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璧在洗澡时总是不由得想起陆先生下午时说的话。

除了父亲，她从没有心疼过任何男性，没关系也没必要，可陆先生在她这里却成了十足十的例外。

从市区走进山里，她看到的是山风、竹林、愁雾、粉墙黛瓦，是诗一样的景区。可这不是陆先生的童年。他的童年乃至全部的少年时期，是煤油灯与蜡烛、漏水的房檐与捡不完的矿泉水瓶。

她以为自己来到的是陆先生的秘密花园，实际上她走入的却是他满目疮痍的小半人生。

轻舟已过万重山，听起来很潇洒，很令人欣慰，但真正乘舟的人，不知道要走过多少艰险的路，才能站在她面前。

若换作是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如陆先生一样坚韧。

...

齐阳到的时候陆明影已经等在楼下，小楼里的灯比往日都亮，陆明影咬着烟，双腿交叠着坐在楼下的太师椅里，头顶是一汪亮堂堂的明月。

此情此景，到给他的身影平添几分孤介。

“老板。”齐阳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口的朱漆门，疾步走来，将袋子递给他。另一只手上还提了一瓶香槟。

“辛苦了。”陆明影淡淡一笑，接过，“这几天你回兴恒吧，留在景区不方便，这里有周奇照应着就是。”

“好。您大约什么时候返程？”

“再说。”

她来了，他就不急着回去了。

陆明影吁出一口白烟，提了袋子准备上楼，脚步轻快，见齐阳还愣在那儿，“还有事？”

“没有，我这就走。”

孟禾璧套衣服的空档听见门一开一关，以为是什么人进来，吓了一跳：“陆先生？”

“是我。”脚步声传来，温沉沉的声音靠近门口，“齐阳来送东西。吓着你了？”

“还，还好。”孟禾璧忙将肩带拉上去，换下来的内衣收入陆先生给的纸袋子中。

陆先生给她准备的是一身两截式的衬衫短裤式睡衣，白色的荷叶边，上面还有棕色小熊，和她平时在家穿的差不多。

孟禾璧拿出来的一瞬间就塞回去。

不想穿。

她忍着浮热穿了自己带的那套山岚绿的缎面睡裙。不短，也不非常过分的裸露，是她这个年纪可以驾驭的款式。

手搭在门把手上，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闭了闭眼，“咔哒”一声，从那扇朦朦胧胧的磨砂玻璃里钻出来。

陆明影坐在榻上，支了手臂懒散的倒香槟，听见声音后视线投过去。

只一瞬间，便被那青竹一样的薄绿迷了眼。她俏生生的，像一颗剥去笋衣的嫩笋，馨白洇了翠绿，比山涧的清雾都来的沁人。

他笑着轻咳一声，偏开了眼。

没想到竟是他保守了，小姑娘比他想的勇很多。

“你笑什么。”孟禾璧有些困窘，将纸袋往自己的双肩包中一塞，欲盖弥彰的说，“你准备的睡衣太热了，这里一看就没有空调，我怕热才穿这身。”

话音刚落，只见陆明影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遥控器，不知冲哪儿按了一下，“滴”的一声，丝丝凉气的吹拂功率变大。

孟禾璧立刻红着脸回头瞪他。

陆明影朗声笑，半响后拽住她的手臂，将人拢到膝头，压着嗓子问她，“想不想喝酒。”

陆明影身上带着清凉的佛手柑的味道，将酒杯举到她唇边。孟禾璧不知他何时冲了澡，换了衣服，但她猜，这时间应当很早，不然也不至于体温这么高，烫的她腿疼。

孟禾璧垂着头，错开些位置，试图转移话题，“什么味道的？”

她没喝过香槟，在她乏善可陈的品酒经验中，只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和室友们一起喝过一点奶啤，味道还不错。

陆明影笑了声，将酒杯递给她，“你尝尝就知道了。”

金黄色流光溢彩的酒液乘在高脚杯里，看起来像甜酿，孟禾璧看着眼前的酒杯，又看看陆先生手中那杯。

她忽然升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们该不会要喝交杯酒？

室内的光线已被调至昏黄，但即便如此，孟禾璧逐渐绯红的神色也被陆明影收进眼中。

一室静谧中，他喉结滚动的声音不算响，伸出指背刮她侧脸，“怎么了，没喝过酒？”

孟禾璧乖觉摇头，“没喝过。”

“尝一点，不多喝，沾点酒气就好。”

陆明影的手还在她脸上，托着她，像永远能给她托底似的。

孟禾璧一双眼在幽沉的灯光下雾蒙蒙的看过去，“你喝了吗？”

“你洗澡的时候我喝了一点。”

“那我沾一点好了。”说着，孟禾璧也不知从哪生出来的勇气，竟颤巍巍的攀过去，在他唇上轻柔而快速的蹭了一下。

“沾好了。”

她手背抵着自己的嘴，一手燥热羞红，转身就想跑。一股浮热不稳的力道将她揽了回去，陆明影掐了她的下巴，有些惊喜又邪气的笑了下，“这就算沾了？”

于是也不等她说什么，他张开嘴，含住她巧言善变又柔软可人的红唇。陆明影亲人的力道一向凶狠，咬着她的湿滑的舌尖打转，只在她即将气息枯竭时，牵出细细的蛛丝，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入夜来，窗外又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和着室内闷潮交缠的两道急喘。

一道山岚绿蜿蜒在临窗的榻上，要坠不坠的勾着榻檐，最终还是没撑住，从那身馨白瓷腻上无力的滑落，洇着几点水意。

脊背挨上被山风洇到清凉的骐骥色上，一阵小颠簸，孟禾璧瑟缩，睫毛急促的颤动，双腿搅紧了。

“冷？”陆明影借着月光压上来看她，气息不稳的，抽出手指浮过她稠红的脸，上面还坠着几分湿咸水气。

“刚才那一下有些。”

陆明影闻声穿过她肩胛骨与床单的空隙，将她揽的更贴近自己。火炉一样的温度他低头寻她的唇，舌尖无法餍足的顶进去又退出来，来来回回的搅弄，直等到她真的放松了，才将忍出青筋的手臂按上她的腰。

“抱着我，檀檀。”

他声音沙哑如石粒般在她耳中摩擦。孟禾璧听他的指令，闭着眼胡乱的攀索，心中跳的像兔子一样快。

这让她无端想起，读书时参加运动会长跑，等待枪响的那个瞬间最叫她紧张。那是一种心理研磨，惴惴不安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别人。

而她此刻再想起读书时代，在隐秘的颤栗中不断支离的回忆与幻境，竟让她拼合出了一个持/枪要开始的陆先生。她慌张又无措，比曾经长跑还耐人的，好像是她流不尽的汗与水。

陆明影更没比她好受到哪去，她析出的一切只会让他愈发疯狂。

“可以吗？”他压抑着飙升的心率问。

孟禾璧觉得自己又要哭了，像刚才在榻上混乱的颤动一样，字不成字，句不成句的。她不想讲话，揣着心中浓浓的失重感，急促的呼吸着偏开头，颤抖含吻陆先生的喉结。

陆明影被她磨到后颈发麻，毫不犹豫的拱背，低头张嘴咬住她的红唇，力道大的恨不得将她吞进去。

“陆，陆先生。”某一时刻，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汗津津的水汽从她身上沾到他身上。

“怎么了？”陆明影掌着她的腰，紧绷着。

孟禾璧干燥的嗓子轻咳了两声，颤巍巍，“轻舟，轻舟已过万重，山。你别多想，以后，以后都只住新宅子。”

陆明影在渐进中笑了下，这种时候说这个，她是真不怕自己不够惨。

没错，他将过万重山。

轻舟快且迅，淌过蜿蜒水溅的温暖河道，抵入群山遮蔽的汩汩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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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禾璧再醒来时已然已经换了一个房间，即将走出夜幕的熹微光影里，陆明影全身只穿了一条黑色的垂料睡裤，正在风流恣意的站在垃圾桶旁边给什么东西打结。

她的记忆有些混乱，记得他们应该洗过一次澡，至于那个清洁过程，孟禾璧拉了薄被起来，在睡意困倦中将臊红自己闷头罩住。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