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月手上的口红和腮红落得有点重有点厚。
“好了喔！”苏橙月放下工具，“回到家开盲盒，路上不可以偷偷开镜子看！”
“这么神秘？”徐姝茵看苏橙月正经得过分，她就知道苏橙月肯定在她脸上搞怪了。
但她面不改色，嘿嘿一笑，“好哒！到我帮你画了。”
她接过化妆盒，纤纤玉手轻轻一拨，拿起一支粉底液来，“礼尚往来嘛，我一定帮你画得美美的，也不枉你刚才煞费苦心了。”
“闭上眼睛。”
苏橙月乖乖闭上眼睛，徐姝茵开始给她上粉底。
苏橙月开始觉得画的线路不对劲，“路灯太暗了伤眼，要不明天再画吧？”
“是不是担心我技术不好，把你给画丑了？放心吧，我练过的，肯定比你画得好看！”
徐姝茵心里偷偷乐着，手上动作没停过。
“哇！下周新生杯上去开场时这么画，绝逼爆场！”
“姝茵，还没好吗？怎么比我画的时间还久……”
“别急嘛！”徐姝茵手上的三支口红轮流在苏橙月的两边脸上快速各划了两下，立马留下两组红蓝紫彩印。
“行啦！”
徐姝茵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把化妆盒收起，弯下腰塞进苏橙月的书包，顺便抽张湿巾擦手。
结果站起来转个身，就看到苏橙月打开手机镜子在照。
“姝茵，过分了啊！”苏橙月把手机一收，作势要拿出化妆盒给徐姝茵重新上妆，“不管，我也要帮你画猫狗！”
“哎呀，你这样画很可爱的啦！”
徐姝茵拎起书包就想逃，被苏橙月拦下。看到苏橙月真的又从书包里拿出化妆盒，徐姝茵知道她要来真的，只好撒腿就跑。
苏橙月拿着化妆盒去追，从背后扯住她的校服领子，“别怕，我是来帮你卸妆的。”
“鬼信你噢！”
“是真的！”
苏橙月单手扯她后领子，另一只手打开化妆盒找工具。
徐姝茵趁她分心用力挣脱。
她怕苏橙月再抓到她，一挣脱就使劲跑。但苏橙月也很快站起来追她。
两人围着校门口外的一片小地方追逐起来，时不时撞到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同学。
徐姝茵被追怕了连连求饶，但脚步不敢停下，苏橙月也追得有些晕了，脚步时不时勾到一起，差点没把自己给摔着。
一个说“你不追我就停下……”，一个说“你停下我就不追，”，结果谁也不敢先停下。
直到苏橙月实在晕，两脚勾在一起往同学身上撞过去，你追我逃的场面才得以收尾。
徐姝茵看到苏橙月撞人被迫停下，她哈哈一笑，赶紧趁机掏出手机来照镜子。
“哇！画得可真难看！”还好兜里有湿巾，她赶紧拿出来处理掉。
而苏橙月提着化妆盒，扶着撞到的人直喘气，“不……不好意思啊，同学，我跑得太快了一时没剎住脚……”
被撞到的人，视线停在她的脸上，眉头蹙了下，没说话。
“啊！这个……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苏橙月突然看到她的口红印在人家的胸口上，完完整整的没一点缺角，两边还有三道红蓝紫彩印，中间一个猫鼻黑点。
估计还有一片粉底擦在人家校服上呢，这个丑出大了。
她慌张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掉这些印子。
更可怕的是，当她一抬头，看到她撞到的人是叶凌枫，她更凌乱了。
叶凌枫虽然表情寡淡，但是正在打量她的妆容。
可能没认出她来，也有可能认出来了，但不觉得奇怪。
好像她就是会玩这种事的女孩一样，不难理解的行为模式。
只能说，但愿他认不出她来吧！
叶凌枫的视线从苏橙月的花猫脸上划开，垂下往自己胸前看了一眼，刚才皱着的眉头陷得更深了些。
苏橙月抬起右手，轻轻的试着在他胸口的校服上用指腹快速擦拭了几下，然而没能擦掉那些口红印。
没想到湘城的校服面料这么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苏橙月没办法，只能拿出刚才想卸妆用的湿巾再试一下。但她的手在下一秒被叶凌枫抓住，制止了她的下一个行为。
“你要做什么？”她突然伸手在他胸口来回擦拭，使他下意识反应地后退了一步。
“帮你擦掉口红印……”
“不用。”
他松开她的手，拢起书包的肩带，让它盖过口红印，冷着脸绕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苏橙月摸摸脸上和嘴巴，彩妆涂抹得够厚的！
这个徐姝茵！
不过想起刚才令人误会的动作，她的脸一下子热辣辣的，但被彩妆盖住，所以旁人并看不出来。
她气鼓鼓走向徐姝茵。
徐姝茵正照着镜子用湿巾胡乱卸妆，脸上花成一坨，她没眼看。
她自己也打开化妆盒，取出卸妆水和卸妆棉开始往脸上铺。
“好丑！”苏橙月不敢看徐姝茵的脸。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凭什么说我丑。”
“就凭你画的猫不成猫，狗不成狗。”
“哈哈哈……”苏橙月刚说完，徐姝茵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姝茵，明天我不能等你一起坐公交车上学了。”
“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画得太丑了。”
苏橙月去拿书包背好，再帮徐姝茵拎来她的。
等公交车到站台，两人上车找座位坐下后，苏橙月认真道，“我说真的呢，没开玩笑，哥哥要我帮忙早点拿球给他，所以我要提前半个钟到学校了。”
“那我怎么办？叫他自己拿嘛，干嘛老是帮他带球！”
“谁懂他干嘛那么宝贝这只球，都不敢带班里放，估计是怕班上的人拿去打坏了吧。”
“一只球而已，要不要做到这种地步啊……”对她来说真是难以理解。
“总之，明天起你就委屈点，自己坐车来学校吧。”
“呜呜呜，我抗议！”
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车上学嘛！
*
漫河别墅区的人行道上，行人不算多。叶凌枫一个人走在树影下，显得格外孤单。
虽然对街就是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但这边的别墅区被双向车道之外的一排树隔开后，还算是蛮安静的。
叶凌枫刚搬到这边住，周围的邻居除了跟苏橙月家有过交集，其他人都知道他住的这栋楼前屋主惨死家里的事，都不太敢跟他们家有往来。
平时见面也是假张看不见，招呼都不带打的。
所以他和叶剑十平时出现在这周围时，都是孤单一人。
他回到家门前，拿出钥匙开门。
大门推开后吱嘎作响，传得挺远。
特别是在大晚上，感觉声音是直直穿过整个别墅区的，同排的邻居都能听到。
他把书包放鞋凳上，脱下运动鞋后换上拖鞋。
叶剑十从二楼下来，手里端着个空的水果盘。
他深邃的眼睛陷在阴影里，只看到两点亮光，视线划过叶凌枫后又迅速拉回来，定在他上衣的胸口位置。
情绪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但他问，“衣服上的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还有几道残断的彩印，但可以忽略不看。
叶凌枫拎起书包，想起苏橙月的花猫脸，和她当时对他做的事，垂下视线看了眼胸口，回叶剑十，“被同学撞的。”
叶剑十还有点疑惑，现在的小孩子上学就画这么厚这么浓的妆吗？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要不是谈恋爱就好。
“老爸，明晚有个聚会我想出去……”
叶凌枫站在客厅中央没上楼。
叶剑十走到厨房门外，听到叶凌枫这么说，转过身来看他，面色比平时冷峻一些。
可以看得出，他的神经有点紧绷。
“是季廷舟那小子吗？”
这个名字被叶剑十全名说出的那一刻，叶凌枫感受到了长久以来快要忘掉的僵峙。
他的下巴垂了下去，低着头，“嗯。”
他想，叶剑十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不想他过去。
其实再回到湘城，他也预料过，可能会再次被不断的揭伤口，刚修复好一点点的感情会因为回来再次裂开，但他并没有什么能力去阻止迎面而来的一切。
“你们还在联系？”
“嗯。”
“他叫你去打篮球了吧？”叶剑十表情凝重而严肃，脸上的血液好像血流不通凝成一片，紫成猪肝色。
叶凌枫拳头握紧，眉心深陷，“没有。”
叶剑十盯着叶凌枫看几秒，重重地叹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但却比刚才多了一份愧疚与自责，只是显然不是对叶凌枫的。
他拿水果盘的手都垂了下去，“过两天放学，我去接你吧，你外婆想你了，叫你回她那里住几天，你去陪陪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送你过去就离开……”
叶凌枫则像提线木偶般站着，僵硬的点了下头。
叶剑十扶着厨房门框，手比刚才抖得厉害。
叶凌枫默默走开，上了二楼。
他给季廷舟发去一条微信后，单手解衣领扣子走进浴室。将带着口红印的白色衬衫扔进洗手池。
他拧开水龙头，水柱倾泄而出打在口红印上。他按压些洗衣液抹上去，揉搓浸泡着。
动作熟练，很快把衣服上的口红印洗掉。
洗手台上，手机震了下，季廷舟回他一个字：［行］。
他停下过水的动作，看着手机。
季廷舟难得的邀请，也因为他个人原因又拒绝了，看来他这辈子，就不配拥有一个朋友。
就像他不该再碰篮球一样，终究都会失去，没有什么热爱的会是属于他的。
所有的，最后的，唯一的，他都抓不住。
他沉郁片刻后关掉水龙头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