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驴车?我们当然是乘马车来的。”一位夫人反驳道。
“那我刚出门时听到的?”
“我们是在说青荫县的县令和夫人。”另一位夫人解释道。
“哦?难不成夫人见到了。”安红豆反问。
“这!”她支吾了一下,解释道:“青荫县的县令夫人还没到,我们猜测她莫不是乘了驴车,所以才晚。”
“啊?这般呀!不是说青荫县离得最远,就算是乘马车,怕也是最晚到吧!”
众夫人互相看看,一时鸦雀无声。
“你是哪县的夫人呀?怎么知道青荫县的县令夫人不是乘驴车出行?”青州县县令夫人突然问道。
安红豆眨眨眼睛道:“因为我就是青荫县的县令夫人呀!”
原来背后议论人被正主听到了,在场的几位夫人有些尴尬。
青城县的县令夫人赔了个笑,说道:“夫人勿怪,我们几人开玩笑胡诌的。咱们同为县令夫人,又同属一知州,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儿把话说开,来日再见别伤了和气。”
晚间,知州府夜宴。
众县令同知州府诸位官员在前院宴饮,众县令夫人同知州府诸位官员女眷在后院聚会。
不知前院如何,安红豆在后院觉得无聊,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众县令夫人互相认识一番后,各自寻找相熟的知州府官员女眷攀关系。尤其知府夫人身旁,围满了恭维、奉承的夫人们。
与此场景相比,安红豆在青荫县经历的赏菊宴,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不知众人关系,怕冒然搭话弄巧成拙,便不曾主动上前。好在这场宴上,她并不起眼,无人找她让她躲了清静。
次日,众县令公务完成陆续返程。
青荫县最远,加之李泽礼有些着急,两人最早动身。
车从驿站拉出,被几位正在收拾行装的夫人看到。青州县的县令夫人疑惑:“你这马怎么比我的高大不少?”
安红豆一本正经道:“青荫县路程最远,若用同夫人一样的马只怕比夫人到的更晚,故我们特意寻了更高大、强壮的用来拉车。”
“看来你来得晚,当真是路远之故。我之前失言了,和你赔个不是。”
“夫人不必如此,我不曾放在心上。我们先行,改日邀夫人来青荫县游玩!”
安红豆上了车,车刚出驿站门她便忍不住扑进李泽礼怀中,大笑出声。
李泽礼有些无奈地望着她,用目光讯问她发笑原由。安红豆还没笑够,一时未答。
那边,青州县县令夫人和青城县县令夫人道:“看来咱们消息有误,青荫县的县令或许是平民书生出身,但并非没有家底。瞧那高头大马,比咱们的看着强壮不少!回头我让相公也寻觅一下,换匹更健壮的马。”
“哎呦!说到这儿,刚刚临别前忘记问青荫县县令夫人她的马是何处买的,价值几何。别到时候咱们再买贵了!”
青山县县令夫人听了,附和了两句,夸赞安红豆的马匹撑场面。
余下的众夫人中,只有青岭县县令夫人出身普通百姓家,幼时还需帮家中做活。她直觉不对,追出去看了一眼。
回来时,青坊县县令夫人追问:“那马是不是很气派?说得我也想换一匹了!”
青岭县夫人点了点头没作声,径直回房去了。
门刚关上,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那哪里是马,分明是一头骡子!骡子是马和驴结合所生,比驴强壮又比马便宜深受农户喜欢。骡子又可细分为驴骡和马骡,马骡为马所生比马大。青荫县的县令夫人是欺负这些夫人不懂,指骡为马,逗她们呢!
她觉得这青荫县的县令夫人真是个妙人!若有机会,定要结识一番。
回到青荫县,李泽礼开始日日早出晚归。
安红豆直觉有事发生,特意熬夜等人。
“夫君近日在烦心何事?”
“雨季将至,我上任时翻阅此地县志,发现青荫县曾多次发过水患。上次述职,知州特意提到今年会比往年多雨,我要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
“可有我能帮上忙的?”
“若夫人当真想出力,不如准备些吃食犒劳当值人员。”
“好说!那每日有多少人当值?”
“唔,目前只有为夫一人。”
安红豆愣住,安红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言归正传,目前确实只有为夫一人在操劳此事。等谋划好人员和安排,大家就要轮流值守、巡查了。”
“那我准备多少东西?”
“夫人看着来便是。不过为夫现在当真没有小灶可开吗?”
安红豆看着乞食的李泽礼笑他没出息,但还是出门去给他准备了吃食。
五日后,大晴。
安红豆和冬雪赶着一辆骡车出门,车上是两桶凉茶,和三筐西瓜。此外还有杯盏、碗瓢等各种器皿。
“大家辛苦了,来喝点凉茶,吃点西瓜吧!”两人行在河堤上,到了一处李泽礼规划的观测点冬雪连忙下车招呼道。
安红豆给几位值守人员舀了茶,趁他们喝茶歇息的功夫与他们闲谈。
“这大热天的你们还守着?”
“县令大人的吩咐,进入雨季后河堤的几处观测点要昼夜值守,晴天每隔两个时辰测一次水位,阴天每隔一个时辰测一次水位。”
“没下雨也要这般辛苦吗?”
“就是说呢,夫人!”
另一个汉子见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打断道:“县令大人是有大学问的,既然如此吩咐想必有他的道理。再说咱们该庆幸天晴,若是下了雨,需要每半个时辰就测一次嘞。”
安红豆摘下草帽擦了擦汗,看着河道中和缓的水流难以想象洪水的模样。
此后几个观测点大同小异,安红豆走了一遍,连巡查河堤缺口的队伍也被她送了茶水和甜瓜。
回府后,安红豆给吴玲珑写了封信。
“见字如晤,近来未收到你的来信,可是在为今年农忙做准备?家里天气是否照旧?今年收成看着如何?听闻我朝今年多雨,不知是否会有影响。”
写到这儿,安红豆停笔沉思了会儿。
“泽礼说青荫县多水患,担忧今年遭水灾,最近日夜忧心,时常亲自去坝上巡堤。我见他人员安排妥当,漏缺也已提前补好,笑他是杞人忧天。”
“不过若当真因雨多减产,青荫县今年的米粮怕是会涨。我记得李家去年满仓,若今年收成如愿,你们来时可否运些米粮。若有人借机哄抬米价,也好作为平价粮帮泽礼稳住市价。”
“若是我多心,这米就留下让我们慢慢吃。正好青荫县的米不如家乡的米软糯,我近来有些怀念故乡的味道。”
“赶路不急,多注意安全,盼你平安来此!”
又五日,晴空万里,无云无雨。
值守的人大多有家有口,开始抱怨、怠工。安红豆送补给时发现了这点。
晚间,她找到李泽礼,商议减少点位,增加值守班次,让众人多些休息。
李泽礼听后有些迟疑,一时没有作答。
“夫君,我知你想尽善尽美,但十日无云,大家士气低落需要休息。若不养精蓄锐,真来了水患怕也没有力气应对。倒不如让他们松口气。”
李泽礼终究点了头。
众人知道后直呼县令英明,紧张的气氛和缓了不少。
又三日,天阴。
第四日,小雨。
值守人员重新上岗,严阵以待。
小雨断断续续,一周方停。
众人多次观测,水位无明显变化。
雨停后又是几日晴空万里。
望着内心松懈、身体疲惫的众人,李泽礼有些无奈。只得再次减少点位和值守时长。
安红豆这边开始为坚守岗位的人不定时送上肉食,安抚众人情绪。
“夫人,我们知道县令大人擅长读书,但是怕是对我们青荫县不熟。”这日一位值守人员吃完安红豆准备的鸡丝面,犹豫着开口道:“我们理解县令大人新官上任想做出些成绩,但上次青荫县涨水得是十多年前了。”
“那时我还是个成日只知道掏鸟蛋、玩泥巴的孩子嘞!那水虽大,但也就是看着吓人。除了地势低洼的,对大家影响都不大。”
“我清楚记得,当时站在屋顶看水上涨又退去,然后日子照过。你看我如今孩子都会跑了!如今这般安排我们受累不说,夫人您也辛劳,这等好吃食留着自家吃不是更划算。”
“就是!夫人,说句心里话,要不回去和县令大人说说,撤了这值守吧!若是下大雨我们定无二话,这天天大晴天,兄弟们心里不是滋味呀!”另一位值守人员路过,插了话。
安红豆想了想,开口询问:“那以前水退去后,粮食会受影响吗?”
“收成肯定受影响,但可以从旁的县调粮。算我们县今年借的,来年收成好再还回去就是。不然他们的粮也是放在官仓里发霉,不如借出来换新。”
晚间安红豆向李泽礼讲述了值守人员工作现状,同时询问起青荫县粮仓。
“夫人,一县粮仓可是机密!”
“连我也不能说?”
“原则如此。”
安红豆失落地垂下眼眸。
李泽礼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哎呀,最近多忘事,开始喜欢自言自语了。夫人今日提了粮仓,我才想起上任县令借出去的粮今年还没收回,仓房里只余些应急粮,这情况不妙啊!”
“看来我得赶快写封信去,催那欠粮的县早日还粮。”说完,李泽礼自顾自地朝书房走去。
安红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忍住伏案大笑。
笑罢,她又给玲珑送了封信。
第二日,消息传来。近日州府暴雨,低处青山县被淹,受灾百姓尚未得安置。有房屋尽毁者举家流浪至州府乞讨。知州发文,严令各县防汛,安置灾民。
李泽礼亲自去河堤巡查堤坝、水位,再做动员。
人员再次就位,这回青荫县的天一直阴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