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门被暴力地敲着,顾栎回过神,去开了门。
“哎呦,血雀,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哪些好家伙。”老a的哑嗓门响起 ,“都是我在黑市上淘来的宝贝呢!”
背包被摔在地上,顾泽乙打开,查看了一下说:“确实不错。”
老a呵呵地笑了,“是啊,我可下血本了。”
他又收了笑说:“消息都放出去了,这次警察应该会集中大批警力在商场,可不好弄。”
“为什么要放消息?”顾栎问。
“啊?”老a没听清。
“我是说,为什么要故意放消息,这会加大难度不是么?”顾栎很奇怪。
老a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说:
“小子,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杀手集团就林鸟成了老大么?”
顾栎摇摇头。
“因为林鸟有钱,为什么有钱,因为它会玩手段。
老a靠着沙发坐下了,他翘起一只脚道:“干掉一个孟兴没什么了不起的,要的是那份声誉。想想在警察重重包围下,孟兴照样没了,那新闻一发,那单子带着那钱,就跟,跟什么呢”
老a挠挠头,“噢对!跟那水一样,源源不断。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这意思。”
顾栎没说话,老a却来了兴致,他点起一根烟又问:“知道为什么孟兴几次都没被干掉么?”
顾栎:“不知道。”
“因为有人在林鸟这下了更大的单买了他的命,而我们救了他几次,没想到吧,林鸟也会救人。”
“为什么?为了不让对面的得逞,为了把竞争对手的几个干将送进监狱,为了让这行动体现得更难,让单主觉得值,真值!”
“而这些,是我们冒着更大的风险换来的,更大的收益。”
老a深吸了一口烟,还没吐出来,一缕烟雾便缓慢地飘起,带有金钱的血污味。
他忽然问:“这些老q没教过你么?”
顾栎怔了一秒,话是比脑子快的,“他只说林鸟的手段很不要脸,上不了台面。”
“哈哈哈哈。”老a大笑,“老q啊老q,说得好!别表面看这集团谁都想进,其实啊,摊开来讲,上不了台面!可是啊,”
老a顿了顿又用手指点了点额:“脑子很重要,比林鸟狠的,脏的,比比皆是,就是不够聪明,不够聪明呵。”
烟被吸完了,老a背着手站起,“夏桉那小子呢,我看看他明天还去不去,老子的命可不会给他玩第二次。”
“房间。”
顾栎将包收拾上楼,发现顾泽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在楼梯站了站,正准备回房间,就听到老a叫唤:“阿桐,阿桐儿来了?怎么不跟我说呀,小桐儿,哪呢?”
老a站在一面紧闭的门前,深深地嗅了嗅,“小桐儿,在里面呢。你开开门,a叔叔来啦。”
“你个变态,滚啊!”阿桐在里面喊。
老a转了两圈,“我记得哪个柜子里有钥匙的,你等着哈!”
顾栎皱了皱眉,预料到什么,快步跑回客厅,将柜子里的钥匙藏了起来。
老a没找到钥匙,倚着楼梯又叼起了一根烟。
顾栎在厨房暗暗观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突然听到一声枪响,门开了。
“啊——”
尖叫声划破空旷的楼道,顾栎冲到楼梯口,又顿了顿,去找夏桉。
“你不管管?”他问。
“关我什么事。”夏桉叼着一根棒棒糖趴在床上,他最近发现了一款新的游戏。
顾栎根本不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哪些是正常,哪些是他不能忍受的,哪些是他该习惯的,“这种事很多么?”
“多又怎样,不多又怎样,你人都可以随便杀,还在意这个?”
顾栎沉声:“在意。”
夏桉坐起来,把糖块咬碎了,低头打起游戏,边说:“老a怕女人,阿桐真不愿意也不敢强迫她,过会儿a叔叔就带着眼泪汪汪的小桐儿来讨伐我了。”
话音刚落,老a就真带着阿桐来了,“小崽子,你让我们阿桐做一晚上的爆破器?还不给睡觉?”
夏桉:“是啊。”
“这东西通知我在黑市买不成了?你为难人呢?”
“最近风声紧,黑市没货。”
“谁说的?我就看到很多啊!”
“你看错了。”
“你质疑我?”
“怎样?”
“小子,你找打呢?”
“你动我一下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敢么?”
……
顾栎默默退出了小学生吵架录屏,他揉着脑仁,需要冷静冷静。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正想梦周公时,手机震动了。
“任务怎么样,有进展么?”陈韵,他的顶级上司。发来消息问。
顾栎打字:“如果我是一个学生,我自信满满地上了考场,然后发现老师这么多年只教了两道基础题,剩下的连题目都看不懂,什么感受?”
消息变成电话了,陈韵说:“我问你感受了么?跟我说进展。”
得,顾栎发现他真的孤家寡人,还不能谈两句感受了。
“如果我是总经理的儿子,抱有美好的幻想以为能当个总监,结果发现只能当个保安,就这进展。”
陈韵:“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保安怎么了?保安每天也能给董事长问好。”
顾栎:“我连董事长的面都见不到。”
陈韵想了想说:“那你努努力,争取跳槽当个保洁,到董事长办公室打扫卫生去,收集信息,趁机下手,完成任务,回来就能当局内大队长。”
顾栎无言以对:“谢谢你喔,你好会比喻哦。”
陈韵又给他打气:“别泄气,前两天我去打探了,林鸟集团的保安月收入比我一年赚的都多,门槛也高,不亏。”
顾栎不说话了。
“喂?有在听么,喂?挂了?顾栎?”
顾栎低骂:“老子名校毕业,硕博连读,刘灵寄给我的零花钱每小时比你一辈子赚的都多,半路出家当个警察就想立个功,你跟我说不亏,不亏?老子在这受气……喂,喂?”
电话挂了,“靠——”
他睡不着了,倾述欲被打开,又发信息给老q,“你教的东西不行,还是你有很多没告诉我?”
老q回复得很快:'“你没认真听。”
顾栎:“我……”
他顿了顿又道:“怪不得你离开,我在这混不起来啊。”
老q:“活着就行,先适应两年,不能急。”
“……”
顾栎,一个同时为三条道办事的人,此刻迷茫极了。
他将聊天记录删去,手机收起,企图进入梦乡,就能忘记这些破任务了,可他一闭眼,脑海里重复播放着:先活着,先适应,先努力升职……
要命啊——
顾栎一醒来,就看到夏桉蹲坐在他床前,直勾勾盯着他,他吓了一跳 :“干什么?”
“带我出去。”
顾栎没问去哪,他只又缓慢闭上了眼睛,笑言:“我现在是通缉犯,可不敢随便出去。”
“昨天也没见你有这顾忌呀。”
“我有,我现在什么都有,我困得很,出去出去。”
“嘿,你这人。”夏桉摇晃他,“和我去嘛,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顾栎轻呵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并不搭理。
“喂,别让我逼你昂?”
“找别人去。”
“不,他们凶凶的,对我总各种不服。”
顾栎嗤笑,翻了个身说:“别误会,我也不服你。”
夏桉:“看得出来,但你比较委婉。”
顾栎:“……”
谢谢,我当你夸我了。
他坐了起来,问:“去哪?”
“墓地。”
“去干嘛?”
“墓地还能去干嘛,把你埋起来?”
顾栎无语:“我是问,去祭谁?”
“我的十几个哥哥。”
“等会儿。”顾栎下床洗漱。“你对他们很有感情?”
“没有。昨晚没睡好,怀疑他们来报复我了。”
顾栎挺惊讶:“你,也会良心不安?”
“他们活该。”
夏桉随口说:“顺便给你占个位置,昨天阿桐提醒我了,刘灵的儿子确实没得快,我作为未来的领导者,应当体谅下属。”
他的语气仿佛在叙述一件平淡的事,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顾栎愣在原地,怀疑此刻他还在睡梦中。
夏桉看得不对劲:“有问题?”
“没。”顾栎用尽全部理智把自己抽离到现实,尽量适应他们的生活方式,“谢谢,有心了。”
“客气。”
“哈,哈。”
顾栎干笑两声,他一直觉得他从小是个没爸妈的孩子,刘灵和顾泽乙只会给他钱,连见一面都不肯。
而现在,他才发现,让他待在国外,好好学习,不要参与,是他们尽的最大的亲情了。
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沉吧!
太感人了——
“你也有吗?”他问。
“有什么?”
“墓地。”
“我没有,我又不是林鸟的。”夏桉说。
“那你想不想……”
“我不要,我觉得晦气。”
那你还给我!少年,你很不真诚啊。
顾栎立马拒绝:“那我也不要。”
“不行,这东西我提出来的,给个面子。”
“面子是这样用的么?”顾栎尽量和这小崽子心平气和地交流。
“那推销的之前帮了我,我答应要给他多介绍生意的。”
“……”
去特么的心平气和,顾栎沉着脸,指节按的咔咔响,夏桉后退,“呃,你要是不愿意。”
“我错了我错了。当我没说。”夏桉捂着脑袋冲出门,跑了。
顾栎坐下来,盯了会儿门口。
他之前想利用夏桉,但完全不知道从哪入手,夏桉虽然表现得不在意,却该有的警惕都有,虽是个小孩,但心性和狠厉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又发消息给老q:“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夏桉是谁?”
老q没有回复,顾栎便收了手机。他有些饿了,下了楼,便看到垃圾桶里堆着几只拔光了羽毛的鸟,咽了气的。
顾栎没有在意,日子还长,任务还重,吴丙七都说让他先适应两年。
只是警察那边吧——顾栎咬着面包片,单手撑在
料理台上,手指无声地点了点,给陈韵发消息。
夏桉在和老a玩牌,玩着玩着就能吵起来。
“我都让你一只手了,你还不能让我一张牌!”
“你让,让个屁手,这能一样么?”
“哼。”
阿桐看了看老a的,又看了看他的,忍不住吐槽夏桉:“老a这么烂的一副牌你都能打成这样?”
“战术,你不懂。”
“确实不懂,你要输了是真的。”
老a叼着烟哈哈笑:“怎么样,输了可是要跪下叫爷爷的。”
“没打完呢。”夏桉咬着唇琢磨。
“小崽子,想当年我玩牌可是有响当当的名头的,顾泽乙都在我之下”
“这样,我让你一张牌,你把车库那辆红车送我,怎么样?”
“不可能。”夏桉也拿了一根烟放在最里咬,边说:“一张牌换我一辆车,你也真敢想。”
他将烟吐出,“起码两张吧。”
老a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给你三张!”
夏桉换掉了三张牌,看来看去还是不怎么样,亏了……
老a又出牌了,“快出,你再磨叽也赢不了。”
出哪个呢,夏桉犹豫着。叫不叫爷爷另说,他可不想给谁下跪,蠢了,他干嘛要和这老狐狸玩牌?
夏桉想了又想,还是没出成。
老a吐着烟圈:“怎么,耍赖啊?”
“不是。”夏桉盯着他手里的牌说:“你还看上哪辆车了,再让我三张。”
“噗,咳,咳。”老a被烟呛到了,咳得一口气没上来,“你把车库的车都送我,我就不让你下跪叫爷了。”
车库里大概十几辆车,豪车八辆,每辆几千万。夏桉抿了抿唇,有在认真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他说:“我考虑考虑。”
老a烟也抽不下去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耐心和期待一个人的考虑结果过。
其实夏桉也没那么败家,他有想办法挽救一下他的钱财,他说:“你再让我换三张嘛,我换八次还赢不了你?”
“你这水平,一车库的车换完都赢不了。”
“好吧。”夏桉无法反驳,正当他想把他的车库拱手让人时,他看到牌面抽动了两下,顾栎站在他的后面,替他出了牌。
“这么明显的牌我站那边看你想了足足二十分钟。”
“……”
夏桉没说话,阿桐笑了,悦耳的嘲笑。
老a看了看,也出了牌。
顾栎看了两秒后,也想出牌——牌,牌抽不出,被夏桉死死地按着。
夏桉转过头,可怜又恳求地说:“我不想下跪叫爷。”
顾栎怔了一秒,松手。
“给我打能赢。”
“我不信,就让他把那车库的车拿去吧。”
“啊?你赌了一车库?”
“嗯。”
顾栎静止了两秒,问:“你是孤儿?”
“昂?”
“他们是被你气死的吧。”
“……”
“给我玩,真的能赢。”顾栎抽出两张牌,拍在桌面。
老a看了看,来了兴致,也开始想牌,“来,继续。”
“不!”夏桉已经死死地护住牌了,不给他动。
“啧。”顾栎挠了一下他的腰,夏桉就激灵了一下松手了,顾栎拿到牌,和老a对打。
夏桉又差点扯到了伤口,他喘了几口气,骂道:“gvbsxhsj的顾栎,你要敢让我输,我立刻,马上,就地杀了你。”
顾栎扔完了牌,赢了,“你脏话骂得还挺顺溜?”
“怎样,你替我叫爷啊?”
“我赢了。”顾栎说。
“你赢——赢?”夏桉愣愣地看着老a,老a手上还有牌,而顾栎已经空手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顾栎说:“但不是你赢的。”
老a自知轻敌了,还在想怎么逃避赌注,没想到顾栎给他台阶下了,他又慢慢吸起了烟:“对!不是你赢的,算不了什么。”
夏桉此刻已经在心里,对顾栎为他保住了车库跪谢了,管是谁赢的,他再也不会跟老a玩牌了,“行行行,你们说的算,我不玩了。”
顾栎挑起眉,“你连声谢谢都不说?”
“谢谢?”
“还有对不起。”
夏桉可不会在老a和阿桐面前说道歉的话,“不。”
顾栎点点头,“行。”
夏桉跑了,顾栎坐了下来。
老a将烟灰磕掉,“小子,挺厉害呀。”
“顾泽乙的儿子,老q的学生,这东西,不会也难。”
“哈哈好!我小瞧你了!但你也确实是老q教的,讲究这些狗屁礼貌。”
“要说我这些脏话啊,也是他教的,他教会了我们,自己却不用,每天说注意你的用词,都是些假讲究!”
顾栎笑说:“那他以前还挺有毛病。”
“毛病多着呢,干这一行还想高风亮节,现在想回国都回不了了。”
老a抬起眼:“要我说,你可别走他的老路。”
“以前的一些习惯改不了了,但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
“行,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多说,干这一行,活一天算一天不错咯。”
“还有啊,你也别帮夏桉那小子,你看我把那车库赢了,不还能分你两辆么?”
顾栎笑了笑:“下次。”
晚上的行动开始了,夏桉就不去了,他的手好不容易好两天,再扯就废了,这一天天的,疼得他都睡不着。
“阿桐也别去了吧。”刘灵说。
夏桉拒绝:“别,别让她和我待这,她发病起来我一只手可打不过她。”
“小桐儿待车上,我们去逛一圈,很快就回来的。”老a收拾东西说。
“噢。”阿桐应了声,又对着夏桉比了个中指,“哼,谁想和你待着。”
顾栎在一旁听着,没太懂老a说的逛一圈什么意思。
商场里有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分明是最热闹的时候,整栋楼却连个人影都没有,顾栎压低了帽子,从另一栋楼扔下烟雾弹,又朝空中开了几枪,就被下令,撤退。
的确是逛一圈,顾栎坐在车上,已经不想问为什么了。明天他会看到孟兴在另一个地方死亡已久的消息,照片上的人早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