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嫔娘娘，全名赵欣，和赵青思一个姓。

陆晏合理猜测，这位赵青思，保不齐是赵欣的哪门子亲戚。

才能毫无产品开发的经验背景，就能从支持部转到开发部。而且，她刚入职时，想到姜华和孙阮筠的神情——不自觉地笑脸逢迎，陆晏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概率没跑。

第二天，柏青顶着个黑眼圈上班。

“视频做完了？”陆晏问

“嗯嗯。”

“几点睡的？”

“哎，没睡，通宵了。”

陆晏如约将植物奶市场分析报告发给孙阮筠。

收到。孙阮筠回复。

随后陆晏收到个日程邀请，周一下午2点，报告分享会。陆晏点了接受。

公司通讯软件消息提醒：员工关爱水果到了，请下B1领取。

旁边工位的余欢：“走啊，咱俩下楼取一下？”

陆晏：“好。走。”

等了3分钟，电梯上来了，陆晏和余欢下到B1层，签字把产品开发部的水果搬了回来。

陆晏刚坐到工位，就看到孙阮筠5分钟前的消息：“你去哪儿了？你报告很多地方要改。”

“去拿水果。”陆晏边回复，边抬头看了眼工位上的孙阮筠，神色不虞。

“你是觉得自己报告完成的不错吗？”

陆晏已读未回。她总共才走了10分钟。

旁边余欢看了眼放在台子上一堆水果：“咱们把水果给大家分一下？”水果是每人一份的。

还没等陆晏说话，孙阮筠转身过来对陆晏说：“你来一下，你报告要改。”

陆晏看到，余欢的脸色有些尴尬。

她自己也觉得很尴尬，但没说话，跟孙阮筠坐到她工位旁。心中却有个念头——孙阮筠是主管，余欢也是主管、又是新来的，孙阮筠对余欢有种竞争的敌意。

我和她取个水果而已，不是也帮你孙阮筠拿了吗，你这样….有这必要吗。

孙阮筠打开陆晏发她的PPT，往下滑动，陆晏看到一个个大文本框内，醒目的红字。

“目录颜色：为什么是蓝色？”

“这里多了个空格。”

“为什么这个表格放在左面，后几页的表格又放在右面？”

“行业分析的数据是准确的吗？重新检查。”

“为什么选择这几个竞品来分析？”

“为什么竞品没有XXX？”

“为什么有的竞品内容多，有的内容少。”

“总结写的不全面，等上面内容重新改过后，再写总结”

……

还没等陆晏晕过去，孙阮筠先开口了：“做市场分析，最重要的就是细致、细心，你看看你弄得，这种质量要是供应商给我，我都要给打回去重写。既然时间紧迫，那你改改就行了，下次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报告。”

陆晏注意到，路过其他组的同事眼神朝她这边瞟了瞟。

一个姑姑，好大的官威。陆晏心想。

供应商写一个报告要多少钱？六位数是基础。

我写这么一个报告多少钱？我一个月8000块的工资，三天写出来一份报告，几乎白嫖。

还被扣上了质量不好，这么大一顶帽子。陆晏想开口说：领导，您说的这报告质量不行，可哪里让您觉得这报告不行，是目录的颜色不合您心意了吗？”

她忍住了，心想，等我晚上不教你打络子，急死你。

她换了种方式，她开始大声说。

“领导，目录颜色，您觉得哪个颜色合适？”

“您觉得表格是应该统一在左边，还是在右边？”

“竞品分析是根据XX报告中提供的产品销量来选择的，或者您觉得要改？”

“这个有的竞品内容多、又的竞品内容少，是这样的：有的竞品披露的信息多，所以放的内容也多，有的竞品披露信息少，所以内容也相对较少。”

余欢、姜华还有其它周围同事都抬起头往孙阮筠这边瞅。

孙阮筠硬着头皮答复：

“既然你PPT是绿色背景，内容又是植物奶分析，是不是绿色目录更合适？”

“不是左边右边，是你表格位置不统一，看起来非常混乱。”

“竞品分析，把我刚说的竞品XXX也加上，这是咱们对标很重要的竞品，你这里没有。”

“有的竞品内容也太少，一页PPT就三行字，放了几张图，这行吗？你再找找，肯定有其它信息，你自己收集不全别说人家没有披露。”

“还有你这里的空格，细节！细节问题一定要注意！不要马马虎虎的！”

呵，孙阮筠下不来台，硬要给自己找补。陆晏心里笑了笑。

“行了，你回去改！柏青，你来一下。”

等陆晏坐回了工位，又听到孙阮筠开始给新人柏青“立规矩”

“你这个视频剪得，啧，有点儿混乱啊。“

“长度倒是在5分钟之内，可是该有的内容，你都没体现全啊。”

“而且，给领导汇报要用的视频，你不弄个的美观的封面？”

“音频和内容要一一对应，这是最基础的吧！你看你这儿的音频，比画面晚了一秒。“

“还有这里…”

陆晏从后默默观察着柏青，看她像个虾米一样，越缩越紧，连腰也越来越弯曲，配合着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去改。”

她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个忍气吞声、有求必应的自己。

让我当个菩萨，却像牛马一样使唤我。

可无论别人把你当工具，还是当牛马，自己应该把自己当人。陆晏想着，挺直腰板。至少，要给自己争取一些属于人的权利。

此处没有，我去他处。

她按照孙阮筠的反馈，简单改了改。

孙阮筠没到中午就开始催：“还没改完？”

“嗯。”

她又按自己的想法，把PPT的逻辑、内容再次梳理了一遍。周四下班前，发给了孙阮筠。

也许是碰了一回钉子，这一次，孙阮筠收到PPT，没再说什么。

基于市场变化，一二线城市的消费者更倾向于选择健康的饮品，植物奶应运而生。公司迎合市场趋势，计划上市植物奶产品，但植物奶市场是什么情况、产品怎么做？

大家并不清楚。

所以，在找供应商做市场调研之前，打算内部先做个桌面研究，摸一摸市场情况，也就是陆晏做的这个植物奶市场分析。

植物奶属于创新品类，应该是创新产品部周远楣负责。市场分析报告也应该是她们来写。

但创新产品部成立没多长时间，人手还不够，最后就落到了姜华这儿。

姜华可以推脱，可她没有。她也想给其他人看看，产品开发部可以承担创新产品部的工作。她一直想把创新产品部合并，她觉得这个部门压根儿不应该存在。周远楣这个高级经理，应该归自己管。

她交给信任的孙阮筠。可孙阮筠不愿意干这种活，毕竟有点小权利，有所谓下面人可以指使，何必自己亲自来干。

于是，就落到了陆晏头上。

对陆晏来说，这也是个在其他领导面前展现能力的机会，她自然不能糊弄。

赵青思闲得无聊，坐在工位上聊微信。

孙阮筠路过：“忙呢。”

赵青思缩小微信界面，甜笑着点了点头。

下班时间一到，姜华拎包走了，随后孙阮筠也走了，赵青思收起桌上吃了一半的饼干，擦了擦嘴，合上电脑，也准备走。

陆晏和她打了个招呼：“下班了？”

“啊，是啊。”赵青思背上背包，看还在工位的陆晏和柏青，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走？”她工位靠墙，偏安一隅，白天的很多对话她可能都没听到。

“在做植物奶市场分析报告，说要给楣常、，要给咱们老板和创新产品部的老板讲呢。“

“哦。“赵青思没什么兴趣，随口道：“没写完？”

“没写完，姜总可重视这个报告。哎，可惜，熬了好几个大夜，查了30多份研究报告写出来的，也没机会和赵总汇报。”

赵青思歪了歪头：“赵总…？”

“咱们研发中心的大老板，赵欣总。”

赵青思拿出抽屉里的饼干，又塞进嘴一块，嘎巴嘎巴地嚼了起来：“你没和赵总汇报过？”

“和赵总汇报，怎么可能轮得到我。”，陆晏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就是一干活儿的。”

赵青思想，三姑不是也想了解一线员工的工作情况，我发个消息给她。

没一会儿，陆晏收拾收拾下班了，有些地方她明天再调整，也来得及。

柏青还在工位上苦恼，黑框眼镜要从脸上掉下来了，露出一对疲惫的眼睛。

“还没整完？”

柏青点头：“我就知道我做的不好。在改呢。”

陆晏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晚上的情谊，没忍住：“你就说你手机出问题，X映打不开了。完事，下班。”

柏青：“啊？什么意思？”

陆晏把电脑锁进抽屉：“你不想今天也搞通宵吧。”

柏青点了点头：“可我不敢…我还是再剪剪吧。”

陆晏想了想，换成从前的自己，也是不敢的。实践出真知，有些事总要亲身经历。于是跨上背包，打卡下班。

地铁人潮汹涌，她看着挤在自己前后左右的打工人，高矮胖瘦皆不相同，但又好像一个模样。她又想起消失了的刘玉寒。她给的蜜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甜。

唯一的一条聊天消息，始终没有回复，陆晏的表情有些迷惘。每每想到刘玉寒，她总觉得有听不见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