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星期以后，英语演讲比赛开始，宋清音和祁瑾宴一起去参加。

徐老师带队，同行的还有平行班的六位同学。

为了避免学生迟到，学校安排了司机和一辆大巴车。宋清音正好被安排在祁瑾宴身边。她察觉到周围同学都在悄悄打量祁瑾宴。

他靠坐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养神。窗外晨光照在他线条流畅的脸上，他眼睫毛纤长浓密，挺鼻薄唇，帅气得直击人心。

宋清音也跟着偷偷看他，忽然，车子颠簸了一下，祁瑾宴眼睫毛微动，似乎要睁开眼睛，宋清音连忙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徐老师坐在副驾驶座，一路对众人叮嘱比赛的注意事项。到了比赛地点，众人进行演讲顺序的抽签。祁瑾宴抽到第十一个，宋清音是第二十四个。

前面十个选手的演讲各有千秋，评委老师们在每个选手演讲结束后，用英语问几个问题，再根据选手们的回答综合评分。

台下坐着各个学校的辅导老师、参赛者，以及观众。每个选手演讲时，台下都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老师们对自己带的学生分析选手的优劣，提醒他们避免选手犯下的错误。

宋清音坐在祁瑾宴身边，很紧张，一直不停看自己的演讲稿。虽然，上台时不能带稿。

轮到祁瑾宴上场，宋清音放下演讲稿，注视他的背影。

他一站到台上，议论声就短暂一停，当他开口说了半分钟，宋清音听见前排的三中学生倒吸一口凉气，悄声议论：“这个人就是为这场比赛而生的吧，这还怎么赢？”

“怕什么。”他同伴说，“我们来这里，最不济也有一个优秀奖。”

“你知道我不是为了人人都有的优秀奖来的。”

宋清音望着台上的他。他像每一次站在台上一样，眉目英挺，修长挺拔。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人再说话。

评委老师们问了他五个问题，他一一作答，然后鞠躬下场。

观众席里有人忽然一边鼓掌一边喊：“夏城一中牛逼！”有人应和，掌声经久不息。负责人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

这是这场比赛的第一次掌声。

十二号选手上台，明显受到影响，状态比前面的人都更差。

宋清音暗暗攥紧手指，轮到她时，她故作镇静，演讲时一直望着台下。确切地说，她微笑着将视线扫过评委老师和观众，目光却在他身上停留更久一些。

他安静望着她，眉目平静温和。

似乎，就连祁瑾宴的目光都能鼓舞她，哪怕他什么也没说。

宋清音发挥得比在学校时更好一些，比赛结束，当场公布排名。祁瑾宴是第一名，特等奖，之后将代表夏城去省里参加演讲比赛；宋清音得了一等奖，未来可以将这个奖项写进自己履历。

其余同学也各有奖项，那个三中男生得了并列一等奖，他的同伴得到了一个代表参与过这场比赛的“优秀奖”。

离场时，三中男生的视线扫过宋清音，复杂地看着祁瑾宴。

“大家今天都很棒。”徐老师唇角带笑，“要不要先回学校？”

“今天是星期六啊老师。”一个同学说，“让我们自己回家吧。”

同学们接连附和，徐老师无奈点头，叮嘱他们到家之后要报备。

同学们纷纷四散，祁瑾宴往一个方向走，宋清音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小声叫他名字。

祁瑾宴停下脚步，发现是她，微微挑眉。

宋清音走到他跟前，鼓起勇气说：“上星期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很感谢你。这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餐厅，正好到中午了，我请你吃午饭吧。”

祁瑾宴低头看着她。

正午的阳光笼住他，他眉骨高挺，漆黑视线落在她身上。

空气很安静，远处传来小孩子放风筝的打闹声。

宋清音心里一紧，正打算说“不方便就算了”，听见他嗓音低沉开口：“行。”

隔了半秒，他的声音又从旁边传过来：“谢谢。”

宋清音带他去了一家餐厅。

这是宋清音在上个星期，拿着比赛地点去学校贴吧发帖，靠着同学们的热情推荐选中的餐厅。

【窗外的凤凰花很美，很适合谈恋爱。】这是最打动她的推荐语。

她带祁瑾宴走向靠窗的座位。落地窗外果然种着一树凤凰木，花期已经快结束，果实挂在树上，树梢映衬天际。

服务员拿着两本菜单上来，宋清音故意点了和祁瑾宴一样的套餐，套餐里有一杯柠檬百香果，两人各自握了一瓶，像情侣款。

中途，祁瑾宴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起身去餐厅外接电话。他这通电话接了七分钟，回来时经过了柜台。

宋清音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等他朝这里走来，她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没有在看他。

两个人吃完饭，宋清音握着柠檬百香果，鼓起勇气开口：“你今天的演讲——”

祁瑾宴低眸看她。

宋清音心里紧张，但还是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很棒。”

祁瑾宴笑了笑，一瞬间比窗外的凤凰花还漂亮：“你也很棒。”

宋清音呆了一下，以为是他社交上的客套，可是，他补充了一句：“真的。”

低沉的声音震在他胸膛。

宋清音想起一年前，自己处于漫长的暗恋，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故意经过他的班级门口，在转角的楼梯，看见他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那个女生很漂亮，同学们私底下叫她“16班那个校花”。正是中午，住宿生们都回了宿舍，教学楼里人很少。女生说了很多自己的心事，然后说，祁瑾宴，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祁瑾宴安静地等女生说完，说：“我知道了。我不想谈恋爱，谢谢你的喜欢。”

他的声音温和又绝情，宋清音盯着女生漂亮的侧脸发呆。她觉得自己像一片尘埃，而这两个人像一场电影，自己只在屏幕上看过如此美丽的脸。

女生又说了很多话，宋清音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她正打算走，听见女生最后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会努力做到的。”

宋清音抬起的脚又悄悄放下，她站在走廊，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祁瑾宴看了那个女生很久，开口说：“我喜欢优秀的，成绩好的人。要能考年级第一。”

那个女生是舞蹈特长生，成绩比宋清音还差，在整个高一期间，都没有考进过年级前七百名。每一次考试的排行榜上，年级第一只有一个人的名字，祁瑾宴。

宋清音握着手里的柠檬百香果，心想，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也有一点点优秀吗？

她低头，喝完了饮料，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才发现他早已喝完，只是坐在座位上等她。

她连忙站起身，和他一起走向餐厅门口。

经过柜台，宋清音打算结帐。

服务员看着她，微笑说：“那位同学已经结过帐了。”

宋清音怔然，看向祁瑾宴。

“谢谢你带我来这家餐厅。”祁瑾宴说，“这顿我来请。”

两个人出了餐厅，宋清音仍发懵。她攥着自己没有花出去的钱，心想，夏城的太阳怎么这么晒，都十月份了，还晒得人晕乎乎的。

她镇定了一下，说：“我要坐公交车回家，你呢？”

“一样。”

宋清音便往一个方向走，她记得那个地方有一个公交车站。

祁瑾宴插着兜跟在她身旁。

宋清音正在思索祁瑾宴那句“很棒”的可信度，一路都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安静地走了好久，没有看见公交车站台。

“好像走错路了。”祁瑾宴说。

宋清音心里一紧，拿出手机，低头看导航。这年，她用手机导航还不太熟练，看了半天，发现确实走错了。

“距离公交车站多远？”祁瑾宴问她。

宋清音尴尬极了：“1.7公里。”

祁瑾宴指着市政自行车说：“骑自行车过去吧，太阳晒。”

宋清音确实觉得晒，她一路上都在悄悄擦汗，祁瑾宴却没怎么出汗。

两人走到自行车停车位，只剩一辆自行车。

祁瑾宴看她，宋清音说：“……我不会骑自行车。”

其实她会骑，只是骑得歪歪扭扭的，经常撞到东西。她不愿意在祁瑾宴面前出丑。

祁瑾宴说：“我载你。”

他走过去，用市民卡刷出了那辆自行车，长腿一跨，坐在自行车上，侧头看着她说：“上来。”

宋清音对上他的漆黑双眸，掌心微汗。她应了一声好，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犹豫半天，费劲地抓住后座前面的横杆。

她不敢攥他的衣角。

在宋清音眼里，夏城有全世界最美的海岸线。

祁瑾宴载着她，从自行车道骑过去，海风正好从远处吹来，棕榈树投下婆娑光影，远处的沙滩上有人坐着看海，太阳很晒，却让人欢喜。

突然，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拿着风筝，从棕榈树后面绕出来，跑到自行车道上。

祁瑾宴拐了个急弯，宋清音本来就攥着那根细细的横杆，自行车开得平稳时还好，此时根本攥不住，惊呼一声，撞到他背上。

清淡的皂角香包裹住她，宋清音简直要眩晕过去。她的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看见祁瑾宴停下自行车，转头问她：“没事吧？”

他视线漆黑，两人目光一对上，宋清音心跳就不自然地加快。

“没、没事。”宋清音结结巴巴地说，同时摸了摸被撞到的额头。

像坐过山车。想再撞一次，反正也不是很痛。

祁瑾宴看了她片刻，对她说：“抓住我衣服。”

宋清音呆住，过了三四秒，才轻声说：“好。”

她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抓住自己喜欢的少年的衣角。

他转回去，自行车重新动了起来。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布料握在手里时，干燥，细腻的纹理。

海风遥遥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他脊背微微弓着，黑色短发被风吹起，背影宽阔，脖颈冷白。

宋清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久到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滴到她的眼睫毛上，她才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右手，安静地擦掉这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