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一路介绍下来，介绍到陆晏，总监说：“认识一下吧，陆晏，我们组的小孩儿，比你早来没多长时间，是科大毕业的，专业是食品营养。”

“食品科学。”陆晏纠正道。

“啊，对，食品科学，总之是学食品的。”

陆晏笑着点了点头，但其实她不是科大毕业，是南大毕业。南大的食品专业在全国都数得上名。

陆晏打开公司通讯软件一看，赵青思和她的直属领导一样，都是孙阮筠。

不过孙主管对她俩的态度却不一样。孙主管原来对她是不在意，平时也很少交流，今天是看她格外不顺眼。但她看赵青思，很顺眼。

总监挨个介绍的时候，孙阮筠就紧紧地跟着，一路挂着笑模样。

陆晏也有点想笑，尤其是想到现实中的孙阮筠30+，在她梦里却梳着老气横秋的两把头，被人尊称——【孙姑姑】。

感觉，是个长辈了。

这不赵青思刚办完入职，孙姑姑已经替她操心起了工位的选择。

“靠窗，还是坐那边靠墙？”

靠窗视野好，靠墙偏安一隅，其实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陆晏入职的时候，孙主管直接给她指定了座位，如今的新人还能自己选，而且还是这种二选一哪个都不差的？

“我坐那边，靠墙就行。“ 赵青思礼貌一笑，随后把包放在工位上。

“陆晏“，孙阮筠隔空喊话，”咱们部门的新人培训资料，你发给青思。”

“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哈。” 孙阮筠颇为和蔼可亲地，和新人赵青思交待了半天。

旁边工位的余欢先坐不住了，和陆晏小声嘀咕：“我去，感觉咱新来的这位不一般啊？”

“嗯，刚才就光介绍咱们了，新人怎么没多介绍介绍？就说从支持部转来的。”

“对呀，咱们对她一无所知啊。”余欢撇撇嘴。

余欢，比她大3岁，是今年刚招进来的主管，和孙阮筠平级。

不同的是，孙阮筠手下管着几个专员，余欢手下没人。

陆晏觉得自己和余欢还挺聊得来的，起码余欢没架子。

两人小声说了几句，陆晏就继续当PPT纺织工，完成她未竞的作品——植物奶市场分析。

还停留在第9页，正在纺织中…孙阮筠叫她。

“陆晏，过来一下。”

“咱们组走了两人，和你说一下工作交接。”

陆晏洗耳恭听。

“这是刘玉寒之前的工作“，孙阮筠指给她看，“咱们部门的快递报销，接下来你负责。”

“接收样品，之前一直没有指定负责人，所以一般是咱们轮流。当然可能你和玉寒做的多些，所以你比较熟悉嘛，现在也是给你负责。“

“有些功能性产品的循证研究工作，之前你也做过，张婉婉那边负责的两个功能性产品，接下来循证研究的工作也交接给你。“

循证研究…听起来高大上，也不过是查找资料，像写论文那样。

陆晏想，只有我是牛马？负责、负责…是什么大项目呀？不就是缺个小支使、小使唤。还有赵青思，她不是新来的吗，怎么这种杂活她是一点儿没分到？

看她，笑容恬静，岁月静好。白色T恤还带着女大的味道。

陆晏顿时不太好。

根据陆晏自己的经历，承担一些边角料工作、给别人打打下手，要轮也该轮到新人的头上，再怎样也不能全给她。

而且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够多了，已经像个无休无止的机器，做完A做B、做完B做C…最近就每天中午上一次厕所！再给她增加这么多活儿，她不是人吗？不要下班的吗？

要玩命工作？给开多少工资啊。

陆晏想爆发，可她一想，转岗只有5000，硬生生压抑住了。

“傻杵这儿干嘛？我刚说的你听得懂吧，听懂了就回去干活吧！“

旁边几个同事听到了，暗中投来目光。人人都像在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可更真实的情况是，人人都在观察。观察是不是有新软柿子长出来了。

若是没有竞争关系，大家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和谐融洽好同事，但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已经被识别为软柿子的朋友，只能等着被欺负、被拿捏，总不能指望敌人对你心慈手软而放弃自己的利益。

陆晏察觉到身后投来的目光，这种感觉，令她芒刺在背。

何况她软柿子已经做得够久了，她不想继续任人拿捏。虽然她并不清楚孙阮筠——作为她的直属领导，为什么突然明晃晃地找她麻烦。

“领导，您刚说的2个功能产品的循证研究工作，需要什么时候交付？“

“本周。”

“2个产品都是本周？”

“对。”

陆晏进而问道：“那植物奶市场分析，就做不完了。”

“你自己的工作，做不完不要和我来说，我只看结果。”孙阮筠甚至没有平视她，斜着眼朝上看。

总监姜华没有自己独立办公室，也和大家坐在一块儿。陆晏猜测，刚刚的对话她或多或少也听到些，但她转头就和别人说笑去了。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陆晏记得昨晚的梦。如果说，她从梦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职场如深宫，不喜欢软弱的人。

对于不合理的要求，得拒绝。

不能靠他人来拯救自己。

于是陆晏的声音也大了些：“领导，植物奶市场分析，周四可以给您一版，但刚刚说要交接给我的循证研究工作，只能等周四植物奶市场分析做完，才能开始。”

孙阮筠不是张婉婉，她是陆晏的直属上级，她喜欢的下属是顺服的、听话的、能冲她摇尾巴的。而陆晏刚刚的反应，让她感到冒犯。

她又想起了张婉婉的反馈——陆晏这个小姑娘，态度不端。

看来，的确如此。

孙阮筠的不高兴已经明显地挂在脸上了：“陆晏，你已经进入咱们团队一年多了，不算新人了，如果你还不知道怎么同时处理多个任务，那就足以说明，你这一年缺乏成长，还需要好好培训。还有我想提醒你，作为年轻人，态度不能在能力之上，否则在职场是没有发展的。“

当你的狗，还要被你PUA。

如果是昨天的陆晏，就要当场哭出来。

可她今天，成长了。

她没有被愤怒牵着走，而是尽快理清思路，回复：“循证研究工作，每种产品情形不同，需要先评估工作时间。一般来说，少则一两周，多则几个月才能做完一个。本周完成两个循证研究，这个确实不可能。”

再次被下属下面子。而且陆晏的音量不小，周围的同事都听到了，孙阮筠又不能承认自己的问题：“你不可能，但张婉婉就可以，她之前不到一周完成了2个循证研究。理解你经验不足，但这不是不努力的借口。”

以防这位不懂事的下属再次反驳，孙阮筠为本次争执一锤定音：“有这与我argue的功夫，能干不少活了，不要把什么都想象的那么难，回去工作。”

“领导”，陆晏没动地方，“婉婉姐那两个循证研究，是我帮她做的”，她顿了顿，“都没做完，她就给您了吗？”

越来越多的同事在两人argue的过程中逐渐竖起耳朵，此刻也听了个大致，嘴上不说，心中自有分辨。

孙阮筠本就一肚子火，自己的人莫名少了两位，换来一个使唤不动的赵青思，连陆晏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孩也敢和自己顶嘴，不服从安排。

但奈何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不好发作：“行了，你不要管别人的事，人家都离职了！植物奶市场分析周四前一定要完成，既然给了你时间，我不希望看到一个质量不佳的报告。“

陆晏坐回到自己工位。

办公室又重新回到一片安静，旁边的余欢在飞速打字。

本来陆晏正在心烦，周四就算能完成，也是紧赶慢赶，出不了什么细活儿。还要求质量？想要质量好，就需要时间打磨，下周都不一定能写完。

但要是写不完，又给了孙阮筠当众批评她的借口。白受窝囊气。

正想着，公司通讯软件闪了闪。

余欢：啥是质量佳的报告？[挑眉坏笑表情]

陆晏：咱也不知道[晕]

余欢：[撇嘴表情]、[流鼻血表情]

余欢：你加油…

陆晏：[假笑表情]

到了下班时间，陆晏的植物奶市场分析报告加上之前的努力，总归只写了50%，还是不能细看的那种；在剩余的一天内，她要完成另外50%。

陆晏鸭梨有点大。

嘴上说着不想加班云云，但还是主动当起好牛马。

这一片儿工位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最后只剩她自己，一看快到晚上9点了，她有点害怕，不打算继续加班了。

她心想，还有明天。不过今天走得早，明天搞不好要通宵，后天上班前才能交上。

她特别后悔。孙阮筠最开始说周四交时，她就该拒绝的。当时没有表态，现在只能自食其果。

晚上10点的地铁，车厢内还是一个空座都没有，陆晏扶着把手，人麻麻的回了家。

刘玉寒回复了吗？

她睡前还不忘点开微信看看，自己发的唯一一条消息孤零零地悬浮在聊天框内。

刘玉寒，像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