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蝉鸣阵阵，燥热难耐。

自从六一那场街舞表演视频公开后，周州就成了学校的名人。本班的、隔壁班的，同学录写了几百张，可惜他没有写电话，没有写□□，没有写微信，甚至连生日都是空白的。

看着单薄的资料，来往者只能遗憾离去。

毕业照定格小学最后的记忆。

暑假正式开始前，毕业生是需要返校去教务处领取毕业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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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州返校领毕业证那天，恰好教务处只有德育主任一个人在悠闲地喝茶。

他找到自己的毕业证，没急着离开，犹豫片刻，看向那个年迈的老教师。

“老师，我能问你一点事吗？”

德育主任放下茶杯，和气道：“你要问什么啊，孩子？”

周州顿了顿，开口道：“我想知道学校之前的实验楼总管，夜千梨老师，他为什么……他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上课，而是选择看管实验室？”

“啊，你说夜老师啊。”德育主任呵呵笑道：“那可真是一个怪家伙。”

“他来我们学校两年了，那时候学校刚给六年级的同学开设实验课，正好缺个实验室管理员，夜老师就是那时候来的。他是海外H大生物学系毕业的硕士，而且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选择一个普通小学呢？我当时也很奇怪，甚至怀疑他图谋不轨……”

周州坐在老教师面前，睁大眼，“然后呢？”

“后来经过几番询问，他终于愿意透露一些原因给我了。原来他来我们学校，是为了找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周州觉得脑子轰地一声，“什么？！”

“夜老师从小就生活在国外，有个年龄差挺多的弟弟，可惜啊，他弟弟刚出生就被人贩子拐卖回国了。他在海外读书这些年一直在找他弟弟，据已知调查线索，那孩子十几年前被拐进G市的福利院，然后被人收养了。算算如果正常的话，也就是在读小学的年龄，所以他才会选择留在这儿当一个小学老师的。”

“……”

周州张嘴无言半响，才听到自己僵硬的声音，“您说夜老师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弟弟？”

“对啊。夜老师离职那天我试探问过几句，是那孩子找到了吗？但他含糊地略过了，只说是因为打破实验室的窗户，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离职的。”

“哎……”德育主任无奈叹气，“夜老师刚入职那会，经常会叫一些男孩去实验室帮忙，询问他们的个人信息，我知道他是想找他弟弟，也就随他去了。”

“可他总是沉着一张脸，学生间莫名就开始传他吃小孩的言论，你说荒不荒唐？后来我阻止他这么干，但流言蜚语还是传到下一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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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学校，金色的烈日普照大地，周州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他想起了那张夹在书里的老照片，想到了养母临别前的话。

她说，夜千梨一直在找他……

夜千梨一直在找他！！

我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他一直在找我？

这是真的吗？

我有家人了？

这是真的吗？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像个异类，不知不觉竟走到夜千梨工作的那家药企集团。

眼前的大楼高耸入云，象征着G市最高的生物制药技术。

周州停下脚步，坐在外头被树荫遮挡的花坛，决定等他下班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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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霞光漫天。

六点钟十分，那个雷厉风行的男人果然准点踏出公司，一出门就看到那个抱膝坐在花坛边的少年，脚步一顿，当即改变方向朝他走过来。

夜千梨站在他面前，蹙眉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

周州抬头，在看到那张熟练的脸时，忽然就红了眼眶，漂亮的瞳眸颤抖，清澈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接连从眼尾滑落隐没入黑发中。

“……”

一个男生动不动就掉眼泪成何体统。

夜千梨很不满，声色俱厉斥责道：“你哭什么？我惹你了？”

周州瞥开眼神，声音发闷，“哥哥……”一顿，缓缓道：“我今天去学校领毕业证，碰到德育老师聊了几句。”

“……你。”夜千梨微不可查一僵，“你都知道了？”

“……”

周州强装镇定的表情碎裂，心神不宁一整天再也受不了了，抬手抱住他的腰，哽咽哭道：“你是我哥哥吗？德育主任说你一直在找我，可我真的是你亲弟弟吗？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冷冷的，我根本就不敢相信！这十二年我都好孤独，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我还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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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

周州抱着他哭了好久，发现夜千梨的衣服湿到可以拧出水了，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手臂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喃声道：“对不起。”

“……”

夜千梨难得没有按部就班，一刻不停地去搭公交，反而坐在他旁边，垂眸看着地面，“你确实是我弟弟。”

“之前对你比较严厉，你有意见可以跟我提。”

“……”

不愧是夜千梨，道歉都如此冷漠。

我哪敢提意见。

周州嘴角下撇，悄悄握住他放松在一旁戴着手套的手，大着胆子收缩指关节让两只手十指相扣。夜千梨下意识想挣脱，但转头看到男孩那通红的眼睛，又停住了动作，刻意移开了视线。

周州低声道：“不管以前怎样，但现在你来找我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我们回家吧，哥哥。”

“……”

街灯盏盏在一瞬间并联亮起，夜千梨低垂的眼眸一颤，默了片刻，“好。”由着男孩牵住他的手。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