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海河情.琉璃坠 > 第11章 第三章:乌鸦.哀怨

第11章 第三章:乌鸦.哀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阿小儿,婆婆回来了!”阿婆疲惫的声音在厅屋里响起,黑洞洞的竹房子里听不见一声响动。她摸索着找到煤油灯,划亮洋火点亮起来,四处找她。却见不着她的影子,焦急唤:“阿小儿,在么?你在哪?婆婆回来了呢!”

“婆婆!婆婆!”阿小在被窝里轻颤着喊,她的声音极小,带着满满的惊惶与不安。

“婆婆回来了,婆婆回来了,别怕!乖,别怕!”阿婆把煤油灯挂在柱子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佝偻的轮廓,老态龙钟。她伏过身子,隔着被褥贴着阿小瘦小的身子,阿小不敢动,任凭她静静地拥抱着。

良久,阿小似乎感觉到阿婆在伏在她身上恸哭,不时地颤动着身子,她甚至能感受到她无声的哽咽,偶尔有几声强力压制的呜咽。

阿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平日里的阿婆可不是这样!有什么东西从被褥上滑下来,滴到她小小的身上,滴到了她的心里。

阿婆的心境当然是万分悲凉的。先前她在街上晕倒,竟没一个人出来帮忙。要不是晚上天气下凉,她被寒气惊醒,只怕是死了也没人知道。她哪里晓得,在她晕倒之后,有路人发现了她,一时间围了好些人,各色各样地议论着。有好心人怕旁人踩着她,几个人合力将她拖到墙根处。

她摔得实在太重,鼻梁都磕得是血。开始有人试着喂她些水,以为她会清醒过来,无奈她依旧不省人事,时间一长渐渐地周围的人就散了,在这自身难保的乱世里,普通人的生与死,自然没有人放在心上。

正午短暂的阳光一过,天气便渐渐下凉,过了黄氏竟有些寒气袭人,一阵从地里升腾起来的湿气弄醒了她,阿婆努力爬起来,急匆匆地往回赶,一路她眼中雾气冉冉,心里淌着血,真是受够了这凉薄无情的人间。下地狱还有别的鬼扶一把,这人间却是这般尖刻,怕是呆不得了!

“阿小儿,嘴巴子怎的弄破了?”阿婆抱起她来,搁在腿上,检查她红肿的嘴唇。

阿婆今天份外的温柔,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凶巴巴的婆婆。阿小疑惑地注视着她,忽然有什么滴到她脸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婆婆,阿小儿饿!”她偎在她的怀里,声若蚊丝,手里紧紧地抓着阿婆的衣服。

“好!婆婆给你做饭去。”阿婆今天出奇的好,放她到炕站起来,用一块旧背巾把她捆在身上,取了煤油灯,进厨房做饭去了。

厨房里一片烘热,暖黄的火苗烧得锅里的油簇簇作响,阿婆在灶台边上忙活着,嘴里喃喃念叨着:

“阿小儿,要乖哦!”

“阿小儿,婆婆背不动你了!”

“阿小儿,婆婆今天丢大人了。”

……

她一边给阿小炒饭,又一边动情地啜泣着,眼泪都滴进了锅里,兹的一下便蒸发掉了,一如蒸发了她身体里本就廖廖无几的生命力,然而她心里像是藏着一个满是伤心的大湖,淌出来无尽的悲伤。

炒热了半碗冷饭,阿婆撤了柴火,把阿小从背上放下来,将她放进四方桌旁深深的木头椅子里,又抠抠索索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坨黑乎乎的肉来,切成小片放在瓷盘里,连同炒熟的半碗饭一起端了出来。阿小哪里顾得上这许多,立马端起碗来就吃,满鼻子都是油炒饭的香,今天破天荒地还有肉吃,平时她可见不到阿婆这么大方。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映照在墙上,老的孱弱佝偻,小的瘦小无助。

“婆婆,你怎么不吃?”阿小刨着半嘴饭往嘴巴里送,疑惑地望着阿婆道:“你不饿么?”

“婆婆不饿,阿小儿乖,你吃!”阿婆慈爱地看着她,孩子跟着她这些时间,吃了不少苦。

阿小刨着饭,小嘴儿涂得油亮亮的,饭塞了一嘴,今天的饭甜滋滋的,她对阿婆笑,第一次心甘情愿的笑。

到底是哪个死人子造的谣?阿婆想起白天的事,心里五味杂陈。要说人家冤枉她,她确实与老李头有些不伦的牵扯,但要因此说她不检点,那也是言过其实的。老李头单身多年,她也孤孑半生,恰好在这个时间里,两个人凑个对儿,算得上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那般七嘴八舌!

昏黄的灯光下,一老一少围坐在桌旁,小的懵懂无知,老的心绪万千。阿婆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旁人的添油加醋,恨的是背地里的告密者,一个要舌生疮,一个要短阳寿!

其实在她心里,谁是告密者早已是一清二楚。昨天陈妈那种明里暗里的窥探早已经暴露了她别有用心的动机,再也没有比这更明目昭昭的了。

这个该死的长舌妇!阿婆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

阿小把那半碗饭吃了个底朝天,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滑下椅子来,摸了摸自己鼓起的肚皮,虽然嘴巴上磕破的地方还在疼,但是她对今天的晚饭无疑是心满意足的。阿婆的心绪陷在白天的糟心事情里,她直勾勾地凝望着近处,心思却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就算她和老李头偷情,也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远够不着千夫所指的地步。她想不明白的是,长舌妇为何要这般针对她?就算她俩平时来往有些言语纠葛,那也只不过是邻里间你来我往的斗嘴小事,何故生出此般毒计?

真真是最毒妇人心!把人往死里整!

“婆婆,饱了。”阿小扯了扯阿婆的衣袖道,阿婆出神得很,连阿小几时离座都不知道。

“去吧,去外边活动活动,消化消化好睡觉。”阿婆朝门口指了指,让她去出去消消肚里的饱嗝,思绪却依然陷在一团乱麻里。

对于她眼前的局,苦思一阵,实在没有好的办法,她起身收了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洗着洗着,她的眼泪却是像雨点一般禁不住地簌簌往下落,滴到下面的木盆里,混在浑浊的洗碗水里。

人最怕被亲近的人出卖。在熟悉的人面前,人是不设防的,一刀就能扎到心上,扎个通透,谁都怕遇上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碰上了。她平日的谈伴陈妈就是这样心狠的人,残酷狠毒,杀人不见血!

外面被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四下里静谧极了,静得可以听得见邻家灯芯子烧着的噼啪声,火苗子兹兹跳跃着的声音。小小的窗泛起昏黄的灯火,一点一点往外渗,到了黑暗和明亮的交接处,努力地往前浸。

夜凉如水!

灯芯子永远是最明亮的,人就像这灯芯子,燃烧着挣扎着,一点一点缩短,一点一点化成灰烬,熬空了灯盘里的油,熬尽了骨头里的髓。

活人的温暖照不到死人的身上。

阿婆收拾完,就着木盆舀了一瓢水,给阿小洗了把脸,又帮她擦了擦手,把她胸前脏脏的袿子脱下来,去了小鞋,露出稚嫩的小脚丫,将就着洗脸的水,顺带帮她把脚丫也洗了一遍。

今天的阿婆出奇地温柔,阿小心里即时对她有了极大的改观。阿婆一碰到她的脚板心,她便发出咯咯地笑。她一笑,阿婆的内心便瞬间治愈了大半,对白天发生的事也不那么气那么恨了。

把阿小送进被窝,阿婆呆坐在炕沿边,若有所思。阿小拉了拉阿婆的手,给她送上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容,然后慵懒地往被褥里的一梭,倦意袭来,不一会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今晚的梦是甜的,没有那个疯女人的梦靥,没有张惶与呼喊的梦靥。

邻人也累了,熄了灯,裹上这袭唤作夜色的被褥,安静地闭上了疲乏的眼睛。墙角里,檐基下,泥窝里,小虫子吱吱地叫着,有一声没一声,夜曲正酣,虚梦也正醋——明天应该是个好天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