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阵平死后，我追查了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是发给那位佐藤警官的，写着“我对你还是有一点好感”。

是以后来我认为小阵平应该已经不喜欢千速姐了，毕竟他一直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但是有个问题就是“有好感”不代表“喜欢”，本人没有确定，我也无法去确认。

佐藤美和子是一个很飒爽的女警官，武力值不低，也很聪明。我欣赏她的智慧，她能够轻易地从一些案件细节里发现不为人知的真相，也能够对我们这种人的身份产生疑心而试探。

很敏锐的后辈，也风风火火，但也不失敏感，确实会是小阵平喜欢的类型。

只是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她有点碍事。在作为公安行动的时候。

情绪化将她的理智抹除，松田阵平这个人在她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她总是会为了他失去体面。

我欣喜于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会为了阵平而喜怒哀乐，但从职业素养上来看，这是不应该的。

也许是因为我经历了卧底培训，所以我拿了我的标准去要求一个普通的警官，也有可能正是因为她是阵平在意过的人，所以不知不觉将对她的标准提到了很高。

不管怎么说都是错误的。人的多样性不可调和。一个人长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过去的因素注定的，没道理我作为陌生人去指手画脚。

而且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和小阵平有一点像。

所以后来我分析的时候，我大致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态：我不喜欢佐藤在看到和阵平扮相一致时的高木流露出的震惊以及愤怒。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一个人不应该为了这个人身上有那个人的痕迹而变得情绪化。

我讨厌“情绪化”。

降谷身上的、诸伏身上的、佐藤身上的、那个叫做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的孩子身上的……那种“情绪化”。

情绪化会毁掉一个人。

我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我总是要求自己，不要轻易地在除了阵平和研二之外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所有情绪。

能展现出来的明月永远是“平静”“冷静”“温和”的。只有香槟可以肆无忌惮。

被压抑的久了，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香槟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是我最疯狂的状态，没人看得出演戏的痕迹，但我确实在冷静地发疯。

002.

在家里待了一天之后，我们就去了降谷家。

降谷家只有降谷和诸伏两个人，双方的父母都不在。诸伏的父母因为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而去世了，但是降谷的父母……他从来没有细说过。

我也没有问过。正如他从来不过问我的父母在哪里一样。

在降谷家的生活太过惬意了。

晚上玩游戏玩得很晚，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诸伏已经做好了饭，满桌香喷喷的，令人尤为震惊并且惊喜。

我一边说着“诸伏真的是绝世好男人啊”一边在餐桌前坐下，他把一碗符合我饭量的米饭端到我面前，笑着说：“只是比较擅长这一方面而已。”

我盯着这碗饭，接过筷子，说道：“观察力和研二有的一拼啊，竟然记住了我的饭量……？”

“毕竟也在一起吃饭很久了。”

我在心里大喊：妈妈！

然后羡慕地看了一眼未来的上司。

万万没想到上司以前的生活如此的舒坦，因为有这样的幼驯染，所以之后也发展成了全能型人物吗？……安室先生真的是最好的存在了，真希望作为上司的降谷零不存在，这样我只用去波洛咖啡厅吃饭而不用被上司压榨到三天不睡觉了。

回想到那个时候在波洛吃饭时收到指令信息然后悲催地去做任务的事情，我就恨不得敲一敲上司的脑阔，询问一下他为什么卷。职场禁止卷王的存在您不知道吗？

这家伙一路从小学卷上来怕是确实不知道。

一边想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和那种速冻加热之后的食物不同，现做的食物更好吃一点。以时隔多年又一次吃到了诸伏做的饭，感动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容易啊。

我一共就吃过两次，这一次和上辈子做卧底时的那一次。那个时候正好作为诱饵被分配进了威士忌小队帮助他们，任务完成以后，苏格兰就递给我一份便当，我吃完了之后立即申请加入威士忌小队，结果因为理由是“想吃苏格兰做的饭”，然后被琴酒恶狠狠地打了回来。

再然后我就没吃到过了。

虽然自己也会做饭，但自己做饭和别人做饭是不一样，别人做总会好吃一点。

饭后我和降谷洗碗，客厅里放着某综艺节目，恶俗的整蛊情节看得人眉头紧皱，研二不喜欢综艺节目里展现出来的丑态，所以换了电视剧。

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不知道放到了哪一幕，听见一个女孩子在说：“像我这样忧郁又软弱的人，存在的话会不会给别人带来消极影响……”

我在这种声音里问降谷：“平常诸伏都是和你一起住在这里的吗？”

“嗯，”降谷说，“国中开始就是这样的。”

“真好啊。”我羡慕地说，“诸伏很会照顾人的样子，我也想每天都有人给我做饭，从此过上只需要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

“那是不可能的吧。”他轻笑了一声。

我悲惨地点点头：“想想也知道，只有上了天堂才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别这么说。老了以后也可以。”

我又附和地点点头，心想他这句话说的真对，不过除此之外在外面吃饭也不需要我自己动手，就是有点花钱，而且找店铺会很麻烦。

屋外传来研二和阵平打闹的声音，让我又忍不住和降谷吐槽起来：“降谷你在诸伏做饭的时候会帮他打下手吧？”

“对。”

“真好。那两个家伙只要不进厨房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帮助了。”我说，“因为他们喜欢把厨房搞得一塌糊涂，在厨房里作战一样，结果到最后收拾东西的还是我，而他们两个只会跪在墙角面壁思过。”

“……啊，”降谷苦笑着说，“那确实很容易让人想要以后轻松一点。”

“至少希望有一天他们能正常地使用厨房。”

“在说我和小阵平吗？”研二在我们身后说。

我回头一看，就看见他扒拉着门框，好奇地看着我们：“在说我们的坏话？”

我关掉水龙头，把干净盘子递给降谷，请他帮忙放进消毒柜：“在说你们俩只会把厨房弄得乱糟糟的，让我很希望就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研二露出被抛弃了的表情：“什么？是在嫌弃我和小阵平吗？明明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擦干了台面，又洗了手，之后走过去道：“也许就是因为是青梅竹马待在一起太久了所以有点嫌弃？”

“可是zero和hiro就没有互相嫌弃。”

“有没有考虑过不管是诸伏还是降谷都是很安静的人？”我说，“两位停不下来的陀螺。”

“陀螺也太过分了啊。”

大概是因为小的时候因为长相不少在大人面前得到好处，而且也总是被人夸长得好看性格完美，所以研二对自己的长相优势非常清楚，在要挨骂挨揍的时候经常撒娇卖萌，或者露出一副委屈难过的模样，以此来逃避惩罚。

下垂眼做失落的表情很可爱，如果是平常人的话真的会对他网开一面，毕竟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一点。不过我和阵平不会，该打照打该骂照骂。

只不过研二已经摸索清楚了避免我们俩生气的方法，也能完美地把生气中的我们重新哄好。

唯有一次没有哄好。

怎么说，防爆服这件事，只要一想起来，我还是会想打他。

二十二岁啊，他才刚刚出警校，人生才刚刚起步，就离开了我们。

就在十一月。三个月后。

这一次会救下你的。一定会的。

等救下了你之后，其他人我也会一个一个地救回来。大家一起长命百岁。

003.

晚上我和诸伏一起做了饭，本来打下手的降谷被我们赶出去看着研二和阵平，理由很简单，因为中午洗碗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阵平把降谷家的收音机给拆了。

诸伏和研二显然阻止不到位，只好换上更具有威胁力的降谷同学，等我们做完饭出来的时候，也欣慰地发现家里完好无损。

把放饭菜的桌子端到庭院甲板上，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饭，抬头看了月亮之后又低头，会产生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除了降谷之外，这些人离得我好近，又好远。

连空气似乎都成了一种阻隔。

直到如今还是会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这些人真的存在吗？完好地坐在我的手边，不是我在临死前做了一场长梦，给自己幻化出了一个绝佳的幻境？

分不清现实与虚妄。我机械地吃着饭，尽量不流露出一点异常。

004.

有的时候会发现明月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边的人。降谷零慢慢地想。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女性，她抬筷子的动作像是完全凭着肌肉记忆，看着很流畅，正在专心吃饭，却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刚才她又用那种眼神看着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她的幼驯染，还有他的幼驯染，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迷茫，好像被什么扔下了一样无助，非常细微，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如果不是他正好抬头，或许会错过也不一定。

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只是一直都觉得，她好像失去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明明是笑着的，却能够透过身躯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疲惫感有点明显。他下意识地评判。又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对面的明月。

对方抬起头来，疑惑地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降谷零细微地摇了摇头。

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好奇她有时候流露出来的奇怪的情绪，为什么会展现在除他之外的其余四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