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一关，病房内恢复安静。
身体的疼痛被药物压制下去，夜千梨觉得自己死过一遭了。他仔细回忆最近的经历，没有发现异常，想不通怎么会突然倒下。
还是这具孱弱的躯体，又在什么时候发生了无法预料的病变？
他退出微信界面。
出于对闻古津的刻板印象，他并不觉得对方会愿意借钱给他。
那该怎么办……
难道要动用“那笔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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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难之际，周州走了进来。
他已经把花脸洗干净了，素颜状态非常清爽，比涂脂抹粉好看。他年轻而耀眼，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对深沉清澈的黑瞳，很容易把人吸进去。
夜千梨是个颜控，此时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在看到左脸那道曾被玻璃割伤留下的浅粉色疤痕时，他皱了皱眉。
“刘寒也太过分了，要不是我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了，都不敢相信他背地里居然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周州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扎了针的手，掌心相贴，指纹珍重地摩擦，鼓鼓腮帮子，没好气道：“他难道不知道你弟弟是C位偶像吗？一年给海风赚好几千万呢。不找我要，为难你做什么。不过没事了，我已经付了医药费，把这万恶的资本家赶走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夜千梨只是静静听着，途中把手从他掌心脱离。
周州微不可查地一僵，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小西瓜霜喷雾，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凑近低声道：“哥哥，你不是口腔溃疡吗？张嘴，我给你喷点药。”
这距离太近了，连高挺的鼻尖都触碰到一起，夜千梨偏开脸，冷声道：“给我，我自己来。”
“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我帮你吧。”
“给我。”
“还是让我帮你喷吧。”
“……”
夜千梨忍无可忍，烦躁地转过头，怒瞪他：“你闹够了没有。”
“！！”
意外猝不及防，他们都愣住了。
因为周州一直往他的方向靠近，他突然把脸偏过来，唇一下重重贴到少年冰凉凉的脸，而无法继续移动。
这种行为相当于无意间用力亲了对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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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把人推开，怒目圆睁，恼羞成怒道：“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周州低下头，心跳得很快，手指不自觉覆上被吻过的脸颊，嘟囔道：“明明是你亲我的。”
“……”
夜千梨脸色难看，气得肩膀颤抖，“你给我滚出去。”
“……哥哥。”
周州又去握他的手，眼尾泛红，哆嗦道：“哥哥，你，你别推开我好吗……我真的……”说着，他泪水滚落，像个走丢的孩子只会死死抓住一个信赖的大人，“我不能没有你……”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从小就没有家人，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切。”
“……”
夜千梨浓密的睫毛颤了几下，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睛似乎在融化。
不知什么时候，周州已经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腰，下巴虚靠在他肩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单薄的病号服。
“别推开我好吗？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
“……”
或许周州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句普通的撒娇，但夜千梨却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住，氧气断送，喉咙更像咽下了一颗酸涩的果实，苦不堪言。
因为他知道夏天来临时，等周州过完十八岁生日，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
六年的朝夕相处，十八年的运筹帷幄，他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离开生长的地方，舍弃前途，舍弃健康，与犯罪势力交缠，间接害死无数幼童，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披着人皮的恶鬼。
而此刻，这个真诚温柔的男生，信誓旦旦说离不开他的男生，不过是他设局的一颗关键棋子。
他们本该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仇敌，哪怕周州还蒙在鼓里，自己又怎么能动真感情？
“……”
夜千梨双唇苍白紧闭，牙齿死死咬住舌头的溃疡处，从剧痛到麻木，强迫自己清醒，避免陷落在这泡沫般的美梦。
他用尽全力才忍住不回应这个温暖的怀抱，心中结满厚重冰川的无人之境，竟被火焰融化，冰锥从高处掉落，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万分。
血腥。
满嘴血腥。
这是他黑暗罪恶的人生，不能让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踏足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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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夜千梨无言的痛苦挣扎，周州在这场感情戏中却得心应手。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少年泛着水光的眼睛犹如三尺寒潭。
明晃晃写着四个字：不屑一顾。
在这场虚伪的亲情里，他的目的可不是讨好冷酷无情的哥哥。而是要夜千梨信任他、依赖他，爱上他。
然后在最温暖幸福的时刻，拿出那个录制的□□视频，狠狠羞辱这个薄情寡义，趋炎附势的男人！
他要让夜千梨知道，这就是被背叛的滋味！被最亲近之人伤害的滋味！
满目苍凉，烧人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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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州哭完退开上半身，可手还舍不得从那瘦腰拿开，规规矩矩放在腰窝处，精致的眉眼下垂，无不委屈道：“哥哥，你自己看不到舌头，不知道伤哪儿了，就让我帮你上药吧。你说溃疡疼，我早上就把药买好了，一直放在口袋里。”
“……”
看不到舌头，难道我还不知道哪里疼吗，夜千梨冷着脸，心里默默反驳。
可事与愿违，因为牙齿把溃疡咬得太重，导致舌头痛到麻木，他一时间真感受不到是哪里疼。
“哥哥……”周州又抬手捏他的下巴，用一种轻声哄骗的语气，“张嘴，啊……”
“……”
不想再在没意义的地方纠结，夜千梨冷冷地看着他，片刻，顺从地张嘴，轻颤着伸出半截舌头。顿时，瑟缩的舌头暴露在空气中，舌尖溃疡处被咬得厉害，伤口还在往外滋滋冒血珠。
周州一看，秀眉蹙起，责怪道：“明知道溃疡会痛还去咬，哥哥是小孩吗？”
“你……！”
夜千梨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瞪了他一眼，想把舌头收回来。
没想到周州早有预料，伸出手背挡住他的上牙，这回不仅没能把嘴闭合，薄薄的唇还被迫撑得更开，框不住的涎水从嘴角留下。
“……”
额头青筋跳动，他的忍耐到达极限，攥拳准备打人，冰凉的药剂撒在受伤敏感的舌尖，缓解了痛苦的煎熬。
总是习惯时刻保持警惕，保持高速思考的大脑突然放空，他渐渐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这个凑得极近，一脸专注给他喷药的男孩。
“……”
给伤口处上好药后，周州就把手拿开了，却见夜千梨还伸着舌头，眸子低垂，罕见展现出一副走神的状态。
这跟平常的凌厉肃杀反差太大，毫无防备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可爱。
周州看着不由心跳加速，不知名的渴望将理智吞噬，他喉结滚动，眨了眨眼，鼓起勇气快速侧脸凑近——
一个带着药味的吻落在唇上。
这是一个正式且含蓄的吻，带着青春期男生的羞涩和莽撞，胆怯和热情。
这是他的初吻。
为了复仇，他亲了夜千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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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州轻轻一贴，很快就退开，清明的眼神到处乱飘，唯独不敢看他。
夜千梨反应过来后如遭雷殁，整个人僵住，“你——”
他噎住了，双唇紧闭，单薄的背死死抵靠在床头，似乎这样就能离周州更远，或者干脆原地消失。
“……对不起哥哥。”
“你疯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
手指把整齐的床单抓得皱巴巴的，周州嘟嘟囔囔，含糊其辞道：“没什么……我就是……没忍住……”
这副扭捏的态度让夜千梨无法接受，抬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气到声音发虚，“你简直昏了头……荒唐至极……给我滚……咳咳咳……”
周州被打得脸偏向一边，下意识还想帮他拍背顺气，“你没事……”
“滚——”
胸口被推，他失去平衡，起身脚下踉跄几步，僵硬地站在床边，阴郁的眼神回头看去，似被辜负的怨妇。
夜千梨脸色青白，直直指向门口，眼眸暴戾冷厌，“你在娱乐圈的两年就学会了这样不知轻重，举止轻浮？”一顿，咬牙切齿道：“现在，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滚！”
“……”
那根透明的输液管已经从手背回血倒流了，周州无动于衷看一会儿，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
夜千梨僵硬地坐在病床上，额头布满薄汗，紧缩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白色床单。突然，他恼火地抬手重重蹭擦嘴唇，随后颓然脱力。
心中泛起挫败的焦躁，冰凉苦涩的药液在口腔融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