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冲突，南蕊和杨语佳另约了时间。

用的借口是——她得回家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定律，南蕊晚上有安排，白天就变得忙碌起来。

接了三个网上订单，还有几个到店顾客。

久违的，南蕊再次用上了她的小本子。

白天就这样在工作台前度过了。

收拾了残局，南蕊将铃铛安顿好，保证食物充足，猫砂也被铲过。

然后踏着夕阳出门了。

热气余潮温吞吞的，没有杀伤力。

南蕊看了眼时间，朝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垫着脚眺望着。

公交车慢悠悠的从远处驶来。

南蕊微微笑了起来，还好赶上了最后一班到城区的公交车。

老城区的生活偏向慢节奏，到了傍晚，路上只有慢悠悠散步的行人。

过了下班高峰期，道路仿佛被清了场，只有寥寥几辆车开过。

公交车在南蕊面前停下。

嘀的一声，刷过公交卡，南蕊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晚风从窗户里吹过，缓解了南蕊的不适感。

她和纪衡约的时间是八点。

还有五十分钟。

戴上蓝牙耳机，南蕊闻着街边的烟火气，将一路的生活小景收入眼中。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在七点四十五分到达目的地。

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

南蕊下了公交就到了餐厅门口。

提前打开手机，南蕊正准备进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姐姐”！

不用回头，南蕊就知道是纪衡。

路边行人不少，都和南蕊一样转过头去看。

纪衡远在几米远外隔着人群和她打招呼。

本来就高，垫起脚来更是高出附近的人一大截。

他的笑容很大，隔得老远就可以看见他尖尖的虎牙。

见南蕊回过头，穿过人群小跑着就过来了。

他今天很不一样。

不是一如既往的体恤休闲裤。

灰色的真丝衬衫，黑色垂感西装裤。

成熟中带了点慵懒的感觉。

但纪衡的气质又将这一身的装扮削减了几分，添了一丝活泼。

几种纷杂的质感交错在一起，莫名的融合。

像是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

纪衡微微偏过头去看有些发呆的南蕊，“姐姐？”

南蕊回过神，又注意到了他的头发。

应该是特意做过造型的，她闻到了发廊专属的味道。

嗯……高级发廊。

她在心里补充道。

在灯光下，他的衬衫好像还带着细闪。

身边路过的行人来来回回的在两人身上打量。

尤其是纪衡的那一声“姐姐”，更是有女生惊呼出了声。

“哇啊啊！你看……情侣装！”

“好搭哦……”

周围各种声音十分嘈杂，隐隐约约的可以捕捉到一点关键词。

南蕊下意识的去低头看自己。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长裙。

撞色系了……

纪衡也去看南蕊，他扯了扯自己衬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南蕊道：【我们进去吧。】

纪衡点头：“好。”

按照预约，服务员将二人引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家餐厅人不少。

几乎满座。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

南蕊示意纪衡点菜。

“这是姐姐第一次请我吃饭，我可不客气了。”纪衡接过菜单，开玩笑道。

南蕊微微抿唇点头。

【你随意。】

两人相对而坐。

纪衡很快就点了两道菜，就将菜单递给了南蕊。

“我点好了，剩下的姐姐来吧。”

南蕊点头，接过。

又添了几道菜才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纪衡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南蕊一杯。

南蕊接过，朝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不用谢，”纪衡说道，“对了，姐姐昨天是不是去我们车队了？”

南蕊点头。

想拿出手机打字。

纪衡却开口了。

“姐姐还是用手语吧，我应该看得懂。”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紧张。

南蕊动作一顿，将手机又放回了桌面。

【你怎么知道？你看见我了？】

因为不知道纪衡对手语了解多少，南蕊尽量放慢了速度。

纪衡看得认真，嘴唇微动，像是在辨认着。

南蕊动作停了，他也看懂了。

他说：“嗯，我看见姐姐了，但是车速太快了……错过了。”

南蕊失笑。

“不过……”纪衡故意停顿了一下，南蕊疑惑的看向他，等着下文。

纪衡这才接着说：“就算没碰见姐姐，我也知道那束花是出自姐姐的手。”

【为什么？】

纪衡笑道：“蝴蝶结。”

“我看过好多次姐姐系蝴蝶结，手法很特别，”说着，纪衡还用自己的手比划，“在食指和中指上绕几圈，然后不知道怎么弄的，一个好看又有层次感的蝴蝶结就出来了。”

说完，发现南蕊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南蕊察觉到自己失神，连忙低下头，然后回道：【跟着我妈妈学的。】

这是纪衡第一次听见南蕊提家人。

“那……”

纪衡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南蕊说道：【她去世了。】

纪衡脑子都是木的，自觉戳到了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南蕊的父母在外地或者并不和她住在一起。

没想到……

南蕊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纪衡看着她嘴角勉强的笑，并不觉得她如表面那样轻松。

【不聊这个了，今天是特意为了感谢你请你吃饭的。】

南蕊率先揭过，改变了餐桌上的气氛。

纪衡将情绪压在心中，也笑了。

“感谢我？可是我没有为姐姐做什么。”

南蕊委婉的传达了一下徐敏女士的意思。

【铃铛每天陪着我，我很开心。】

纪衡那天出门和队友吃烤串。

他正聊着天呢，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猫，隔着点距离看着他手里的串喵喵叫。

小小的一只，可怜兮兮的。

纪衡走过去，它也只是后退了两步，并没有跑。

想来也是太饿了。

纪衡找了一圈，没看见附近再有第二只猫。

当下串也不吃了，在附近的店里买了点舒化奶给它喝了一点点。

小猫赌对了，遇到了心软的“神”。

当晚就有了家。

纪衡确实是没时间养它。

但也没想到铃铛如今对南蕊来说如此重要。

纪衡：“那功劳也不在我啊……”

南蕊看着他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道：【那今天的饭不吃了？】

纪衡急了。

“别啊，姐姐，我开玩笑的……”

说完，只见南蕊还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纪衡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南蕊的笑多了一丝灵动。

在灯光下很耀眼。

纪衡垂下眼眸，默默咽了咽。

骗了就骗了吧……

要是她能每天这样笑，被骗多少次都心甘情愿。

两人没聊多久，服务员开始上菜。

菜品很好，很精致。

也很合口味。

因为不方便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纪衡在说。

聊车队，聊日常生活的趣事。

话题不越界，内容不枯燥。

一切都很合时宜。

就像是两个朋友很日常的一顿饭。

很平淡，但很舒心。

从他的话中，南蕊知道了他的车队，他的队友。

将上次见过面的人都对上了名字。

纪衡很体贴。

每次服务员过来，他就揽过了职责。

他不自作主张，只是当一个翻译官。

聊天的时候也是。

南蕊发现他每次都停顿的恰到好处。

每次南蕊放下了刀叉，或者吃完了盘中的食物。

纪衡就停顿了，给她留下了充足的空白来回答。

纪衡对手语的了解比她想象中得到要多，至少比他之前说的一点点要多很多。

聊天过程中，她只拿起过几次手机来向他解释。

南蕊：【没想到你对手语了解这么多。】

纪衡愣了一下，放下刀叉说道：“没事看了看书，觉着多一门语言傍身也挺好。”

傍身？

冠军车手还需要学这些吗？

南蕊忍不住笑。

纪衡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很烂，也撑不住笑了。

“要是哪天我在赛车圈混不下去了，我给姐姐当翻译，姐姐给我开工资。”

原来傍身之处在这。

南蕊：【我可等不到那一天。】

“为什么？”

【你的赛车那么厉害，怎么会混不下去？】

纪衡一双眼睛瞬间变亮，手肘撑在桌沿，身子微微靠前。

“姐姐怎么知道我厉害？姐姐看过我比赛？！”

南蕊：……

她说漏了嘴。

他也足够灵敏。

南蕊点头。

【微博热搜第一，挂了好几天。】

这意思是被动的，无意中看见的。

纪衡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笑了。

“所以姐姐才会那样问我吗？”

因为看过，所以才问他怕不怕。

南蕊点头。

【那天被吓到了，刚好又看到有车手摔车，有感而发。】

纪衡的笑容渐淡，变得担忧。

“朋友的奶奶还没好吗？”

南蕊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失笑。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还要住一个月的医院。】

“那就好。”

纪衡说道。

气氛不如刚刚的轻快。

纪衡扫了一眼已经空盘的餐桌，说道：“姐姐，我去一下卫生间。”

南蕊点头。

他起身离开。

时间渐晚，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南蕊先给徐敏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待会儿来接自己。

又趁着服务员路过，表示要结账。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道。

片刻后，服务员又折返回来。

“女士，您是本店今晚第一百位顾客，获得了本店的隐藏免单福利，所以您不需要付款。”

免单？

南蕊惊讶的看着服务员。

【真的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字，真诚道：“是的，女士。”

南蕊将信将疑。

这也太巧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玄学？

宜吃饭？

【好的，谢谢你。】

南蕊向服务员道谢。

“不用客气，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员笑道，然后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纪衡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向餐桌。

南蕊微微侧过头看他。

纪衡疑惑：“怎么了，姐姐？”

南蕊摇摇头，将心里那微妙的猜测压下去。

【我们走吧。】

拿了包，南蕊和纪衡并肩下楼。

路过收银台，纪衡停下脚步。

“我们不用买单吗？”

南蕊心中的怀疑彻底消散。

【今天运气好，被免单了。】

纪衡也很惊讶这突如其来的好运。

“真的吗？姐姐真幸运。”

收银台里，一直忙碌着收银的服务员小姐姐忍不住抬头看向两人。

再低头时，嘴角是憋不住的笑。

南蕊没注意到，和纪衡一起下了楼。

楼梯不算特别宽敞。

为了避开上下的行人，纪衡侧身时不免向里侧的南蕊靠近。

顺滑的衬衫划过南蕊的手臂又稍纵即逝。

“姐姐，下次什么时候再请我？”纪衡偏过看向她。

南蕊抬头：？

【下次？】

纪衡看向前面，抬手摸了摸鼻子。

“这次免单，不能作数。”

南蕊：……

也就是说，不花钱不作数？

纪衡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赖，被南蕊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更是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姐姐今天才说感谢我，现在请我吃一顿饭都不愿意了？”

简直倒打一耙。

今天不算吗？

南蕊微瞪了他一眼，妥协。

【行，下次再请你一次。】

纪衡嘴角疯狂上扬，又假装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

到了楼下，出了餐厅。

纪衡说道：“姐姐还是回花店吗？我送姐姐吧”

南蕊摇头。

【我大伯母马上来接我，我在这等她，你先回家吧。】

“那不行，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在这等，我陪着姐姐。”说完，纪衡像个保镖似的站到了南蕊的身边。

南蕊无奈。

【你不用早点休息训练吗？】

纪衡摇了摇头，脱口而出：“没姐姐重要。”

话一出，两人皆是愣住。

纪衡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没有姐姐的安全重要。”

说完，又去看南蕊的表情。

飞蛾扑向路灯，灯光忽闪忽闪。

路边灌木和标示牌的阴影打在她身上，看不真切。

纪衡只能看到她轻轻的点点头。

晚风轻轻吹过。

心跳声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