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此景若初见 > 第8章 六年之约

第8章 六年之约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走进大殿之中,承平便将叶清初放在地上,自己走到书案前才转过身来,双眼比起往常稍稍眯上了些许——陛下果真是发怒了。

喜嬷嬷在一旁看得清楚,生怕陛下这一通怒火撒下去身子正虚弱的誉王怕是谁都救不回来,连忙跪下唤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这些天冷得厉害,婢子去吩咐下边为您准备晚膳与沐浴的药汤?”

天冷得厉害,晚膳,药汤。喜嬷嬷这看似无心的三个关键词其实已经暗暗地将心思都送了出去。

天冷,晚了,药。

其实现在也不过是酉时近半,天虽然黑了,但还没到往常该休息的时辰,但只是对于成人而言,小孩子也该睡了。

天很冷,谁会最怕天冷呢,伤者。

谁伤着呢?誉王,一个药字便已是提醒。

喜嬷嬷没说一字求情之语,而承平此刻已经平静了不少,扭头对她说道:“去吧,半个时辰之后再上晚膳,四菜一汤足矣——今晚誉王便留宿在此。”

喜嬷嬷应声退下,顺便带走了寝殿附近所有的宫人,承平这意思根本不用说出口,她有不想入第三人耳的话要和叶清初说。

叶清初倒是不知道喜嬷嬷悄无声息地替自己化解了一通皮肉之苦,心中还有些震惊——留宿?!

“过来。”承平依旧站在那里,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曾完全消失的怒意。

叶清初当然不想平白受苦,乖乖地走过去,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和她们不同,不要妄图去做什么。”承平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的。

叶清初抬头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自嘲,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不同,有什么意义。

“不管你信不信,你永远是唯一的。”

信,当然信,不然自己现在怕是处境比自己那二皇兄不会好多少。

“……”承平一直看着她的反应,心中那分薄怒终究被悔意代替:“只要你平安长大,除了不能给你的,身为母亲朕全都可以给你。”

什么是可以给的,什么是不能给的,叶清初很清楚。

“儿臣只要……今年秋日,还能再去苍凉谷。”

“不可。”

“嗯。”叶清初再度低下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承平却忽然弯下腰,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太小了,真的太小了。不是朕不许你去,至少你再长大些,待你强大到能自那兽族手下活下来之后再去,行么?”

“我现在就可以。”

承平怔了一下,一把推开叶清初,将自己腰间的帝王之剑拔了出来,丢在叶清初面前,冷声道:“朕赤手,你若能握着这剑半柱香,朕便准你去。”

叶清初眼中的犹豫闪了许久,跪在地上把剑捧起递到承平面前,低声道:“六年之后便可了么?”

“朕会换一个人留在你府中,日后早朝你便只用于月初那日上殿。六年之后的测试将不再是能否持着这剑,而是能否胜过朕,若是能胜,朕会考虑让你去苍凉谷,若败了,你便……死心吧。”承平犹豫了片刻,接过叶清初手中的剑挂在墙上:“虽说没用的废物死了便死了,但你终究是朕的孩子,死了,不如活着。”

承平帝的要求看似并不高,实则远没那么简单,叶清初当然清楚,自己的母皇现在能安稳地坐在这皇位上,可绝不是因为她是先帝唯一的孩子。

去年,师父还曾笑着说,当年承平还是皇储之时,曾于一炷香的时间内连胜四大军侯,是以如今这朝堂之上最畏惧她的便是武将们。

自四大山谷百战浴血历练出的四大军侯,武艺自远非寻常的武科魁首可比。四人无论是轮番上阵,还是一齐上阵,便是四大军侯尽数放水了,但承平能连战这四场,已然证明了她的身手。旁人认定了是军侯们放了水,但到底有无则只有五位当事人和一个叶清初知道,而今这当事人也只有四个了。

叶清初知道,自己在自己师父手底下还走不过十息,而自己师父,拼尽全力在自己母皇手下撑死也走不过半柱香。

何为天壤之别,承平放了水的招式叶清初也接不得。

承平这要求近乎是苛求,但是叶清初也知道她的心意,她是要自己死心——除非自己能比她更强,强到连她也不能比自己更好。但是对叶清初来说,事情并非残酷到没有一丝希望,承平已四十二岁,六年后,则是年近五十。自己正值一生中最强大的那二十年的开端,而她现在便已不是她的鼎盛时期了,遑论六年后。

而且,叶清初也清楚,为了生下自己,她的身体有了隐疾,那隐疾虽不致命也不致病,却如缠绵不解之毒一般,陪伴她往后余生,让她再无法全力出手。

这件事只有叶清初一人清楚,另一个知晓之人在叶清初出生那年便已被灭口。

叶清初的胜算,便是这两者加在一起了。

她不觉得自己的努力足以使自己能胜过承平,毕竟自己的处境再怎么也不会比当年的承平凶险,没有那种不进便死的危险相逼,自己又如何能胜过她。

叶清初沉默了许久,承平也一言不发,只是专心地看着叶清初脸上所有的表情,这沉默直到喜嬷嬷再度回到昌明宫时才被打破。

饭后便是沐浴,叶清初养伤期间她身上的伤疤承平早已看过,可这却是叶清初第一次看到承平衣下的身子。与她猜测相同的是,承平身上也有大大小小数道伤疤,但不同的是,几乎道道比叶清初的危险了不知凡几,更为恐怖的,便是她前后心上那几道。

而今承平还能活着,真的只能说是她命硬了。

“你比朕当初幸福多了。”沐浴罢,就寝之时,承平侧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叶清初:“当初,先帝只有朕这么一个后嗣,但能坐上这帝位的,却不止朕一人。”

皇族袭爵,三世内为至亲,优者尊封亲王,三世外为旁亲,非入朝为官者降郡王,六世外,降县王,县王不世袭。

按玄羽大律,若皇帝只有一个子嗣,且子辈孙辈具无堪担大位者,则从诸亲王与王子中择优立储。

承平虽无兄姐,但朝中却有五位亲王。

当时的承平还年轻,长子方生不足百日,民间却流传出了她生性暴虐,无礼傲慢的谣言。

紧接着,她的第一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襁褓里。

这些事叶清初都不知道,但而今看着承平这感慨的模样,却忽然懂了一些。

“睡吧。”那小人儿还傻愣愣地伫立在床边,承平看得想笑,伸手一拉,把她卷进了被子里。

到底是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站久了,小手小脚冰得承平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还是固执地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过去这一年确实不尽如人意,但也不是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有的便是自己这最是不亲近的小女儿如今对自己的敌意没那么深了。

叶清初死死地盯着承平脸上那一抹笑意,她有些看不懂。

一月二日于天明阁排演三日的祭天,排演完毕之后一句流言便在初希城散播开来:承平帝心中最优秀的皇储人选,应当是五皇女,誉王殿下。

按照惯例,皇帝独自于祭坛之上第一排站立,第二排是诸位亲王与皇嗣,第三排是各位重臣与公侯,二品及以下官员以及皇室旁亲站于祭坛之下。往年最令人瞩目的,便是祭坛上第二排的站位。

皇嗣在中,亲王在边,而皇嗣之中最中间的那个正在皇帝身后的位置,历来只会是皇储。先帝时那位置便一直是承平的,而今陛下并未立储,那位置按理来说应该是最年长的宪山王的,但此刻站在那里的却竟是最年幼的誉王。

也有人认为如此站位是因为誉王是众皇嗣中目前爵位最高的,但更多人早已从之前诸多迹象看出了“确凿”的证据。

陛下还未立储,怕只是因为誉王还尚年幼,心性未定,此时立储难以服众,且容易让年幼的誉王过于傲慢吧。

一月十日,新年假日的最后一天,又是一个让群臣纷纷走动的日子。

这一天,二皇子离开初希城前去封地,誉王也结束了在宫中的长住,回到王府。

一切,只等第二日这新一年的第一次早朝了。

然而让重臣哗然的是,这一次早朝之上,从未来迟的誉王却并未到来。承平帝在散朝前才说了一句:“誉王年幼,此等年纪应学文习武,而非前来听这听不懂的朝会,是以以后只于月初之时参朝,其余时间在府中修习课业。”

此言一出,朝野上下再无人认为皇储之位还能花落别家了。

四大军侯折损一族,而今成了三大军侯,苍凉军群龙无首,只由几员将军代掌,而元帅的人选自年前拖延至今,已然拖了三个月了。

然而此事已问无可问,所有人都清楚,陛下难以抉择,因为四大军侯地位之高不提,便是能力也无人能抵。

四大军侯几乎都是世家传承,家中长辈带着后辈前去战场历练,挺到最后的,自然便成了下一任军侯,挺不下去的要么战死沙场,要么自行放弃。上一次四大军侯有一家断了传承洽是在梁家崛起前后,然而此刻,武将之中根本没有一人能担此任。

是以众人都很清楚,陛下并非不肯委任,而是无人可担当如此要职。

转眼之间,春日已过,初希城的树梢上已谢尽繁花,五月,初夏已至。

叶清初的伤早已痊愈,跟随着她的新任师父重新习武,而这师父,却是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喜嬷嬷。

喜嬷嬷日常惯是一张笑眯眯的和善脸,总是跟随在承平身后,替她操持皇宫中的大小事务。嬷嬷并不是说她的年纪,而是身份,宫中宫人之首,总管宫中一切杂事,甚至能影响皇帝决策之人,若是男子则称为公公,若是女子则称之为嬷嬷,恰与街巷间人们称呼老妇的称呼相同。喜嬷嬷嘴中的自己总是千变万化,有时候自称奴婢,有时候自称婢子,有时候还会老气横秋地自称一下老奴。直到承平说她就是叶清初的新师父那一刻,叶清初还没看出来这位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的女子竟然身怀武艺,而且承平竟会觉得她教自己的话自己会有机会胜过她。

“殿下,休息一下吧。”此刻已是正午,叶清初还在王府后花园不停地练习着喜嬷嬷一个月前教她的那套剑式,喜嬷嬷却在树下坐得已经打了三个哈欠。

在承平那里,喜嬷嬷被放了六年长假,每日只用教叶清初一晌,剩余时间便是她要去会个姑娘或者约个公子承平也并不干涉。喜嬷嬷却并未肆意游玩,每日寅时便安排上了宫中一切事务,卯时出现在王府,午时在街头吃上一碗臭干子便又回到了皇宫,继续做她的总管。

承平咂咂嘴,丢给她一面金牌,任何时间进出宫都无所谓,只是不许带情人与臭干子回宫。

相处久了,叶清初对这个承平身边的第一人渐渐也了解到了更多,喜嬷嬷与承平不同,承平严厉,喜嬷嬷宽容;承平冷淡,喜嬷嬷热情,甚至很爱说笑,这才不久便与誉王府上的一干下人唠成了好友。

连习武这上边,若是承平亲自来教,怕是叶清初少不了挨揍,而喜嬷嬷却温温和和的,甚至总担心叶清初会累到。

但叶清初却有些气馁,为何这一套剑法自己学了一月有余却仍旧摸不到要领,甚至觉得承平是不是想让喜嬷嬷来荒废掉自己这六年,让自己将来乖乖的做她掌中的玩偶。

叶清初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每次都被这诡异的剑法打断了。

喜嬷嬷若真的是来随便凑个数的,为何这剑法自己却根本不能轻松学会?

叶清初的眉头皱了皱,喜嬷嬷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叶清初冲着房顶唤了一句:“无欢!”

“王。”房顶上真跳下个人来,年轻的女子身形瘦长,比叶清初高了两头。

“你来和我比试比试。”叶清初大汗淋漓地收了招,剑冲旁边一挑,武器架上的一柄弯刀就被勾离了架子,打着转落在这被叫作无欢的人面前。

“王……属下不敢。”无欢接了刀却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刀不敢抬头。

“我还伤不得你。”叶清初用剑尖在刀上戳了戳。

“属下怕伤了王。”

“……赦你无罪。”

作者有话要说:我王的幼年马上要走完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