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约卡姆，约卡姆西兹。一只牧犬，一辆战车。

以及，一位驱魔人。

迄今为止，我的职业生涯虽然谈不上一帆风顺，但至少也相当的丰富多彩，我去过异域，也下过地狱，在某个寂静的小镇里焚烧过一百零一个木偶，也在洞窟里和数不尽的食人班迪斯们战斗，但是论数其中最恐惧的经历，还是在一个宇宙的平行里，与一个弑父杀母的我自己面对面，从此知道了选择与遭遇能将一个人的天性更改的面目全非，还有就是，当你看见一个稍矮一点，拄着手杖版的我自己时，记得提醒我跑快点。

如果你怀疑我的叙述并不是真实客观的，或者想去了解整个故事的全貌的话，那我就得从头开始给你讲起了。首先，我得确保你相信这两点：

第一点：有些物种其实和人类是没有生殖隔离的，但因为没有人去亲身实践过，所以这个观点只存在于理论上。这点我很欣慰。

第二点：很遗憾的是，我的诞者已经成功将第一点的理论升级为了真理。并且又发现了一个事实——基因关系越远，后代的血脉越优良。

我的诞生就是这两条理论的结合，当然，也要归功于我的诞者和父亲，他们人类与堕天使的血脉创造出了一个拿非利人，传说中的“巨人英雄”“毒蛇”“成就者”“恐惧”——此世之恶越发蔓延的象征物。但是直到现在，除了要摄取掉更多的食物外，我还没有发现自身什么“邪恶的本质”。

此外，如果你想让我从一个专业驱魔人的角度给你的家庭提什么意见的话，嗯...首先，别随意搬家，如果发现你的孩子不正常，丈夫出轨女学生，或者是工作变动，一定想要换个环境转变一下心情的话，也别选择那些环境不错，装修古朴，却莫名奇妙比其他房子便宜了不少的别墅当做住处，这点很重要。我敢打赌，如果每个搬家客都能遵守这些的话，我至少要减掉一半的工作量。如果你既心存疑惑，又实在弄不明白一个房屋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净整洁的话，那么就养条狗吧，它死就跑，大多还能摆脱的掉。

其次，别收那些没有姓名和住址，来历不明的东西，事实证明，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裹里一半是炸弹，一半是诅咒物品，前者请拨给FBI，后者就得及时联系有实力的灵媒了，我的推荐人选是柯尔.希尔，他是个FBI，也是个灵媒大师。祝你好运。

再次，多读美国历史，远离印第安保留地，别去溶洞鬼屋探险，少住山间木屋，反对招魂与亲灵唤回，支持火葬。然后，如果你想收养孤儿的话，别把漂亮，聪慧，合你丈夫眼缘当做首选，尽量去选择那些合群的小姑娘们。最后，当你把自己的孩子抛弃在出租屋里时，记得检查一下煤气有没有关好。就这么多。

好了，转回正题。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就在不久之前，一个没灵魂的拿非利人给一个杂种恶魔打了张灵魂欠条。那只恶魔，地狱叫它涅迦尔，但是在我这儿，它就是个混蛋杂种，一个用小孩的灵体威胁一个虚弱的驱魔人的软包。

那时我满心喜悦，自以为继承了我的诞者的狡诈才智与语言天赋，玩弄恶魔于鼓掌间。但是不久之后，就因为那该死的奉献，我被赐下一个该死的灵魂，它取代了我之前使臂使指的灵体，转而躺在了我的灵识里，一无所用，麻烦很大。

它会兑现我的欠条，让我成为一个Hellspawn，低劣恶魔的仆从。

要按照传统复仇故事的套路，我会忍辱负重，听从它的命令，蛰伏个几百年，再找准时机，一举杀死涅迦尔，夺回我的自由。好吧，这是个不错的故事，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在这个故事里没有主人公的殊荣，那么经过地狱多年的腐蚀，在杀死涅迦尔后，我多半会取代他的位置，再拥护一点什么‘至上的惟有力量’之类的古早反派观念，成为下一个劫持小孩的杂种。

最关键的是，如果我真的伤害了羔羊，我的父亲会怎么看我？

一只优秀的牧犬不能有任何失误，只要它们伤害了牧羊，那就应当作为野狼论处，我不想那样，最不想。

所以，我听从了我的灵媒大师，柯尔.希尔的建议，只要欺骗一个恶魔三次，被羞辱的地狱就会把应给人类的惩罚几倍返还给那个恶魔。事已至此，我短暂的抛弃掉了个人英雄主义，准备去寻求一些专业人士的帮助。

而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我有了一个地狱里的小探子，女妖拉米亚，它会给我提供所有我想知道的消息，以此来换回它寄存在我这里的那条卑微性命。

“我期待你的表现，拉米亚。”约卡姆西兹松开手中血淋淋的半截蛇尾尖：“告诉我关于涅迦尔的消息。”

“...你想知道什么，我尊贵的主人？我，我知无不言...”

吉普赛人的女妖将残缺的蛇尾卷到身前，它伏低身体，尽量不引人察觉的往角落里瑟缩。恐惧驱使不了它的逃离，因为我与恶魔都信不过彼此，所以我遵照涅迦尔曾教给我的方子，将它的头颅摁在它自己臃肿又稀烂的残躯上，强迫一个恶魔把自己的存在献给我。现在，哪怕我让它挣断自己的下半身，或是穿上玩偶装去藏复活节彩蛋，它也只能乖乖照做。

这个认知只会让我对自己处境的了解变得更清晰。

注意到驱魔人的脸色愈发阴郁，拉米亚连忙开口道：“涅迦尔，它不久前在地狱里可是个笑话。听说它试图利用康斯坦丁...嗯...您伟大的父亲，夺走天堂的战利品，却被他和万物之绿联手摆了一道。”

“现在关于它的消息我倒是了解不太多了，不过听说它正和地狱的那些原生恶魔混在一起呢，就是阿撒兹勒那样的黄眼之辈。要我说看看我们伟大的主人不在，祂的所谓忠诚的仆人都叛离成什么样子了？真让我替它们感到羞耻...”

“够了。”约卡姆打断这个恶魔的滔滔不绝，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温切斯特兄弟吗？”

“啊，当然。”

拉米亚那张中性的脸上刻意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们最近可是地狱里的大红人，阿撒兹勒的王牌就是这对兄弟中的弟弟——大半个地狱都在打这个赌约呢，关于哪个恶魔的血继者能在对抗彼此中取得胜利。但我没押他，要我说，他虽然是个天生的战士，但是早晚也得死在自己自负的怜悯里...”

这次，女妖及时止住话头，没给约卡姆留下任何一个杀掉它的借口：“您满意吗，主人。”

巨蛇小心翼翼的斜着眼睛，终于学会了谨慎的去打量一个拿非利人，这种罕见的物种灭绝了太久了，以至于绝大部分恶魔都忘记了他们生来的职能，给他们套上脆弱的项圈，以为能做他们的主子。

“大概。”

约卡姆踩过地上的血肉，走到了巨蛇身前，他动手摘下脸上的铜嘴套，将目光直望进蛇类绿色的缝状竖瞳里：“你会继续为我跟踪涅迦尔，收集它的每一条信息，揣摩它每一个举动的含义。一旦发现它有任何不利于我，或者不利于我的诞者的决定，你都要转述给我。而一旦事态紧急，你会先立刻阻止它，哪怕代价是你自己的性命。是吗？拉米亚。”

“什么，不不不，我不...”

庞大的语言笼罩住了它，拉米亚挣扎着想要后退，墙壁却抵住了它的身体，它不得不狂扫长尾，蛇身的每一条肌肉束都在嘶吼痉挛，想要将这瓦石的监牢粉碎掉，一时间，碎石四处飞溅，整座联合车站地动山摇：“不不...”

“你的存在是我的，拉米亚，你必须遵照我的命令。”

“告诉我，你回答是什么？”

“我...是的是的是的。”巨蛇刹那僵直，它的长舌被迫卷动，腔体却仍在发出常人难以听到的悲鸣：“我会听你的话。”

“那正是我想要的。”

约卡姆西兹将铜嘴套重新带回脸上，他的额角慢慢的渗透出细汗：“别让我后悔今天饶了你一命。去吧，拉米亚。”

又是一阵山峦翻动的巨响，大蛇从地底的缺口处蠕涌而下，残缺不全的蛇身就像火车的车厢，一节一节的消失在地狱的火光里，与来时的戏谑与优雅不同，它的离开更像是一种落荒而逃。

直到震动与火焰一并消失，驱魔人才紧了紧铜嘴套上的绑带，走出了凌乱而灰暗的里世界车站。

而在雨靴踩稳站台地面的前一秒，约卡姆突然感到一阵昏沉袭来，他立刻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承重柱，以免自己坐跪到地上。

“你还好吗？”

克里斯汀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够不到对方的肩膀，她就托扶住了驱魔人的小臂：“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眨眼就回到之前的车站了。”周围人头攒动，阳光明媚，一如弥留之际的虚构幻梦。

“我没事，一点无关紧要的后遗症。”约卡姆西兹说：“之前是拉米亚把你们送了出来。它不会再夺去你的灵魂了，克里斯汀，你安全了。”

“把这当成一场噩梦吧。”

这只是一句对受害者的安慰。

然而就在每个字都完整脱离出口的那一刻，克里斯汀的身体瞬间软倒了下去，赶来的克莱连忙托住女友的身体，焦急地向驱魔人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她没事了吗？”

“我...”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的抬起手，抚摸过脸上冰冷又脆薄的铜质：“...我想她只是睡着了。”

噩梦过去，一个崭新又完满生活将给予生命慰藉，因为在进入地下的永恒之前，时间会带走所有不幸...

... ...

“滴滴，滴滴。”

“你好，我是鲍勃。”

“您好，我是约卡姆，约卡姆西兹。我想找温切斯特兄弟。”

——

那个新犯人被带进来的时候，迪恩.温切斯特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

外面囚犯们敲击栅栏的声音与肮脏的的欢迎词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迪恩希望这不是因为那个新人被这种迎接仪式吓晕过去了，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犯人们没能再激起更多的笑声与嘲弄。

迪恩将头探出栏杆外，两个狱警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通常来说，人们不会对正常高度的东西产生恐惧感。比如一根电线杆，它直入云霄，但那又怎样，一根电线杆，它合该如此。

但放在人的身上就行不通了。

“得了，得了，不是吧。”迪恩目瞪口呆的喃喃道。可狱警们从不会体察犯人的心理健康，他们就在这间牢房外面停住了，用钥匙开了门，跟在狱警身后那个巨人也走了进来（穿过门框时矮了下头），他捧着监狱里配给的床单，厕纸和毛巾，向周围大致扫了几眼，迪恩小心的尝试去打量他，但还没等他的目光落上对方的肩膀，巨人的脑袋就瞬间转移了过来，他们骤然对视。

“迪恩.温切斯特。”这个惊人大块头压着嗓子，用一种像是莱昂纳德.科恩*的，充满威慑力的男低音沙哑着说：“我找到你了。”

*莱昂纳德.诺曼.科恩，音乐家，词曲作家，歌手，小说家，诗人。强烈推荐莱昂纳德.科恩的《In My Secret Life》（在我内心深处），《Hallelujah》（哈利路亚）也是他的代表歌曲。

约卡姆：我只是想来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