么以他为豪，他怎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犹记得，他赢的这一千多个球，都是他妈妈亲手装进网兜里去的，为此，还在他外婆家专门清了一间房出来挂。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梦想，但我……真的对你有点失望了。”

漾姐举手摘下一红一橙两套球衣挂在胳膊上，拿走一个棒球帽一双球鞋。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想得足够多就可以进国家队。”

叶凌枫幽幽说出口。

“小时候只是打来玩玩，不代表我会一直在这条路走下去，因为断了翅膀的梦想，不会再飞得起来……”

“借口！”漾姐一拳打得旁边的篮球晃到停不下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摆烂！”

叶凌枫无动于衷，激不起半点情绪。

伸手按住摆动的篮球，“温柔点，别打坏我的球。”

漾姐按按眉心，深呼一口气，“讨厌，最近怎么这么头痛……回去了，我要吃药。”

叶凌枫先行转身出去，她跟在后面抱怨。

“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努力……”

叶凌枫送她到门外，两人扯两句结束语，漾姐便带着球衣离开了。

梧桐树下，苏橙月在教徐姝茵练自行车，不断传来嘻笑声。

刚才她看的书早丢在青石上。

那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只要把学习搞好，其他时候可以随便玩。

而他呢，人生毫无方向。

那些快乐的欢笑声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陌生。他离那些单纯的快乐已经越来越遥远。

属于他的青春更是死气沉沉，正躺在阴寒的泥浆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挣扎着，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