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考试，苏白觉得这几天的课程如听天书，人是坐在位子上不动的，脑子也是转不动的，班里的同学没比他好到哪去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公式，视线扫过之处都是一片沉沉的死气，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讲课跟挤牙膏一般，问一句答一句
她已经五十多岁了，最看不惯不上进的学生
她抚平讲台上的课本，直直看向角落里的人，有些不争气的说“苏白，头都要低到地上了，昨晚没睡啊，自己站到后面去”
“站到后面办公桌边上，好写字”
她拍了拍桌子，扯着嗓子“一个个的头都抬起来，犯困就自己站到后面去，每次就考那几分，试卷上的哪道题没讲过，全是将过的东西，还不会做，你们现在的条件，一个个的不要太好啊，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你们这条件，现在坐在这儿都不肯学，以后还能干嘛”
“前两天，我儿子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要忙死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讲台上的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苏白的脑子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他靠在办公桌上，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书，视线飘忽
其实仔细算起来每天晚上的睡眠时间连六个小时都没有，只有五个小时左右
苏白是真心觉得自己敬业
他深呼一口气，抿着唇，掐着自己的手，努力让视线聚焦
坐在桌位上的同学也都抬头将视线放到老师身上，听到教训的话也只是沉默点头 ，内心毫无波澜
苏白扶了下眼镜，内心万分复杂，好在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拖了几分钟走了
他走回座位，趴在桌子上补觉，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和嬉笑声
他并没有睡着，在预备铃响前就已经坐直让大脑清醒
大概是枕在手臂上的缘故，苏白抬头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即使缓了一会儿，入目的事物还是渡了层蓝色
此刻，在他眼中，世界的所有颜色都淡了下去 ，耳边一阵嗡鸣
他撑着额头，紧蹙着眉，将眼睛重新闭上，平复心情，才将那股不适压下去
沈随安注意到他的举动，问“你不舒服吗？”
苏白吐了口气，摇头
他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我们像不像舔狗？”
“啊？”
沈随安没反应过来，但对上一双认真的眼睛，他还是想了想说“或许吧”
苏白垂下眼睫，随手拿了个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他将本子推到中间，说“我们好像一直都在学习”
他拿笔画了个圈，接着说“我们也一直在追求成绩”
说着又画了个圈，他看着 沈随安的眼睛，在两个圆圈下面随手划了一道横线，忽然淡淡一笑“舔狗的一生”
沈随安若有所思的点头，从桌肚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有道理”
他扯了下嘴角，认认真真的说“人各有命”
苏白点头，闭上眼睛
算了，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这节课是数学，他从书里翻出上节课的试卷，圈出要听的，在卷子的空白处用铅笔画出一个个棋格
他将试卷移到中间，用笔的另一端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示意沈随安跟他下棋
沈随安看了眼黑板上的题号，欣然接受
两人就这样边听课边开小差，原本，苏白是打算就这样打发时间的，棋子什么的都是随便放的，纯粹是为了堵沈随安，结果玩了两把五子棋都输了
“靠，你来真的？”苏白一脸不可置信
沈随安下意识说了句“菜就多练”
苏白扫了眼大屏幕上的题，又看了眼后门的位置，毫不犹豫的说“再来”
“来就来”
沈随安拿出方格本拍在桌上，动静过大，数学老师的讲题步骤被打断，周围的同学也看了过来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显的很忙，苏白手上的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利落的换了只手撑着头，侧过身子挡住视线，低头看题，认真思考
沈随安的嘴角抽了抽“呵，狗逼”
“都看什么看，看题”数学老师率先开口“头都转回去”
视线逐渐减少，苏白转过身，一脸从容“来吧，我们继续”
“……”
沈随安面无表情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苏白点头，敷衍道“真聪明”
“滚”
成竹被后边的动静吸引，转过头，看着他们，十分诚恳的说“我也想玩”
苏白热情邀请“来啊”
“你同桌玩不玩？四个人正好凑个整”
成竹点头，凑到谢见青边上询问“后边儿问你玩不玩五子棋”
他想拒绝，却鬼使神差的点头，他听见自己同意了
“来吧”
四个人绕顺时针将本子转了一圈，看到老师来了就将它藏在卷子下面 ，玩的不亦乐乎
快乐或许都是短暂的，黑板旁边书架上的摄像头转动了，嘈杂的电子音打破了枯燥无味的课堂，声音刺耳听不清楚
苏白的嘴角压了下去
完了
他想
那阵杂音过后，对面的声音传了过来“三组倒数二三排，干嘛呢，站到后面去”
苏白扯了扯嘴角，拿起卷子和笔，无视掉所有视线，站在挂着读书两字的钟表下
一股烦躁涌进头脑，但他不后悔 ，他的视线随着风飘向远方
窗外，橙黄的颜料染红半边天，柔和的阳光透过层层云朵，穿过叠叠枝叶，高楼折射出的金灿的光如灯笼般耀眼朦胧
风起风落，天地间仿佛只剩残留的碎叶尘土飘落而下
视线所过之处，栋栋挺立的教学楼闪过无数人影，传出无数道不同的声音
苏白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他想起自有记忆起，父母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学习是最轻松的，每个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回忆学生时代，要好好珍惜当下……
这些话他都听出茧子了，他不并认为这是对的，他想，没有人会回忆当下，更何况是处在其中的人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像是规划好的囚笼，他被压在着四四方方的天地中，困住他的每根铁丝都经过精细的打磨，而他像拔了羽翼的不死鸟，和千万只关在一起的鸟一样，是个囚徒
他和另外三人站成一排，等待着后门的推开，等待着陈述的到来，等待着审问的开始
学生时代的囚笼是四四方方的，是可以无限延伸的
苏白很轻的瞌了下眼皮，他也在等待，他在等待一个飘渺虚无的词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