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叮嘱道：“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私下可以随便问，但最好不要在会上提出。

刚才在组会上，许冉被你和老板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觉得自己答得不太好，所以这会正郁闷呢。”

方虹垂下眼睛努力回想，过了好一会才说：“怪不得，问到后面，感觉学长的脸色确实变了。”

意识到自己未来的科研道路还没开始就先掉坑了，她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办啊小鱼学姐，许冉学长他不会生气吧？”

小鱼拍拍她的肩解释道：“没关系的，这是新人常犯的错误。想当年我进课题组的时候，比你这还夸张呢。第一次组会时，我坐在前面只顾着表现了，不懂得看眼色，疯狂提问，把参会的师兄师姐几乎得罪了个遍。后来，我私下请教问题的时候，都没人肯搭理我了。”

方虹瞬间变成苦瓜脸：“啊，没这么可怕吧，我以后会不会被孤立啊……”

小鱼见奸计得逞，差点笑出声来，她清清嗓子补充道：“你这次的问题，也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只要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以后还是有机会在我们实验室立足的。”

见方虹的脸已经皱成一团，脸上表情只能用愁云惨淡来形容，小鱼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的，你还真信啊。虽然咱们老板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铁血无情，但实验室的整体氛围还是挺好的。许冉这事，要怪他自己，肯定是他光顾着装X，忘记把实验室注意事项告诉你了。”

小鱼大三那年刚进入课题组的时候，也是个愣头青，啥都不懂就知道问。

不过她比组内大多数人都勤奋，即便分到什么脏活累活也从不抱怨。

所以小鱼虽然不如许冉那么机敏、会来事儿，但她的用心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大家对她还是颇为包容。

那时她作为啥都不懂的本科生，为了提升学术水平，三天两头地找实验室的资深师兄师姐请教。

做法也很简单，就是像许冉这样，今天奶茶、明天蛋糕的。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杨宁告诉她的。

不过小鱼囊中羞涩，虽然年年拿奖学金，但她省吃俭用，钱都用来买学习资料了，剩下的一点闲钱也只够买点吃的，别的东西是怎么也拿不出来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奶茶战术还是十分奏效。

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小鱼在学姐的帮助下逐渐掌握了科研方法，又在学长的教诲中摸清老板脾气，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实验室最资深的师姐，常常给后辈们答疑解惑。

小鱼结合自身经历宽慰一番后，方虹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小鱼微笑着眨眨眼：“对了，今天下午有个研讨会，是我导师主持的。一会要做些布置场地之类的组织工作，还缺几个志愿者，如果你没课的话，要不要一起参加？”

方虹思索道：“哦，前两天看到报告厅门口挂的海报了，听说有几个学术大佬要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点想去，但我只是个本科生，什么也不懂......”

小鱼循循善诱：“这会议是咱们实验室主办，我导主持的，你以后打算读研吗？如果是的话，我建议你多参加些会议，积累了经验以后肯定用得上。”

方虹懵懂点头：“好，我听学姐的。”

小鱼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总算抓到了一个壮丁。

会议安排在下午六点，中间包含一次茶歇。

茶歇上的零食饮料是小鱼和同学们一起选购的，挑的全是他们爱吃、平时又舍不得买的类型。

因此小鱼早就计划好，一会先吃肉再吃菜，最后来杯果汁溜溜缝儿。

至于那些点心，待会儿蛋糕、水果往肚子里装，肉干、酥饼就直接放口袋。

为了给晚上腾点肚子，今天她午餐只吃了白粥和玉米。

外面雨已经下半天了，报告厅里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不过他们的样子却有些不同。

有些人步履匆匆，裤脚和袖管都留有深色印记，看来是经历过暴风雨的洗礼。

而另一些人衣服干爽整洁，头发一丝不乱，显然是一直呆在室内。

毕竟对于乘车出行的人来说，再远的距离也不过是从自家的地库，去往另一个地库。

不论外面的天气是烈日或风雪，都与他们无关。

小鱼正盯着自己干爽的衣服发呆，忽然听见旁边方虹的提醒，小鱼抬头望向面前来人却不由的愣住。

是导师领着几位前辈走过来了，不过在一群灰白头发的学者中有一个身影，令她颇感意外。

这不是之前拍卖会上的顾城砺吗，他怎么会来？

她没来得及想明白其中缘由，人已经走到眼前了，小鱼只能跟着其他人笑眯眯地迎上去。

导师指着小鱼他们几个：“他们几个都是我的学生，这是小鱼，博士在读，是我们蛋白质课题组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王教授已经60多岁了，换做一般人这时候已经是颐养天年了。可这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却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依然是这个领域的领军人物。

若能得到他的青眼，对小鱼未来的发展肯定是大有裨益。

导师早就叮嘱她，这次会议一定要在王教授面前好好表现。

王教授点点头：“原来是何教授的高徒啊，我记得你，上次学术会议你分享的蛋白质分析法很不错，年轻人很有想法，好好努力，未来可期啊！”

那是几年前，小鱼第一次参加会议，当时她没有什么经验，昨晚宣讲就跑去玩了，没想到这个他还记得自己。

小鱼赶紧弯腰将双手伸出去，摆出早已演练过多次的诚恳姿势：“施院士、王教授，久仰大名，你们好，今天能见到两位真是我的荣幸！”

小鱼的眼光不自觉瞟向后面站着的顾总。和一众学者专家相比，他一身商务精英装束，浑身散发着冷淡锐利的气息，显得格格不入。

导师拉着顾城砺给其他大佬介绍：“这位是瑞丰生物的公司代表顾城砺，顾总，他对实验室的课题进展比较感兴趣，后续有意向和我们开展一个校企合作项目。所以借这次学术会议的分享机会，我带他来看看，希望有助于后续双方工作的开展。”

“何教授抬举我了，您叫我小顾就行。和几位前辈比起来，我还差的远呢。非常感谢您提供的这次交流机会，我会多向几位学习。”

在他们客套间，小鱼偷偷看了顾总几眼，对方却无动于衷。

小鱼暗想，大概她今天的打扮和上次差距过大，又或者，他可能已经忘记了自己，毕竟她只是条偶然跳入名利海的淡水鱼。

志愿者们将各位教授陆续安排入座，这次受邀的嘉宾们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方便上台宣讲。

而小鱼他们则坐在角落，既能注意到全场的情况，也方便了自己摸鱼。

在分享的间隙，小鱼开始还能听进去，顺手记点笔记，可一个小时下来，忙了一下午的她终是眼皮打架了。

硬是撑到导师发言完毕，她感觉自己的意志已经被瞌睡虫瓦解，整个人恨不得能马上扑倒在桌上。

方虹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得她一激灵：“小鱼学姐，今天来的这些大佬都好厉害啊，我真是太菜了，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呢。”

小鱼打了个哈欠，拍拍她的肩膀：“哎，正常，这类会议分享的都是科技前沿的信息，本来就不是面向本科生的。”

方虹不解：“那学姐你之前说对我有帮助，让我参加是......”

小鱼意识到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赶紧找补：“现在你的主要任务是开阔眼界，为以后积累经验和人脉。像今天的会议，就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像你这样的本科生还是年轻了，不了解资源整合的重要性。这个呀，等你们以后读研了，自然会明白的。”

见方虹若有所思点点头，小鱼松了口气。

幸好她脑筋转得快，否则方虹可能会发现这个小鱼学姐没人缘还满嘴跑火车，自己不过是被骗来的苦力。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叹，果然20岁的小朋友是最好糊弄的，怪不得实验室老爱招本科生打杂呢。

熬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茶歇时间。

小鱼精神一振，拉着方虹就往旁边餐桌的方向走。

“你肚子饿了没，我可饿的不行了。这会议还有一个小时结束呢，趁现在大家还没动作，我们赶紧去吃点东西，要是一会被那群蝗虫抢了先，好吃的可就没有了。”

方虹满脸疑惑：“啊，哪有蝗虫？”

“嘘，小点声”，小鱼煞有介事地指指报告厅的后排，“看见那帮睡觉的家伙没？都睡了整场了，那样的肯定不是来搞学术交流的，显然，他们都是奔着茶歇来的。”

小鱼走到餐桌取了盘子连吃带拿，很快装了满满两盘。

不过她没有立刻返回座位，而是将盘子端到了正和王教授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导师前。

“我拿了些水果点心，您如果肚子饿了可以吃点。”

眼见导师露出满意的表情，小鱼放下心来，这下可算轮到她的肚子了。

会议结束，会场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可导师和教授似乎没有聊尽兴，他们的屁股仿佛被人用胶水粘在了座位上。

两人认真地交谈着，而这边小鱼却看着外面的雷电发起愁来。

早知道这个雨要下一整天，她就提前半小时打车了，不至于等到现在，目前软件显示前面排队158人，预计还需等待一个半小时......

她叹口气，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再打车了。

走到门口，小鱼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杨宁的来电。

她接起来，却听见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小鱼，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