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一片安静，片刻后，赫伯特收回目光，扶着拐杖朝楼上走去。

莱纳心知自己上了套，可此刻根本不允许他问罪灵泽和罗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莱纳大步追了上去。

赫伯特住着拐杖走不快，莱纳三两步就能追上，可又不敢越过赫伯特，只能沉着脸跟在赫伯特身后，快速解释：

“父亲，刚才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这是灵泽陷害我的，我从来没有答应和他们的交易…不，根本就没有这个交易！”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父亲！”

回应他的是“砰”一声响。

赫伯特全程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

跟在身后的助理不卑不亢道：“少爷，还请回去吧。”

“fuck！”

莱纳气急，在门口辗转半天后，选择跑去另一边等赫伯特开门。

赫伯特不理他这件事并不重要，他是担心如果赫伯特把灵泽那番话听进去，只怕他之前的谋算都要成了空！

助理见他离开门口后，便重新推门进去，道：“老爷，少爷没走，一直站在楼梯口。”

助理很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助理，他想了想，对着背对着他坐在窗前的男人道：“少爷明显是着了道，老爷不可因外人气坏了身子。”

赫伯特冷笑出声：“谁说我因为外人生气了？”

助理做出一副恭听的模样，赫伯特冷着脸：“马上就是集团掌事人了，居然能着了那两人的道！愚蠢至极！”

顿了下，赫伯特脸色稍缓：“不过他们也让我想起一件事，去把秘书叫上来，我才想起来遗嘱里还忘了加一样东西！”

莱纳等在楼梯口，眼睁睁看着助理下楼，不多时，助理又带着秘书上来，秘书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被重写的遗嘱。

莱纳当即脸色就变了，以为赫伯特因为灵泽的那句话改变了想法，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拦住秘书。

助理在一旁轻声劝告道：“少爷，别再惹老爷生气了。”

莱纳：“……”

莱纳阴沉着脸，甩手回了自己房间。

-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因为遗产吗？”罗文回了房间，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下去，缓解了一部分酒精带来的不适。

灵泽没有看他，语气平静：“今晚回去赫伯特就会修改遗嘱，到时候，遗嘱里会有你的一部分，明天宴会结束，你就和我走。”

罗文顿了下，陡然意识到先前灵泽说的话并不是在逗他，他问：“去哪儿？”

“……”

灵泽将热好的水倒进杯子里，转身递给罗文：“别喝冷水，对胃不好，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罗文盯着灵泽离开的背影，隐约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在踏进房间的第一秒，灵泽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但还不等他反应，身侧便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到身前。

灵泽以为是莱纳来报复了，刚抬手要反击，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在他愣神的间隙，江潮生已经制住了他的手，并且将门轻轻关上。

昏暗里，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轮廓，让灵泽眼底生出一股热意。

灵泽咬唇垂眼，等情绪消失殆尽后，才冷着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江潮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掐着他的下巴，凑过去轻轻闻了闻，说：“喝酒了，和谁？”

灵泽没吭声。

江潮生似是笑了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和罗文莱纳一起喝的酒，你还设计给莱纳下了套。”

两人的距离很近，说话间气息都能吐在对方的脸上。

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也是以前灵泽最喜欢的距离。

但现在，灵泽下意识仰身试图逃避，但江潮生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江潮生张嘴狠狠咬在他的唇上，直到唇齿间出现一丝血腥味才松开嘴。

灵泽的唇上开始冒血，江潮生拿手指抹去他唇上的血，继续道：“其实你的做法很明确，你是为了给罗文拿到属于他的一份遗嘱，但是我仔细想想又觉得奇怪，你又是怎么知道，赫伯特不会把财产留给他的二儿子呢？”

“……”

灵泽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现在的江潮生，要比之前看起来还要危险几分，仿佛一眼就能穿破他心底最深的防线。

不等灵泽避开眼，就听见江潮生突然转移了话题：“你说，如果将文物的学灌输到人类的身体里，人类就真的能瞒过天道成为文物吗？”

灵泽无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是在等他的答案后，才道：“我只是实验体，不是实验者，这些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

“是吗？”

江潮生看着他：“可我总觉得你会知道答案。”

这双眼睛此刻的神色让他有些恐惧。

灵泽猛然推开他，颇有些狼狈的整理了下自己被弄乱的衣服，移开目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身后响起江潮生冰冷的声音。

“我也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你，灵泽，你最好乞求我永远都找不到答案。”

“……”灵泽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他咬着牙没哽咽出声。

许久之后，再转身，身后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

灵泽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那双因被泪水洗润过的眼睛格外的亮，也格外的坚定。

时间不多了。

夜晚，灵泽做了一个梦，很早很早以前的梦。

很久之前的实验室里。

年轻的赫伯特身后跟着几位实验工作人员，所有的实验体全部被带了出来，排排站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有些实验体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情，有些则是恐惧、沉默，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不惧。

灵泽站在最后一排，和那群最不服气的实验体站在一起。

他们这几个实验体算是实验员最头疼的，他们不听话，甚至想办法要逃跑，可是在价值没有出来之前，实验员又不能真对他们做什么，毕竟他们也只是员工。

“老板，都在这里了。”一个人说。

赫伯特扫视一圈，指着第一排的实验体：“先拿他们开始，其他人先带回去。”

灵泽不明所以，他不知道赫伯特又想出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来研究他们这些实验体。

但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因为他是第二批。

灵泽被绑在病床上，看着那些实验员拿不同颜色的线缠绕在自己头上，线上面还有圆片。

紧接着，他的眼睛被人为盖住。

他的视线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都在被放大。

就在他紧绷身体等待疼痛的到来时，却只听见一阵悠扬的音乐。

他们在对实验体进行催眠！

灵泽意识到这一点后开始疯狂反抗！

这个主意确实是赫伯特提出来的，因为这些实验体都太不听话了，原本他还可以杀掉几个实验体当做威慑，可是随着文物的越来越难以获得，他们手中的实验体就变得更加珍惜。

所以他们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催眠掉实验体原本的记忆，让他们听话。

灵泽的大脑开始抵抗这场外来的催眠。

意识不断挣扎间。

催眠结束了。

所有的仪器从他身上拿走，长久带眼罩的眼睛因为畏光半天才睁开，他迷迷糊糊看见实验员在本子上写了什么。

然后扭头有些惋惜的对赫伯特说：“抱歉，实验失败，老板，实验体的意志力太强了，目前为止，根本没有一例是成功的，要说我，再继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他听见赫伯特说：“那你说怎么办？”

实验员想了想，道：“我认为实验应该停止，如果是人类强行抵抗催眠，会对大脑产生影响，实验体拥有着人类的外形，我担心会对他们大脑造成某种不可逆的损伤，或许会影响接下来我们原本应该做的实验。”

灵泽又被放了回去，他和之前的那些实验体一样，疲惫、劳累，只想好好睡一觉，等他睡醒后，恰好是放饭的时间。

罗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房间门口，扒着栏杆满眼担忧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灵泽脚步有些慢的走过去，然后拉住罗文的手。

“我担心你，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罗文把胳膊伸进来摸摸灵泽的脸：“门已经开了，出来吃饭吧。”

灵泽不知道这个实验自己有没有造成损伤，但他并没有发觉自己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起身拉开门，和罗文一起去外面的桌子上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验的原因，这次的饭菜要比以往丰盛很多。

但灵泽真的没有胃口。

他勉强吃了几口，把剩下的全推给罗文，说：“你也吃点儿，你太瘦了，我怕你晕倒。”

罗文舔了舔唇，也没推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到肚子饱后，罗文才把灵泽送回房间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倒翁递过去：“这个是那个实验员叔叔给我的，你拿着，无聊就看看他，这样就能想到我了。”

灵泽不济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缓解，他伸手接过，把不倒翁放在地上，伸出手指推了推，那个小东西果然没有倒。

看见灵泽状态比之前好了些，罗文笑起来：“快休息吧。”

-

第二日一早，灵泽就换上佣人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下楼，他不是柯蒂斯家族的人，所以不需要去门口迎接一些所谓的来客。

而且，他也不知道赫伯特为什么突然要开一个宴会。

如果非要猜一个答案，灵泽认为，赫伯特可能要宣布自己退位的消息，毕竟脑出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当初设立实验室，不就是为了寻求长生吗？

他可舍不得为了一点儿权利让他自己死在手术台上。

灵泽摩挲着口袋里不倒翁，有些讽刺的想着。

和灵泽有同一想法的还有莱纳。

莱纳心里有着自己谋算，他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地方，他和不远处的黑衣人交换了一个视线。

昨夜吃了一个闷亏、今天还不得不和罗文站在一起对来客笑脸相迎实在是让他心里不痛快。

但没关系，这件事马上就要结束了。

莱纳继续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转头对罗文道：“亲爱的弟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肚子不舒服，需要先离开一下。”

罗文审视的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哥哥，难道是因为跟我站在一起肚子才不舒服的吗？”

莱纳表情不变：“弟弟真爱说笑，昨天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了。”

等莱纳离开后，罗文侧头对蝎子说：“跟上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给我发消息。”

罗文才不会蠢到真以为莱纳要去卫生间。

这种关键时候，想必怕是要做些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了。

顿了下，他想起来一直待在屋里的灵泽，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他给灵泽发消息：

出来找我，别一个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