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侧躺在黑漆漆的石砖房内。
没一会儿，小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没处放，只能放到地面。
“你是先吃馄饨，还是先上药？”
“不然你先下床，被子、床单给你先换了。”
陆晏歪头看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不知怎么称呼，嗯…你叫什么名字？”前几日孙阮筠打我，要不是她求着停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我叫柏青。叫我清儿就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名字里的青是青色的那个青。清儿，是清清白白的清。”
“你新来的？”陆晏大着胆子，问出这句话。
她确实没在公司里见过柏青。
“嗯，刚入宫的，听说姜贵人这儿缺人，就把我分过来了。还来了不止我一个！”
“赵青思？”
“啊！”柏青想了想，“是有个叫思思的，但我不知道她大名。不过你这几日不是一直关在这里吗？你怎么知道，你们从前认识？”
算是…认识吧…陆晏心里想。
“我听外面有人议论，这屋不隔音。”陆晏找了个理由，“我看姑姑给你安排了很多活，怎么不叫她？”
“你又怎么知道”，柏青摸不着头脑，不过陆晏说的没错，她也不继续问，开始抱怨道：“姑姑什么活儿都不叫她干！像养了个小主一样！睡觉都不和我们一起！姑姑还说什么，大通铺再加个人就太挤了，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怎么之前不是睡这么多人吗？何况你还没回来呢！”柏青一边抱怨，一边把干净的床单展开。
陆晏裹着上身下了床：“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清儿皱眉道：“你能给自己上药吗？这可是上好的金创药，你再给弄洒了。到时，我还得帮你拿新床单换。算了算了。”一边说，一边已经帮她铺好了新床单。
“你趴上去，我帮你。”，陆晏刚想拒绝，又听她说，“不然你有个好歹，姑姑要拿我撒气。”
陆晏重新趴回床上，清儿给她上药时，盯着一道道伤口。手开始不停地抖。陆晏疼的要命，手攥紧床单，没吭声。
毕竟清儿好心帮她上药，何必叫人徒增压力。
清儿药上了一会儿，见陆晏非常平静，想是不疼的，于是也没那么紧张了，开始和人聊起了天儿：“要我说，你刚刚何苦和姑姑置气，不如磕头认错，叫姑姑消了火，往后也不至于为难你。不然就算等你出去了，也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等着你。这是皇宫，你跑又跑不掉，走又走不出，可不是要被关在里面儿活受罪。”
陆晏觉得很有道理，可她一早就把人得罪了，如今覆水难收。就算磕头认错，姑姑也会觉得她好拿捏，往后更不会放过自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受够了。
不如早做打算——走不出皇宫，还离不开孙姑姑吗！
见陆晏不出声，清儿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
“清儿，除夕、年初一这几日，咱们承禧宫都要做些什么呀？”
“你比我来得早，倒问起我来了！不过，各宫都应是差不多的，做新衣、置办年货，哦，新衣你是别想了，我们已经在体和殿量过尺寸，你赶不上了。”
“那主子们呢？”
“你还关心起主子的事儿来了。就你现在的情况，初一到了，你伤都未必好利索，主子去各宫请安，也不会带上你的。”清儿说得起劲，没留意手下，把好几处上过药的地方又再来了一遍。
陆晏思索了一会儿：“姜贵人会在年初一到欣嫔娘娘处请安吗？”
“自然会的。”，清儿有点儿受不了，“陆晏，你这宫女到底怎么当的？怎么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好像学霸面对学渣的无奈。陆晏没回应她责怪的语气，继续问：“承禧宫除了姜贵人，其它小主也会一同去给欣嫔娘娘请安？”
“自然是，就算楣常在圣宠正隆，不把咱们小主放在眼里，可欣嫔娘娘那她是不敢怠慢的！”
“嗯”，陆晏突然道，“我记得楣常在爱美、喜欢新奇的玩意儿，难怪总能哄得皇上开心。”
柏青道：“可不，一个常在，处处都压了咱们小主一头。”
陆晏没再说话，心中有了计较。
楣常在，她知道是谁，创新产品部的负责人——周远楣。
周远楣，喜欢新鲜事物，穿着打扮也走时尚路线，经常变换风格。
创新产品部是最近几年才成立的部门，如今的市场千变万化，产品创新就成了重中之重。
虽然周远楣只是个高级经理，却在产品研发中心负责人赵欣那里，越来越说得上话。赵欣手下一共4个部门负责人，周远楣是后来的、也是最年轻的。去年年终，研发中心的职业经理人特别奖就给了她。
这是每个中心的最高奖项，一年一次，一次性奖励现金30万。
其它三个总监都是嘉达的老人了，却被后来者居上。无论心中多么不爽，但毕竟是老板的意思，谁也不敢多说。
她知道，周远楣负责的创新产品部有岗位空缺，嗯，之前不是强行让我转岗吗，现在看人手不够又把我留下，脏活累活继续扔给我，还要PUA我对你感恩戴德。可惜我是人，不是一枚冷冰冰的棋子，想要就要，想抛就抛。你想把我留在这儿，我却不想呆了。创新产品部是个好去处。
她想到姜华提过一句，自己在做的植物奶市场分析报告，会在周远楣面前讲。
陆晏上好药，又换了清儿给她拿的、洗干净的春绸棉袄。她现在出不去，只能趴在床上养伤。
一醒来，发现闹钟已经响了三回了。
陆晏起身时，感觉自己的后背生疼，好像真挨了顿揍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太紧张，没睡好的缘故。
到了公司，陆晏看到柏青在对面工位上坐着，打了个招呼：“清儿，早啊！“
柏青扎着个丸子头，扶了扶黑框眼镜，歪头疑惑地：“早…早啊。”
余欢朝陆晏伸过头：“你俩认识？”
柏青摇了摇头，陆晏愣了一下，解释道：“视力好。刚才看到你工牌了。”
柏青想，这人是个社牛，好可怕。
陆晏没再说话，她得抓紧完成植物奶市场分析报告。
没一会儿，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姜华和孙阮筠一起进了办公室。
“姜总早。”余欢率先打招呼。陆晏也跟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柏青站起身来，她知道这位姜总是她的上级，是部门负责人，有点儿不知所措。
等姜华放下包，打开电脑，才发现杵在一旁的柏青。
“小孙，这是新来的？”
孙阮筠连忙走到姜华旁边：“对，新人。给大家介绍一下哈，这是咱部门的新员工，嗯…你介绍下你自己吧。”
声音小小的：“大家好，我叫柏青。毕业于南大，乳品工程专业。”
姜华补充道：“南大，食品专业还不错。咱们部门缺这样的人，未来在这儿好好发挥下你的光和热！”
陆晏刚想说，我们校友呀，听到姜华这句话，又闭上了嘴。毕竟在姜华的记忆里，她已经成了科大毕业。
姜华指了指孙阮筠：“咱们部门的老员工，无论是专业上还是管理能力上都很资深，未来也是你的直属领导，有啥事和她汇报。”
柏青眼神还像个懵懂的大学生：“好的。”
姜华满意点头：“行了，都坐吧。”
孙阮筠从对面伸手敲了敲陆晏面前的工位隔板：“新人培训资料，发一下。”
“好的。”
陆晏紧锣密鼓地做报告中，听见孙阮筠叫柏青：“你会剪视频吗？”
柏青点点头：“会用X映。”
“太好了，马上要中心例会，咱们部门的汇报材料，你看”、“PPT里全是字太枯燥，领导也看不下去，这部分，你给做成视频展示。其实不用太复杂，你看哈，就是把小标题提取出来，下面配图，PPT里要是没有合适的图片，你就网上找找。视频时间不用太长，不要超过5分钟，把内容都说清楚就行。”
柏青点头：“好。”
“下周一例会，最晚周四早上给我哈。估计还得改改。”
柏青点头：“好。”
陆晏一边做报告，一边摇头。那不就一天时间？又一个倒霉蛋儿上了贼船。
公司通讯软件叮了一声，右下角弹出窗口：下午1点半-3点半，供应商交流会。
组织人：孙阮筠
临时会议？陆晏直接点了拒绝。
公司通讯软件又闪了闪，陆晏点开。
孙阮筠（产品开发主管）：怎么不参加？
陆晏（产品开发专员）：在赶报告，还要明天一早给您呢
孙阮筠（产品开发主管）：2个小时都腾不出？
陆晏（产品开发专员）：腾不出[笑哭表情]，午休时间都在赶，要不您时间宽限宽限
孙阮筠（产品开发主管）：多长时间了……一个报告有这么难写？供应商交流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陆晏（产品开发专员）：要不您时间宽限宽限
孙阮筠，已读不回。
一分钟后，对面工位柏青的公司通讯软件叮了一声。
下班时间到了，陆晏的报告进度条完成80%，加班是没跑了。
对面第一天入职的柏青，也还在工位上。
部门就剩她们两人，陆晏问：“第一天就加班啊？”
柏青：“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视频咋整啊。”
陆晏提供不了什么建议，她觉得做视频压根儿是多此一举，又不好直接说，“没事儿，你先做一版给领导看。”
柏青：“我怕阮筠姐看到视频生气…我做得太差了。”
陆晏：“咱们也不是专业学这个的，差不多得了，不用弄得太完美。收拾收拾早点儿回家吧。”
柏青：“姐你几点走啊？”
陆晏：“我还得一会儿。”
柏青：“那我陪你吧，反正我在这儿也是弄，回家也是弄。哎，下午那个会开到了四点多，耽误我好长时间。”
陆晏：“供应商交流会？怎么样，有收获吗？”
柏青：“嗯…我也听不太明白，就一直给大家倒水添水。”
“供应商的水也是你来倒？”
“嗯。”
陆晏没说啥。她想起来，好好的学习机会，怎么就没叫上赵青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