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可插不上话，你要是好奇的话一会自己问她不就得了？”林可梦跟着陆尹珩走到他的车旁边，等着傅青颂打完电话跟上来。

等她接完电话上了车，就续上三人刚才的话题：“我以为你这个月是特意‘躲债’，才没往家里跑。”

“有这个原因吧。”坐在后座的林可梦撇撇嘴，一脸愁容，“回去他们就要催婚，一个月里算上不加班的时候一共才几天假？放假回去就是这些事，催得我都烦死了。”

傅青颂早听她抱怨过这些事：“那你自己怎么想？之前你说想继续读书，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就打算按你说的先申请试试了，读书是一方面，我还是挺想趁此机会去国外开阔下眼界的。也不是说现在的工作不好，是我自己现在不太想过这种一眼看到头的生活，现在钱终于攒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用因为给爸妈增加负担而有压力。”

“那你就先试试呗，反正你钱也攒了，但这个计划跟叔叔阿姨说过吗？”

“……我哪儿敢啊。”林可梦像个瘪了的气球，“先拖着吧，能申请成功再告诉他们。你也知道我定力没你那么强，万一我中间又打退堂鼓了呢？”

“没什么不好，做科研不是什么轻松差事，这段时间你也再想想清楚。”傅青颂说道。

陆尹珩专心致志地充当司机的角色，并没有要打断她们聊天的意思，只是在傅青颂问起他的时候才回应几句。

“我记得陆尹珩你是在国外读的研？”傅青颂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问道。

“对，在S国读的。”他从后视镜里和林可梦对视一眼，“你要是想申S国，我可以提供点建议，不过都好多年前了。我记得青颂也是在S国联培的？想必这方面她不缺经验。”

“还有段时间，我再想想看看吧。”林可梦往窗外看了看，“你们在前面那个花坛把我放下就行，小区门口就在路边。”

陆尹珩订的火锅店离这里没几个路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说几句也就到了。

他们点了鸳鸯锅，傅青颂挑食得很，葱蒜麻酱通通不吃，偏偏从辣锅里捞上来的菜蘸麻油蘸得欢。陆尹珩也不阻拦，只是吃到一半将锅的方向转了转，把白锅大部分都转到她那边。

傅青颂立刻明白：“可梦嘱咐你的？”

“我自己问的。”看得出他也不擅长吃辣，几口下去鼻尖便微微冒汗。

傅青颂开他的玩笑：“挺能打听，还打听什么了？”

“还打听——你上次相亲的事。不过可梦没告诉我，说让我自己问你。”他的语气听上老实巴交的，眼里的笑意和探询意味却很浓。

“你想问什么？”傅青颂放下筷子，抬起头。

她刚下了一盘咸蛋黄虾滑进锅，正好在等它们变熟。

“我想问的，那可就多了。”陆尹珩透过蒸腾的热气将视线投过来，虚虚实实。

“比如？”

陆尹珩迟疑了一下，似乎想寻找更为合适的询问方式：“比如，我能否冒昧地询问一下傅小姐现在的感情状态？”

“我的感情状态就是不在状态。”傅青颂说完就自己笑了，陆尹珩也跟着笑了，“家里安排的，就去见一下。”

她这次回来，也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探听下姑姑姑父公司的情况，探听的结果却是不容乐观——公司还在和秦程那边商讨合作方案，上回见秦程她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再退一步就得是绝交了，但现在不是彻底把话说死的好时机。

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傅青颂有种预感，秦程虽然嘴上的态度无可挑剔，却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大度好说话的人，大约也不会在心情降到冰点的时候给赵伯峻留出什么余地。所以在公司确定新方案之前，傅青颂可以不和秦程见面，但最好先不妄动。

其实今晚和陆尹珩出来吃饭，傅青颂本来是纠结于要不要提一下姑父公司的情况，两家公司开展的业务领域有差，却也不能说毫无关系。转念一想，她又将念头压下了。

随着人年龄的增长，人际关系只会越来越复杂而沉重，简单的同学关系已是不可多得，她不想让这些事情令关系变质。与其现在做决定，不如先等等看姑姑和姑父那里的进展。

“有这么纠结？你不想接受我的礼物，是和这个有关吗？” 陆尹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一提到这个话题就面色严肃了几分。

“是。”不想，傅青颂立即给出肯定的答复，又补充道，“但也不完全是。”

“虾滑熟了。”陆尹珩用漏勺捞上来几颗虾滑，一边将它们分盛到两人盘子里，一边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鬼使神差地问：“那你没有答应他，是因为什么？你不确定自己将来是否会留在平州？”

“有这个原因。这个我记得我们去年见面时就说过了，你也知道毕业季的学生就像一根草，漂到哪里算哪里——全看天意。”傅青颂这话确实不夸张。

陆尹珩给她盛完菜，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却是一口没动：“你没考虑过回平大？”

“这是我能考虑的吗？得看我毕业的时候平大有没有招聘指标，还得考虑以后的路怎么走。平大的现状你应该有了解，降低招聘和考核标准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考核标准。”

“这也是个现实问题，这几年跑了不少青椒——主动的、被动的。听说这两年关教授忙前忙后，累得不轻。”

“情怀难为，任何行业里能坚持真良心的人都是少数，何况情怀。虽说做学术也不过就是上班而已，但关老师是真的热爱科研，又是平州人，想必在平大工作了一辈子也很难不产生感情。”

“要一辈子献身一个行业的人看着自己的行业或是单位式微，是件很残忍的事。”说到这个，陆尹珩倒颇有共鸣，“你要是能回来，他想必会高兴。”

“但这样的情况每年每月都在发生，往往不是人力能扭转的。”傅青颂忍不住回想姑姑姑父这半辈子的付出以及到头来的被动式微在时代的洪流中，“老教授是学院的招牌，青黄不接的时候从上到下都希望有人能挑大梁，但这事显然还得有资历的教授来做。”

陆尹珩则别有想法：“或者新的学科建设？又或者是新方向的建设？你担心成果，现在成果不就讲究个创新？要么开辟新方向，要么发掘新材料，文科也不讲究什么新旧方法了，你应该比我清楚。”

傅青颂很快会意，想法却更保守：“你是说这次论坛？先办起来再看吧，我也会回学校尽量多联系几位学者。”

“学院派。”陆尹珩戏谑地嘲讽道，气氛终于轻松了些。

傅青颂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也就不遗余力地嘲讽回去：“我指望实践派做出点大成绩来——想必风控方面陆总应该比我这个学院派专业咯。”

一顿晚饭吃完，陆尹珩看看时间还早：“才八点不到，你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

傅青颂一面往外走一边说：“没有，不过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我大概三四点就得起来了。晚上回去要是还有时间，就处理一下堆积的邮件和信息。”

他垂眸表示了解：“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就住在前面酒店，很快就能走到。这两天附近有个会，不好停车，你别送了。”

“你不住家里？”

“走得太早，我姑姑姑父他们上了年纪，本来睡眠就不好，我就提前搬出来住一晚。”傅青颂这话是真，住在家里怕长辈追问她和秦程的关系也是真，索性直接入住酒店，求个清净。

陆尹珩坚持道：“那我和你一块走走，反正你说也不远。”

傅青颂没再推拒。

初夏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只是晚风吹拂在两人的身上，味道就不怎么惬意了。浓浓的火锅味让傅青颂只想赶紧回去洗头洗澡，吃火锅就是有这点不好。

她略带歉意地打量着陆尹珩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不好意思啊，难为你穿这套衣服来跟我吃火锅。”

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本来见关老师也要换衣服的。再说，穿什么衣服也不影响吃东西。你好像对这一片很熟，对我们要去的酒店也挺熟的？”

“前几年回来开会住过一次，发现环境设施都不错，我就办了会员，偶尔回来住得也方便。这儿离商圈近，离可梦家也不远，但酒店旁边却不是很嘈杂，我觉得住得还挺舒服的。”

“那你明天怎么走？”

“已经约好车了，你不用挂心。”傅青颂将自己的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显然没有任何能让他人插手的余地。

陆尹珩陪着她走了一段，中途看了两次手机，按掉一个电话。

傅青颂注意到，有点过意不去：“你要是忙的话先去处理你的事就好，酒店真的很近，前面过了路口就是。”

“也没那么忙。其实就算真忙的时候，晚回几条消息也并不会怎么样。”陆尹珩瞥了一眼再次亮起的手机屏——何况里头还有好几条消息是樊时欢发来的。

傅青颂突然好奇：“你也会有摸鱼的时候吗？”

“我都是光明正大地摸鱼。”陆尹珩眼里带着笑意，“只要提前把计划做好，一旦开展就是一环扣一环，中途的繁忙也不过是处理一些预料之中的细节，都不会是大问题。”

“自信真好，我也想像你这么自信。”傅青颂发自内心地羡慕道。

“你有这个资本。不过稳妥为上的人我见得多了，可能不适合走商务路线，但很适合做学术，你走这条路算是发挥己长。”

两人走到傅青颂所说的路口，为指示会场方位的引导牌立在一旁，陆尹珩注意到上面的文字内容，觉得很熟悉：“这就是你说附近的会议？这是什么会？”

“什么……商务会议吧，我也不太清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