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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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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宝庆十七年四月初八,是为佛诞日。京师各寺数百尊佛像已于四月七日晚妥善安置于感德寺。

依旧例,佛像只需等第二日天亮依次出寺、入皇宫,受皇帝散花后便可于七宝华盖车中巡游京城。

而今岁皇帝感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库丰饶,特下旨于四月初八亲临感德寺,向众佛像供奉花朵以示尊敬,感激上天庇佑,而后再出像。

景隆帝本人此时正与皇后周氏端坐于鸾辂内,眼睛直盯着车顶雕刻的龙凤花纹,长舒了一口气。

周皇后与景隆帝伉俪情深二十余载,在皇帝登基后甚少见他有如此情状,不由得有些担心,拉住丈夫的手问道:“陛下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感慨万千的样子?”

景隆帝回神,答道:“无甚大事,只是我自寻烦恼罢了。前几日做梦竟梦到母后,她老人家说这些年在天上看我将大楚治理得很好,她可以安心投胎了……”

皇后闻言更奇怪了,“这不是好事?有什么可烦恼的?”

景隆帝欲言又止,转头看着皇后却不说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要是说实话你一定生气。”

皇后性情直爽,最看不得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已经忍了好几天,忍耐力到了顶点,方才端着的温柔也不装了,直接把皇帝的手甩到他自己双膝间,怒瞪皇帝,“你说不说?再不说以后也不用说了!”

“莫气莫气,你看你这脾气,这么多年还这么急。只不过梦见母后便想起先帝了,当年他无可奈何只得把皇位传给我,明明身为太子,却被他在病榻前怒斥有非分之想……”皇帝重新牵过爱妻的手,动作温柔,嘴上却讥讽:“若他得以看见大楚如今国富民强,比他在时好了不知多少倍,估计不久就有皇陵的消息传来,先帝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

周皇后被皇帝的大逆之言逗得嘴角翘起,又连忙收起表情,繁重的头饰令她无法靠在皇帝肩上,只得离他坐得更近些。

她宽慰道:“少说怪话逗我,我还不知道你?你我身为子女不好评价先帝为人,后世自有无数后人评说。我明白你这些年心中遗憾没能得到先帝认可,可陛下细想,先帝晚年那样……”皇后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昏聩二字咽下,顿了一下又开口,“先帝晚年那样,若得他垂青,那百姓如今还有好日子过?”

景隆帝其实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梦境深刻,所以一时有些感慨。他做了将近二十年皇帝,君威甚重,从需要忐忑上朝到如今仿佛太极殿中一尊不倒不败的神像,每天都有无数事情等待他的决断,已经极少会有时间想起那不如意的几年,偶尔想起只觉得恍如隔世。

现在颇有感触,也只是因为一下子意识到对于当初困住自己的来自皇父的痛斥,除了有些遗憾,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听了皇后宽慰自己的话,景隆帝觉得也许再过几年连这份遗憾也会被自己消化殆尽。

他转过头,细细打量皇后依旧明艳的面庞,她的眼角因时光流逝凿下几道浅显的纹路而初显年纪,眼神却仍然专注。被这样一双关切又深爱的眼睛注视,他心里的波澜慢慢平息,于是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拍拍皇后的前额,轻声说:“放心吧,虽然上半生父母缘浅,但下半辈子有你和三个孩子,我已是极知足了。”

皇后十分满意这一动作,给了皇帝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次不错,没碰眉毛,没有弄花我的妆。”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禁军统领向霆宇来报:“陛下,已行至感德寺。”

景隆帝先一步走出车内,搭着向霆宇的手臂稳步下车,又回身搀扶妻子。

周皇后的脚刚站稳,耳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手臂就被冲上来的女儿牢牢挽住,大公主楚臻陶冲着皇后甜甜一笑,回头对着自己的胞兄洋洋得意。

睿王楚臻阳脚步未停,拐了个弯走到皇帝身侧,双手扶住皇帝左边臂膀,挑了挑眉望回去。

太子扶着有孕五月的太子妃缓缓走近,把这对龙凤胎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稍用力捏了捏妻子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开口,两人就这样眉眼弯弯嘴角翘翘的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帝后二人对儿女的打闹已是司空见惯,皇帝站在原地抬头多看了几眼感德寺的牌匾,笑着提醒:“好了,进寺吧,今日盛礼崇福,莫要耽误了时辰。”

众人拾级而上,住持辨慧大师率寺中比丘静候在山门,两方见礼后众人进入寺内,一路行至正殿。

感德寺气势恢宏,正殿广阔如太极殿,京中数百佛像居于其中,仍未显拥挤,雕梁画栋,赫奕焕柄,诸佛相好庄严,面如满月,眼若青莲。

皇帝率先礼拜,拜完便将身后小沙弥所呈鲜花放置在佛前宝车正中,供完一尊,这尊像即刻会由禁军拉出殿外,行至山门处列队,列完队便正式开始行像。

接近两个时辰后,最后一尊佛像正被缓缓拉出殿外,皇帝直起腰身感受了一下四肢的存在,还没跟皇后感叹年纪大了,就听见二儿子的一声大呼“父皇小心!”

只见从快要离开殿外的最后一辆车中直直射出一支铁箭,皇帝此时全身酸痛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皇后一把推到旁边太子的身上。

哪怕皇后出身将门,在推开皇帝后也来不及躲闪这飞快的箭速,众人只见皇后一声痛呼,她右手紧紧抓住箭身,才没让这力道巨大的箭头贯穿左侧肩膀。

待皇帝回头,已是皇后剧痛晕厥的身影。殿中顿时大乱,睿王飞快上前一步接住皇后倒下的身体,楚臻陶从惊吓中回神,飞扑上前眼泪瞬间落下,眼见血液如泉涌一般浸湿了周皇后上身大半,一边哭喊母后一边大呼太医。住持与众僧接连跪下,再不敢诵一句经。

殿内的向霆宇一边立刻抽出佩刀保护至皇帝身侧大喊护驾,一边下令拿下运送最后那辆车的几个小兵。

景隆帝目眦欲裂,心如刀割,怒喝:“太医去马车边候着!向霆宇!立刻押下寺中所有人严加看守仔细审问!再出差错提头来见!”说完就抱起皇后急步走向寺外,留下寺中众僧跪在殿中冷汗淋漓瑟瑟发抖。

向霆宇是皇帝心腹,发生此事确是自己失误,心惊胆战的布置人手控制局面。

楚臻陶一边哭着一边提着裙摆紧跟皇帝步伐,太子也牢牢护住太子妃向外走去,睿王站起身,在原地仔细端详了众僧神情,并未发现有异。

楚臻阳走出大殿回头打量整间大殿,却在眼神还没落向大殿的同时,用余光捕捉到寺东方的九层宝塔上有人影闪动,立刻高呼:“向大人!塔上有异动!”

此时已来不及禀报,他一口提起气用轻功去追,向霆宇带着几个手下立即赶上。

塔上之人脚步极快身法灵敏,踩着山林树梢如履平地,在睿王和向霆宇的追逐下丝毫不落下风,几息间便没了踪影。

楚臻阳停在山中树梢双拳紧握,死死盯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耳边是暗卫奋力追逐的呼啸风声,脑中却回荡着胞妹的哭泣和母后的痛呼。

随行太医上了马车立刻为皇后拔箭止血,拔出箭后箭头上幽蓝的颜色令人心惊,太医仔细把脉,后背湿透,却也只能得出皇后是中了毒的结论。张太医请罪:“陛下恕罪,微臣才疏学浅,还请尽快移步回宫,让院首大人一试,或可解毒保娘娘一命。”说完便深深俯首,不敢抬头。

景隆帝手脚冰凉,看着皇后苍白的脸色,眼眶因怒气上涌而发红,额头青筋暴起。

太子盛怒之下也身体发抖,竭力维持理智,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待太医走后,他在旁提醒:“父皇,此地凶险不宜久留,母后情况更是危急,还是尽快回宫为宜!再者今日盛礼,耽误不得,否则此事传到民间,只怕京中要乱了。对方不敢明目张胆来袭,此时再查也查不出要紧线索,还是尽快给佛像换一辆车按时行像,严令禁军一路看守严查试图靠近之人。”

皇帝紧咬牙关,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楚臻陶泪流不止,紧抓住身旁太子妃的手,在旁抽噎:“父皇,张太医不说能起死回生,却也妙手回春,眼下连他都束手无策,只怕此毒有万分凶险!院首也不一定能解此毒!还是派人速去青耕堂请文泉进宫吧!”

皇帝方才心痛间失了理智,差点忘记青耕堂的存在。刚吩咐下去,就见怀中皇后慢慢睁开眼睛,只是眼神涣散,眼皮极其无力的样子。

楚臻陶和太子妃连忙抹去脸上眼泪,轻声喊着母后,景隆帝更是抱着妻子一动不敢动,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皇后呼吸微弱,声音几不可闻,却还在安慰丈夫:“阿琮别怕……放心,我只是睡一下……马上就会醒来……”说完,双眼便再也无力支撑,彻底昏睡过去。

皇帝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的妻子,一动也不动,直到回宫把皇后放在她的寝殿,才感觉到背后一片湿冷。

睿王本就是临时起意,追捕失败后不敢再有一刻停留,急忙掉头回去,直奔凤鸣宫,在寝殿外往里走时便听到青耕谷在京中的堂主文泉轻声回禀的声音。

“陛下,娘娘所中之毒实为蛊毒。此毒新颖,草民闻所未闻,只怕是养蛊之人从新制之蛊得来。幸而娘娘身体健康,箭拔得及时,此时还未深入全身。草民为娘娘服下一枚保命丸,再每日服药辅以针灸可暂时控制毒性蔓延,只是解毒还需有这蛊虫或养蛊之人提供的药方才行。”

几人在马车上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文泉的诊断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连他也无法立刻解毒。

楚臻阳心中隐隐有感,对方来者不善,今后怕是不会太平。

太子询问:“若能请到廖姨,也不能解吗?”

文泉答:“是,哪怕师父亲自前来,也是如此结论。殿下,蛊毒与其他毒不同,蛊毒来自蛊虫,而蛊虫千变万化,唯有养蛊之人才全然了解。”

楚臻陶听得着急,问:“那母后何时会醒来?”

文泉回答得一板一眼:“毒一日未解,娘娘一日不醒。”

情况一时陷入僵局,但此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皇帝下了决断:“皇后就托付给你了,还请你尽力保全皇后性命。”

文泉诚心道:“陛下放心,国母不安则天下不安,哪怕不为了师父嘱托,青耕谷也会竭力相救每一位大楚人。”说完便从药匣底层取出一只净白瓷瓶,取出一枚小丸将丸药压在皇后舌下,收好药匣起身退下,楚臻阳抬步相送。

文泉转头看了眼追出来的睿王,与他毫不客气:“何必客套?我进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太医院怎么走。”

楚臻阳却摇摇头,语气认真:“如果不是你,只怕母后今日就要……所以我是真的感激,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只要不犯大楚律法,绝不食言。”

文泉轻笑,“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吧,还想问什么?”

楚臻阳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说算你兄长,半个兄长总是了,有话直说便是。”

楚臻阳不再客气,直接问:“我是想问何处才能寻得那养蛊之人?你即说了方向,想必心中已有成算。”

文泉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语气坚定的说出二字:“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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