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顾纪繁邪恶呢，他还舍弃了自己一个半的包子，要说他善良呢，他竟然让一个饿着肚子的小孩看着他吃。

兜里的奶猫已经进入梦乡，梦里是否会有暖和的猫窝和纯肉的毛条，还有，照顾自己的那只大猫是谁？

顾纪繁难以忽视这兜里一小团生命的存在，稍微步幅大一点儿，这奶猫就被颠得发出一声声哼叫，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后面的那个长腿儿的“三星”，莫贺与走得是真的慢。

慢慢走，突然，顾纪繁的目光就被一家家常菜饭馆吸引了，准确来说，是胃被吸引了。

店主是个头发几近花白的老奶奶，“小帅哥吃点儿什么？炒饭，米粉，炒菜都有。”

好大一股口音，不过，阿姨嘴真甜。被夸赞之后，人的消费级别会变高，尤其对于顾纪繁，心情一好就会顺着别人的提议做下去。

这个家常菜店卖的东西是真的多，菜单绕着店里贴了一圈，不仅仅是家常菜，还有很多地区特色菜，简直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了。

顾纪繁眯着眼细细地看——吃什么好呢……

“什么！佛跳墙12块！？”

没记错的话，佛跳墙貌似是福建省福州市的一道特色名菜。

顾纪繁再次眯了眼，更加仔细的看了，确定老板没有和自己玩文字游戏，果断下单。

拜托，这可是佛跳墙，就算老板是用佛跳墙的汤汁浇的饭那我也是赚的。

“两份佛跳墙，一份爆辣，另一份……”顾纪繁的手向后摸去，“诶，小屁孩，你要辣不？”

顾纪繁的手悬在半空，没摸到人，他想了想，应该是这个小孩太矮了，随即他又稍微蹲下来一点儿。

顾纪繁触碰到的是一个很柔软的脑袋，心里还夸了一句“手感真不错”。

“你蹲这么低干嘛——”

顾纪繁回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毛发做了“爆炸”发型的金毛。金毛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兜里的猫，长着嘴，吐着长舌头，口水挂在嘴角，有一口一个的架势。

而莫贺与已经不见了。

“靠，三千块跑了！”顾纪繁一骂，四处张望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发现莫贺与的影子，看来，人找跑了。

顾纪繁是没想到，自己的击杀目标看着柔弱，不对，是真的柔弱、老老实实的样子，竟然会“带债潜逃”，小小年纪，太不像话了。

但，顾纪繁不追。

有什么比吃饭还重要呢？更何况是12块钱的佛跳墙。

没接收到另一份的要求的老奶奶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下厨去了，不到五分钟就把两份佛跳墙打包带了出来。

打包的碗是很普通的那种塑料碗，能看到热气从打包盒的缝隙里钻出来，塑料袋蒙上一层水雾。

其中一份的汤底，隔着塑料袋都能看出红，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爆辣”，另一份更是红上加红，看来是一份爆辣，另一份爆爆辣。

顾纪繁拿上就跑。

莫贺与肯定还没跑远，实在不行就在安全区出口等着，我就不信莫贺与那个小架子还能独自一个人跑到击杀区去。

没错，莫贺与就是有那个胆子。

莫贺与跟着他走的时候，自己的肚子就饿得要命，但是又不想求顾纪繁给自己一口饭吃。

虽然我穷，但是我要面子的好嘛！

所以，莫贺与反手选择去偷，第一次被骗了，那可不管，咱得偷回来，不能白挨打不是。还是选择最好下手的移动摊点，偷馒头。

在安全区出口，莫贺与眼神一扫——那个守着移动摊点的老爷爷在睡觉，一看就好下手，要是被发现了就往击杀区跑，他们肯定不会追过来。

刚想动手，旁边巷口的一声惨叫打破了莫贺与的计划，店主被吵醒了，莫贺与也果断放弃偷窃，朝着巷子跑了过去。

“妈的，狗东西，臭死了。”巷子里传出一声声咒骂，莫贺与听着声音愈发觉得熟悉。

莫贺与借着巷子的转角提供遮蔽，偷偷的往声音来源那边看去。

又是刚刚那个为了一个馒头追着莫贺与跑了大半个安全区，还把人打了一顿的店主，现在他又像在教训莫贺与一样教训一条狗。

莫贺与看到，那是一只大型犬，毛发是棕色的，而且短，有的地方已经露出白色的皮肤，也就是那些没有毛发保护的皮肤，在店主一脚踹开后留着脓和血，其他地方的情况也不好，肉眼可见的皮肤病，以及脓包，得以看出这只狗的流浪生活很是不顺。

狗已经在地上不敢动弹了，耳朵飞机耳，也不敢吭声。

“妈的，今天就是诸事不顺，先是一个毛头小子，又是一个狗都跑来偷！”说完又一脚踩在那条狗的肚子上。

那狗再一次发出惨叫，只是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

莫贺与不敢过去了，刚刚被打的地方还在作痛，可感觉这只狗也不好受，快要被打死了，但是莫贺与害怕。

他想:早知道不跑了，说不定顾纪繁还会帮忙救狗。

等那个店主发泄完，莫贺与才敢前去，狗吊着一口气，发出呜咽，莫贺与自然是没有起死回生般的能力，但还是想救一救。

怎么运是个问题，狗狗现在的状态怕是稍微移动一下就归天。

饥饿中的脑子是真的不适合思考，还不等莫贺与理出个一二三来，那个店主竟然又返回来了。

“哟，猜我看到了谁呀，这不是偷东西的‘两条狗’吗？”

莫贺与在心里又骂了他一声:这个傻逼嘴是真的臭。

店主还依旧没完地说:“让我猜猜，这两条腿的狗不会是想救四条腿的狗吧？”

店主本来已经走了，但他突然想，这狗虽然是瘦弱，但打死了也是口肉，所以又折返回来，没想到又遇到了莫贺与，这必须好好羞辱一番，说不定还能坑一笔钱。

莫贺与:这种人，难怪这么老还不能到管理层。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心群众再次报警。

“呵，你刚刚是一直在偷偷看吧？早知道我就应该下死脚，让你好好看着这条死狗是怎么因为偷东西死的。”

围观的群众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议论，其中一个了解前后事情来龙去脉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怕了拍店主的肩膀，“哥们，我说不至于，我记得警察不是帮他把钱付了吗？还多给了点儿，你也不算亏……”

店主显然不承认，“被这毛小子碰到的那些馒头还能要吗？不知道这种不干不净的死孩子身上带了什么病毒，吃出病你来负责？”

年轻人瞬间禁声。

眼看着店主就要上前再给莫贺与一个教训，好巧不巧，顾纪繁再次路过。

冥冥之中的缘分啊！

又是一声意料之外的枪声，顾纪繁心累:这次历练我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要救人呢？

顾纪繁:“……我是安全区警管。”

我救的最好是一个能以身相许的漂亮姑娘。

随即，顾纪繁对上莫贺与的脸。

顾纪繁:“……”

莫贺与:“……”

漂亮，直接和这个小屁孩锁死。

店主看着这个熟悉的冤大头，太棒了，今天怒赚4块，“警管同志，又是你啊，这个小屁孩又偷我包子。”

“……又是两块？”

莫贺与你最好没有偷肉包子！

“不是。”

顾纪繁松了口气。

“四块。”

顾纪繁气得牙痒痒，真想把莫贺与丢给这店主打工。不过，要真丢给这个店主了，莫贺与估计是卖身的命。

顾纪繁一边付钱一边想:莫贺与！你今天晚上，一定！一定！一定会死得很惨！

围观人员再次散开，现场就留下莫贺与、顾纪繁还有那条狗。

莫贺与鼓起勇气再次去扯顾纪繁的衣角，对着他那难看到爆的脸，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狗。

顾纪繁正在气头上，眼睛顺着莫贺与的手看到了这只奄奄一息的狗。

莫贺与什么意思？让我救狗？

“你看我像不像狗？”

莫贺与:“……救它。”

顾纪繁被气笑了，“你以前的击杀目标是不是都是被你气死的？”

愣了两秒，顾纪繁突然反应过来，莫贺与是个连一星都没有的人。

都说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强，这句话该不会把他自尊心戳破了吧？

没想到莫贺与还真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抿着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同情心就一下子泛滥了。

顾纪繁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狗，凭借多年的击杀经验，这狗活不了了。这狗已经完全倒在了地上，大概是因为没吃东西，那个店主踢它的那脚并没有让狗狗吐出什么东西，挂在嘴角的液体大概是胃里反上来的胃酸，但苟延残喘的样子已经看得出来它的痛苦，就算是治疗，过程也会很痛，成功率一看就不大。

顾纪繁不是什么冷血性子，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愿意拿出钱救任何让他可怜的东西，但他明白这个狗已经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我想救也救不了。”

莫贺与差点就哭了，眼里的泪在阳光下反射得发亮，让人心疼得要命。

顾纪繁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哭屁啊，我给你买条狗行不行？”

靠，完了，我在说什么啊？一条狗起码几百，再加上狗粮，还有这个猫，还要给它们偶尔开荤，天哪！

莫贺与肯定是信以为真了，“那你去把它埋了，还要立个碑。”

“老子欠你的？”

莫贺与吃哑。

顾纪繁后觉自己话说得太重，于是补充到:“狗还没死呢，咱先陪陪它，好歹让它临死前觉得这世界还有点温暖。”

莫贺与一听来了精神，他在狗狗旁边蹲下给它挡住了太阳，这才发现，狗的牙齿基本是没有了，有的还留着血，是刚被踹掉的，别说喂东西了，现在连喝水对于它来说都是个煎熬。

正如顾纪繁说的一样，狗很快就没了气，要是想治，狗狗估计会在运输过程中就死掉，与其这样，不如死得轻松一点。

眼看莫贺与就要自己动手让狗落叶归根了，警管又来了。

警管也是累，刚处理完一件事，想着溜溜弯儿好回家睡觉，结果到家门口又接到了电话，刚刚闹事的又闹事了。

警管看着地上的狗以及打算抱着狗去什么地方的莫贺与，眼神看向顾纪繁时，貌似带着刀。

顾纪繁:“不是，这狗真不是我打死的，我没有虐待儿童，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警管不买账，“这些话还是跟我们一起到局子里去说吧。”

警管帮着莫贺与把狗葬了，莫贺与往旁边摘来几朵花和一块牌子，这就算葬礼了。

去局子的车里，密闭的空间让本来味儿就大的佛跳墙再也无法藏住了，莫贺与的肚子闻到味儿，一直不停的叫。

莫贺与心想:丢死人了……

顾纪繁心里也想:丢死人了，警管该不会以为是个虐待狂吧？

果不其然，警管逮住时机就问:“你干嘛不给人吃东西？”

苍天有眼，这两份里有一份就是莫贺与的，要不是他要作死，我早就给他吃饭了。

不过现在解释没什么用，警管就是认定了顾纪繁虐待儿童，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带回去。

局子里，警管问了莫贺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重点问了顾纪繁有没有欺负他，莫贺与只是摇头，不过当事人都否定了，警管也没办法，只能放人。

警管还算是有人性的，顾纪繁出于善意的举动在加上莫贺与本人的庇佑，顾纪繁这次开枪并没有罚款，而是口头警告。

这一折腾，已经是晚上了，莫贺与再也撑不住了，脸色十分不好看，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顾纪繁:“遇到你真的是倒八辈子霉了。”虽然嘴上这样说，顾纪繁却打开了佛跳墙的包装袋，看着莫贺与的脸色顿了一下又说，“能吃辣吗？”

莫贺与管他什么辣不辣，根本没听，早知道是吃的，立马从顾纪繁手里抢了。

顾纪繁也打开来一盒。

传说中的佛跳墙已经凉透了，油凝固再打包盒上，而佛跳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没有，只是发红的汤汁泡着饭，中间还有一个因为长时间浸泡而发胀的蘑菇，瞬间没有食欲。

顾纪繁后知后觉看向盒子上的标签，标签因为水汽的浸泡变得模糊，不过还是能依稀辨别出爆辣的字眼——莫贺与拿的好像是超级无敌变态辣……

果然，莫贺与吃得太急，还没来得尝味道就刨了一大口进嘴里，又辣又呛，不停咳嗽。

顾纪繁幸灾乐祸，“哈哈哈哈……”

还没笑够，顾纪繁又不敢笑了，莫贺与咳得满脸通红，好怕他就这样咳死了，顾纪繁忙去给他顺背，“不能吃辣就别吃了，丢了。”

莫贺与捏着那碗佛跳墙不放手。

“撒手，撒手了也有饭吃，这碗算我请你的。”

莫贺与这才放开。

顾纪繁无奈，“小财迷。”

莫贺与也不示弱，“大财迷。”

莫贺与本来就没太多能量，现在有咳得没力气，再走两步就会死的状态，理所当然的让顾纪繁背他去吃饭。

顾纪繁突然又想坑他一把，“说好了啊，我背你去吃饭，你再欠我二十块。”

一点儿便宜不给。

夜间的街道要是没有路灯的话肯定会害怕，现在有个人在身边倒还挺好的，安全区已经关闭了，现在两个人在击杀区。

说不定突然就会有人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顾纪繁来个一箭穿心，背上的莫贺与自然也不会幸免于难，临走能拉个垫背的，也不错。

不过想象中的击杀并没有到来，顾纪繁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击杀区为数不多的24小时便利店，给莫贺与整了一顿泡面。

借着路灯，莫贺与勉强看见自己这碗泡面里连一根火腿肠都没有，抠死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莫贺与自己跑去便利店拿了火腿肠，顾纪繁还在店里细细挑选着自己泡面的小料，莫贺与跟店主说:“记在那个人账上。”

莫贺与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偷加的火腿肠，可还是被发现了。

顾纪繁在自己那碗里加了满满的小料，可能是良心过意不去，说要给莫贺与分一点儿，还找了个借口，“料加多了，汤就少，面泡不好，所以我就帮帮你单独泡了小料，感动不？”

感动，但不必。

莫贺与刚开始死活不要，顾纪繁甚至说“小料不算你钱”的时候，莫贺与还是不松口，但小孩子怎么犟得过大孩子呢？

顾纪繁抢过他的泡面桶，一打开就发现了没来得及掰成两半的火腿肠。

“好啊，小兔崽子竟然还‘走私’一根火腿肠！”

“明明是你连根火腿肠都不愿意给我加。”

“我都说了，是我帮你把小料单独泡了，你怎么不讲理？”

这顿泡面也不愉快，两个人争执小料的分成问题就争了十分钟，好不容易以顾纪繁六莫贺与四分好了，面已经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