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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说他要来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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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弟实在要送的话,六哥也拦不住啊。”白给的东西白拿白不拿,只是要小心不要落人口舌,给人留下话柄。

齐绪噎了一下,倒是也早已习惯齐同晏的回应,继续道:“父皇也真是的,总爱给弟弟好多东西,七弟用都用不完,时常分些给下人。”

“七弟心善,此举必定颇得父皇赏识。”齐同晏快受不了了,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时候结束。他本就烦皇宫里的那些繁文缛节,更烦像齐绪这种不讲人话非讲鬼话的。放空神游之际,齐同晏突然看到了齐绪后方缓缓而来的齐骧,他快走几步,来到齐骧身侧:“皇兄,今日的宴会你也去吗?”

齐骧坐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不远处的齐绪一看见齐骧,内心就有些发慌,讪讪地打过招呼后急忙就找个借口跑走,原因不为其他,只不过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三哥相处。三皇子齐骧年幼时一个意外,双腿骨折,从此成为残废之躯,自那以后,便终日郁郁寡欢。

“皇兄其实不想去的吗?”齐骧的轮椅自有他的下人来推,齐同晏只是跟在齐骧的身侧。

“不想,又有什么用。”齐骧的声音总是很轻,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齐同晏总要细细地听才能听懂。

“也不知道父皇是想做什么,把大家都召集起来,难道……”难道是要立太子?齐同晏没敢乱说。

“慎言。”言未尽而意已明,齐骧淡淡地看了齐同晏一眼。

“是,皇兄。”如今的形势,皇帝的几个儿子中,大皇子齐珺行事稳重,二皇子齐遐流远在京外,三皇子齐骧身有缺陷,六皇子齐同晏无能,七皇子齐绪年少,齐珺承太子之位,可说是众望所归。只是皇帝迟迟没有立下太子,朝中大臣多有猜测,万幸的是,兄弟五人,倒没人想过要为了这太子之位自相残杀。

齐同晏伴着齐骧,迈入举办家晏的殿里。只是这一看,他就傻了眼。

谁说这是家宴的?

六部尚书、三部司法、文武群臣中的大头都聚集在此,这分明更像是一场群臣之宴。而令齐同晏更加费解的是,靠近皇帝座下的那一桌,那个人,分明就是前日上他燕王府闹事的疯子!他的心神震荡,一时间连齐甄郁跟他打招呼也没听见,还是齐珺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晏儿,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齐珺关切道。

“我……没事。”齐同晏扯出一抹笑,揉揉齐甄郁的头,“没事,坐下吧。好久不见,郁儿。”

“六哥还说呢!你都不进宫陪我玩!奶娘又说我太小,总不让我出去,闷死我了!”齐甄郁的脸蛋生得白净,此刻故意鼓着嘴,做出一副气嘟嘟的模样,脸上的幼稚未退。十一岁的年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公主正是贪玩的时候,四角宫墙自然满足不了她。

“是六哥的错,之后一定多进宫陪郁儿,好不好?”齐同晏勉强敷衍道。若是换做以往,他当然不会干出这种敷衍九妹的事,只是此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他能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向他这个位置投射而来,惹得他颇不自在。

那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父皇认识他?那父皇也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疯子吗?

无数疑问铺天盖地地袭向齐同晏的脑海,其间还夹杂着那句“我想要你的眼睛”,简直像是另一种梦魇。

“晏儿,回神了。”齐珺不知道齐同晏是怎么回事,只能轻声提醒。

齐同晏回过神来,群臣已经落座,座无虚席,秦昭帝坐在高位上,一个手势便开宴。佳肴精致,歌舞升平,款款叙述着大昭盛世。

觥筹交错之际,齐绪率先起身来到阶下,拱手道:“父皇,今日父皇大宴,儿臣感念父皇平日的教诲,特让人从东海处带来了这种珀明珠,进献给父皇。”下人们识时务地奉上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由皇帝身边的赵公公打开。只见盒盖一开,此珠光芒乍现,竟映得整个大殿也亮堂了几分,可说是光芒盖世,世间无物能及。

年已半百的秦昭帝先是措不及防地被晃了下眼,随即高声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儿,当真是好东西,父皇喜欢!”

“父皇喜欢便好。”齐绪脸上还带着自豪的笑意,只见他话头一转,转身看向齐同晏,“六哥许久没见父皇了,这次想必也精心准备了礼物吧?”

齐同晏放下手中的酒樽,抬头对上秦昭帝的双眼。那眼中既没期待,也没失望,只有无悲无喜的平淡。他不喜欢。

“儿臣不才,只让人准备了一场舞曲,不及七弟一二。”他淡淡道。

“六哥这是在谦虚吗?过度的谦虚可就是骄傲了,六哥是觉得七弟不配见识见识哥哥准备的礼物吗?”

“七弟。”齐珺警告般地轻声念了一句。

“大哥,你就不好奇吗?六哥准备的舞曲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否则他怎敢搬上这台面来。”

齐同晏转头嘱咐了青枫一句,旋即回道:“怎么会,七弟若想看,六哥自然会满足你。”

场上的舞乐变幻,一曲歇下,尽数退去,留下中间大片的空间。不过数秒,便有身着舞服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那些舞服各有特色,又在各异之间有着浅浅相同的特点。他们或抱着乐器,或戴着面纱,或捧着红绸,从进来时,步伐便有着奇特的节奏感,整齐而有序地随着脚步声排列成舞阵。

“这二十四人的歌舞,便是儿臣给父皇准备的礼物。”随着齐同晏的话音落下,弦动而声起,琵琶的音色率先在这大殿中响起,随后便是丝竹管弦的配合。乐起,舞动,歌扬,红绸与水袖在空中翻飞,带起轻风阵阵,将舞女的面纱吹开一角,更显朦胧之美。独唱、轮唱、合唱,舞乐坊伶人的歌声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此番形式之下,更是独有一番风味。

……

就在众人沉醉之际,歌息,舞停,乐消歇,在场中有好些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同晏的礼物很好,朕也很喜欢。”

齐同晏能看得出来,秦昭帝确实是欣赏这场舞曲的,只不过,也仅此而已罢了。他起身道:“谨以此曲,愿父皇龙体安康,圣心常悦。”

“你有心了,这礼物确实不错。”

齐绪在此时才回过神来,方才他早已被拉入那歌舞的世界。他默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了一大杯酒,心有不甘。

而后齐珺也奉上了他的礼物,乃是一柄被淬炼打磨过的黑铁长剑。形制古朴,却能感受到岁月的风霜与历史的沉淀扑面而来,齐同晏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他跟母亲学过一点剑术,因此看到好剑,自然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等齐珺回位之后,他戳了戳齐珺,小声问道:“皇兄,你这剑是哪来的?”

“你喜欢?”齐珺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好哥哥,对他们几个来说都是。他从小就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他人的喜怒哀乐,擅长与人交际,因此他也十分清楚,齐同晏此刻的眼神与神情是什么意思。

“也没……就是觉得,特别珍贵?”齐同晏一时竟摘不出合适的词来回答,哪能说看上了父皇的东西啊?

齐珺轻轻笑道:“回头我也去挑把送你,倒是忘了,你自然是喜欢这些的。”

“说起来,四皇姐没来吗?”齐同晏问。

“你四皇姐前几日惹了事,还在被父皇禁足中。”

四皇姐的性子齐同晏是知道的,热烈似火如骄阳,胆大妄为,总是无视三纲五常,屡次触碰父皇的底线,因此也时常被关禁闭。“这次是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她和驸马闹矛盾了。”

齐同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众位,今日把大家聚集于此,是想宣布一件大事。”端坐高椅上的秦昭帝突然举杯,“我大昭百年基业,挨过多少风风雨雨,可国师一职始终空缺。万幸苍天不负我,朕偶然与一异能之士相逢,甚为倾心,特聘他来任国师一职,佑我大昭风调雨顺!”

座下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皇帝在卖什么关子。

“千卿,何不起来让大家认识认识?”秦昭帝的视线落到了他左手边的一人。

千非忌适时地端着酒樽起身,向四方一敬,“诸位大人安好,在下名千非忌,略通星算诸事,蒙陛下赏识,得以担此大任,日后还要请诸位多多指教了。”

“哎,你是国师,你指教他们还来不及呢。”秦昭帝轻松一笑,并不在乎阶下群臣有话难言的脸色。而下面的齐同晏,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说他是谁?国师?国师?!这个人当国师?!父皇他,让这个疯子当国师?!冷静、冷静。看他刚刚的样子,还挺有模有样的,完全没有在燕王府时的怪异,这个人,果然很擅长欺骗人吧?

“殿下,这人……”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右丞相忍了又忍,刚说了几个字,便被秦昭帝不容置疑地打断。

“朕意已决,诸卿若是有异,那便不用说了。”

“皇兄,你认识这个人吗?”齐同晏与齐珺小声交换着信息。

“不,并没有,但他前两日来过我府上,只是随意谈了几句话后便离去了,不明目的。”齐珺回道。

一直恹恹的齐骧在这时突然插入他们的谈话:“他也去了我府上,怪人一个。”

不止是怪人,简直就是疯子。齐同晏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他的名字被点到。

“同晏,上来让国师好好看看。”秦昭帝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一脸和蔼。

当众点名,齐同晏不得不上去。他偷偷看了一眼千非忌,对方的眼神一派清明,隐隐有着包罗万象之意,不似前日痴狂。这令齐同晏恍惚了一瞬,前日那个疯子,难道只是他的幻觉吗?他乖顺地走上前,低头问礼:“国师大人。”

“你叫齐同晏?抬头让我好好看看。”千非忌的语气就像个慈祥的长辈,即便如此,齐同晏也依然保持着警戒,缓缓抬头。

蕴含了诸多情绪的……美丽的眼睛……没有人知道此刻千非忌心里在想什么。他面上仍是一片温和,颇有大儒模样:“陛下,千一看到六殿下便心生欢喜,想必是千与六殿下有缘,不知千能否有幸得六殿下这样一位学生?”

“哦?同晏竟有这等福分吗?”秦昭帝爽朗笑道,“同晏,还不快见过你的老师。”

“……”齐同晏卡了一瞬。要他认这个人为老师?凭什么?

许是察觉到他的态度,秦昭帝有些不满,加重咳了一声:“同晏,你要懂得珍惜缘分。”

如果,拒绝会怎么样?齐同晏在脑海里思索着可能的情况,拒绝,父皇怒,不说别的,在场的人肯定都会被他连累。这个选项几乎是立马就被他抛弃了,他不害怕自己触怒天威,但绝不愿连累旁人。

“六殿下,你知道‘千非忌’的含义吗?”千非忌突然出声。

“什么?”

“万千事物,皆非禁忌。”千非忌说,引来皇帝的一句“有胆色”。他并不在意,只是紧盯着齐同晏。那眼神让齐同晏汗毛倒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他挣脱不开的威胁。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此刻他也只能顺应。他轻轻开口,吐出了两个字:“老师。”

千非忌满意一笑:“六殿下,请多指教。”

“好啊,千卿,你看看朕的孩儿还有没有哪一位与你有缘分。”秦昭帝此刻的心情极好,对他来说,齐同晏也可以是他用来牵制千非忌的筹码。他虽然重视千非忌的能力,却也暗自忌惮。

“千看……三殿下也不错。”

齐同晏勉强能理解自己被选中的原因,看之前千非忌对自己绿色眼睛的异样态度就知道了,那么三皇兄又是因为什么被选中的?若说是眼睛,三皇兄的眼睛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是同昭国的大部分子民一般的黑瞳。

“骧儿?”就连秦昭帝也有些不解,甚至也可以说,是有些不满。一个残废的皇子,能力有限,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价值。

“蒙国师赏识,只是齐骧怕是没这个福分。”齐骧淡淡回绝,眼中弥漫着一片死气——自从他知道自己的双腿彻底残废后,这死气便一直弥漫在他的眼底。

“学习,并不一定要用到你的双腿。”千非忌满不在乎,倒是秦昭帝打断了他的话。

“骧儿不愿,那便算了吧,有同晏能跟着千卿学习,已经很好了。”

“千会尽心而为的。”千非忌应下,一派顺从模样。

“既然要学习,同晏便搬到宫中来住吧。”秦昭帝一句话,又叫齐同晏回到了皇宫。他正想找借口拒绝,千非忌先他一步说道:“不必如此。千不习惯住在宫里,依然会在宫外原来的居处住着,六殿下只要记得时常来千这走动走动就行。”

“国师既然不愿住在宫里,那也罢。同晏还需要你多多指导了。”秦昭帝说。

“千相信,六殿下一定会是个好苗子的。”绿色的眼睛……若是能染上各类情绪,会是什么样的呢?喜悦、兴奋、恐惧、悲哀、愤怒……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看到那些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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