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是魏瑾年在下车前丢下最后一句话，魏泽西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先一步跨进了别墅。

“爷爷。”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脸严肃的老人，魏泽西露出恰好的笑意：“您怎么来了？”

坐姿板正的老人瞧见他，脸色稍微缓和，随机又恢复愠怒，犀利的目光投向大门口：

魏瑾年进门时明显僵了一下，略显狼狈道：“爸，你怎么过来了？”

老人重重打了下沙发扶手，怒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魏泽西给老人家添了茶，转头瞥见楼梯上脸色苍白的男性bate，他轻笑了一下，利索地退出了战场，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没一会儿，楼下传来隐约的争吵声。魏泽西在住了三年的房间里转悠，随手拿起床头的合照——十二三岁时母子二人的合照，他望向上面的漂亮女人——他的母亲燕蓟雪。

母亲离开后很少会打来电话，而在电话里总会先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然后关心他过得怎么样。

魏泽西每次也回答很好。

从他父母那里他得出结论，年轻草率的爱情没有好下场，信息素本能驱使下的冲动同样没有。

手机传来震动，打断了思绪，魏泽西接起陌生的号码：

“魏哥？”对面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在一个酒吧，“下个星期六来我生日吧。”

听不太清，魏泽西皱起眉：“你是？”

“魏哥不记得我啊，”对面颇为遗憾似的叹了口气：“我，张延。”

魏泽西有了点印象，两人只见过几面，都是在各种聚会上，对面似乎和他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他不喜欢聚会，尤其是与根本不算熟的人的聚会，不过，这是他所在圈子的必要交际手段，也是魏瑾年强迫他去做的。

“好。你发我地址。”

-

叶青梧的感冒已经差不多好了，离发情期结束还有两三天，以防万一，去学校前他又补了一针抑制剂。

在没被标记前，omega度过发情期通常只需要打一针抑制剂，多打了反而对身体有害，尤其是对于脖子后那个脆弱的腺体。

叶青梧在分化一年后被诊断出信息素分泌异常，可他总是无视医生的告诫，用更大剂量的抑制剂来解决难以控制的信息素。

对他而言这是唯一的选择，总不可能每次发情期都随便让人咬一口。

医生说成年后他的信息素分泌可能会趋于稳定，所以他本来打算等高考完再去医院解决。虽然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多次的意外也没少另他担惊受怕，每次指望大剂量抑制剂，怕是饮鸩止渴，长久下去会愈发不受控制。

去医院要花很多钱，他有点烦。

生病加上发情期的精神状态实在不算好，今天他也是卡点到的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碰到了他的前后左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来上学时间也与座位分布息息相关啊。

“早！”宁舒先笑嘻嘻和他打招呼，又“早早早”的对宋敏敏和魏泽西复读了几遍。

路上两个女生自动黏在一块，魏泽西尾随在他身后沉默不语，叶青梧瞥见那张接近面瘫的脸，替自己省了问好的流程。

身后的alpha存在感极强，像一道阴影投在身上，容易让人感到怪不自在。

这个站位保持了一路，叶青梧觉得高二年级的教室离校门有点远了。

教室里死气沉沉的，同学们睡意正浓，除了林朔和后面几个男生在兴高采烈地四处找人闲聊。

“宣布个事！”直到上课前十分钟，体委江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下下个星期的运动会可以报名了，有意的同学下课后来找我，这个星期结束前就要上交表格，大家积极一点！”

“魏哥短跑都归你了，还有跳远。”林朔擅自为同桌作主张，第一时间去体育委员那里报了名，“哥要报几个玩玩吗？”

宁舒“啧”了声：“哥长哥短的，才几天就管人家叫得那么亲切？”

林朔也“啧”了声：“你不懂。”

“没兴趣。”叶青梧侧靠在墙上，摸了摸后颈的阻隔贴。

林朔略感遗憾，仔细想想全市第一还要兼顾体育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理解。”他郑重点头，手臂揽上了同桌的肩：“魏公子，来跟我们说说好好的豪宅放着不住干嘛想不开要住校？”。

魏泽西脸不红心不跳：“为了给自己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卧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让人想抽他。

“外面有人。”宋敏敏突然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窗外。

叶青梧刚转头，就被闪光灯刺了下眼睛。

“哦？偷拍？慕名而来的？”宁舒立马站起来去查看，“男的，体格稍壮，五官有点普通，我主观认为。”

叶青梧本人倒半点也不好奇。

林朔嗅到来了八卦的味道，顿时来了兴趣，下一秒想到什么突然正色：“哥那件事解决了吧？”

窗外的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也没什么好解决的。”

说这话时叶青梧面色不变，只有水笔在指尖转了转，整个人身上疏离清冷尽显。

这种造谣对他根本无关痛痒，整件事细品甚至颇具幽默感。群里和空间的留言早没了，也就脑子不好使的还在私下里津津乐道。

“刚刚这个人我认识，楼下十二班的寇向齐，周末一直嚷着到处打听你的联系方式。”班长施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边啃着个梨边眉飞色舞解释。

叶青梧闻言瞳孔微微放大，施乐还以为他害羞，邪魅一笑正打算揶揄两下新同学，结果就见对面露出了颇为不解的表情：

“Q/Q有年级大群，不好直接找我号加么？”

施乐：“……”你们学霸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那应该是想要微信吧。”施乐忽然觉得他说得对。

叶青梧：“……要我微信干什么？”

他的微信不常用，平时也不发朋友圈，宛若尸体真没什么好加的。

林朔一脸姨母笑：“孩子你说呢？”

“可能是想向你请教学习吧。”一道漫不惊心的声音钻入耳膜。

魏泽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双手抱胸靠在侧面的窗台，一副懒散的模样。

“哈！”林朔破功，在叶青梧平静审视的目光下疯狂偷笑。

“嗯……我怎么嗅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宁舒眯起眼，左看右看陷入思考。

施乐恨铁不成钢，猛猛摇头：“再提示一下，对面是alpha。”

这下懂了。叶青梧同学没憋住，不悦地扯了扯嘴角，心想真烦。

“优等生没被表白过吗？”身后的人突然云淡风轻来了句。

叶青梧眯起眼，转头改审视后桌，幽幽道：“搞竞赛很忙的。”

魏泽西从容地垂下眼，与他四目相对。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叶青梧的眉眼很舒服，特别是一双眼睛，仿佛有安神效果，可惜大部分时候还是冷得不近人情。

发情期的时候倒是截然相反。

这位alpha停止乱飘的思绪，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魏泽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哦，原来如此。”

-

江中一共有三个主餐厅，此外还有五花八门的面馆、西餐厅和面包房，尽管味道参差不齐，至少往外吹的时候还挺有排面的。不过就普通餐厅而言，二餐厅被公认稍稍逊色。

叶青梧倒喜欢去二餐厅吃饭，这里的菜比较符合他清淡的口味，而且空间大环境舒适，也不容易碰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挑了张空桌子，吃了没多久，余光瞥见一个人影。

他僵了僵，看来今天比较晦气。

那人径直来到他的对面，放下餐盘。

“来和老同学叙叙旧。”张延轻松的语调仿佛两人真的是亲密的好友。

“本来就难吃。”叶青梧扔下手里的筷子，再也没胃口继续这顿饭：“能不能体谅一下，换个时间来？”

他的脸冷得像棺材，如果手里有一把刀，他毫不怀疑自己能立刻把对面捅死。

“知足吧我这么晚才来找你。”张延嗤笑了声，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和新同学相处的不错吧，还生着病吗？”

叶青梧面对此人早已失去了言语的欲望，向后一仰，拧着眉静静等对面说完。

可惜张延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加神经病，对此浑然不在意，继续笑道：

“刚开学，本来打算先让别人代劳呢，但想起某人考全市第一就忍不住眼红……”

“这也能刺激到你？”叶青梧忍不住嗤笑一声：“我以为至少在这点上你已经脱敏了”。

“倒也没有。我只是很惋惜你居然退出竞赛，转到……普通班。”张延摊了摊手。

“这是拜谁所赐？”叶青梧忽然“腾”的站起来，再也无法克制情绪：“你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给我滚！”

微微颤抖的手臂强撑在餐桌上，因为出离的愤怒而摇摇欲坠，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

周围的学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转过头觑着两人。

叶青梧扫视了一圈，对那些视线无动于衷。

“你确实不怕我啊。”张延轻声道，盯着眼前的人笑意更深。

叶青梧突然脸色一变，只见他腿一软径直跌坐回椅子，眼里既有愤怒也有难堪。

对面居然胆大到敢在公众场合释放alpha信息素。

“我真怕哪天会捅死你。”他咬紧牙关，苍白的脸上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

“拭目以待。”张延轻飘飘接道，笑着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复转回来：

“把我的联系方式加上。”

-

叶青梧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整个中午，时不时去揉那只无端刺痛的左眼，直到整只眼睛发红，转头时把宋敏敏吓了一跳。

“你的眼睛发炎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宋敏敏担忧地看着那只从眼睑到眼球都布满血丝的眼睛。

-“谢谢，我没事。”

宋敏敏犹豫地收回视线，感到对方明显的心不在焉。

叶青梧收起桌上的试卷，沉默地按了按眼球。

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魏泽西半梦半醒地合上刚刚被人拉开的窗帘，向后一仰斜躺椅子上，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爽。

四周的人都在慌慌张张整理课本，他在看到大批不认识的同学进到他们教室后才想起来，这个星期正式开始上选课。

因为七选三的选考制度，学生要在物化生政史地和技术七门课里任意选三门作为高考选考科目，一般都在大一结束正式确定。江中很开明，没有设限，学生可以从七门中任意挑三门组合。

学校在大二没有重新分班，而是开启走班制，学生在每天固定的三节课时里到不同的班级流动上课。

魏泽西的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在隔壁六班上。历史老师正是大一教他的那位女老师，幽默风趣，很讨学生喜欢。

左拐进门，趁老师还在进行漫长的鸡汤环节，魏泽西打开手机，无聊浏览着午睡漏过的消息。

“七班有人愿意当课代表吗？”历史老师问了一圈，无人应答。

“魏泽西，把手机拿上来，坐到前面这个空位子，太不像话了！”魏泽西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然后对上了讲台上姚霜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乖乖照做。

“就你来当好了，反正你们班这节课就四个人；或者旁边叶青梧同学，你来试一下？”

“让给他好了。”边上的人礼貌地拒绝。

“那好，就你了魏泽西。”

魏泽西没有插手这个完全没征求过他意见的安排，偏头慢慢打量起邻桌的熟人。

叶青梧作为竞赛班的学生选了物理化学是意料之中，另一门竟选了文科中最难的历史，不愧是全能的优等生。

坐在第一排有些不自在，何况是他这种高个子；边上的叶青梧同样身材高挑，魏泽西听见老师说位子固定了，觉得这安排对后面的同学有点不友好。

老师还在任命其他班的课代表，魏泽西用笔敲了敲旁边的桌面，稍稍歪了下头，发出疑问：

“你们优等生都喜欢挑第一排的位子么？”

“……”叶青梧瞟了他一眼，脸上写着无话可说。

就在魏同学以为人家懒得理他时，同桌侧过身，冷漠地告诉他真相：

“跟你一样来迟了，没位子。”

魏泽西：“哦。”

半晌他又问：“眼睛怎么这么红？”

“睡觉睡的。”

对面的脸色更冷了。

学校没有原型瞎编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