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有一双足可堪称艺术品的手，他的手骨感而不瘦弱，修长而有劲，当他的手指按上小提琴的长弦上时，手腕上的青筋会隐隐凸显出来，长弓在弦上拉出一声响，在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大教堂下，满广场的白鸽都振翅腾飞起来，回旋喷水的许愿池旁，黑瞎子逆着光站在许愿池的边上，刺目的光线勾勒出他修长的腿型，被风掠起风衣衣角蹭到抱臂坐在一旁的年轻人的眼睫。

张起灵垂眼看向放在水池边上的大号黑包，拉链拉开了一角，十几瓶喝空了的葡萄酒瓶横七竖八地躺在里头，黑瞎子这是宿醉加熬夜，从晚上十一点一直到凌晨六点，一直没歇过，包里还有一只小巧的骨灰盒，据说里头装的是黑瞎子的朋友，他只隐晦地提过一句——盒子的主人很想去病房外面的世界看看。

广场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黑瞎子抿着嘴，唇角上扬，长弓在弦上拉出欢快的旋律，他拉小提琴的姿势十分标准，脊背弯成自然的弧度，他在笑，所有人都看见他放肆大笑，张起灵却听见他在哭。

房东太太对他们俩偶尔夜不归宿的行为早就司空见惯，提前准备好了两份三明治和热牛奶，然后扭着丰腴的胯回房了。

张起灵原是一路扶着黑瞎子的腰走回租房的，肩上还背了个大黑包，这会儿要走上拧成麻花状的红木楼梯，不得已只能抄起黑瞎子的膝弯将人抱了上去，黑瞎子的重量并不算轻，沉甸甸的，落在手上很有实感，好在上楼之后离卧室的几步距离并不算远，张起灵将人放下去的时候整个身子也借着惯性一块压了上去，大黑包跟着滑落肩背掉进被子里砸出个坑。

黑瞎子这时候也不老实，乱动弹的长腿险些打翻房东太太给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精致早餐，他作妖的手在张起灵腰际胡乱地揉按了几下，不知是无意间压到哪根麻筋，一股电流般的触感沿着尾椎一路攀上头顶，张起灵微皱起眉，握紧了他的手腕，给他在床上摆成一个双手交叠在胸前的端庄的睡姿。

连续二十多个小时身体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再强悍的体质也熬不住，他对床头柜上摆着的早餐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奈何黑瞎子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腰窝，肚子还适时地发出了抗议，张起灵平静的目光落在他的墨镜上，最后还是屈起一条长腿半跪在床沿，夹着人胳肢窝将人提溜起来撑坐在床边。

“哑巴，”黑瞎子偏头看向放在床头的白碟盘，又偏头看向他，咧开嘴笑着张开手说：“抱一个。”

黑瞎子把人搂进怀里的时候，顺手就拿起了桌上的热牛奶，他的下巴枕在张起灵有些硌人的肩膀上，心想还是养得太瘦了。

黑瞎子抿了一口热牛奶含在嘴里，侧颈上的皮肤贴着侧颈上的皮肤，发丝在两耳的边隙间轻蹭，挠在耳廓，却又像挠在心间，他眼角余光落在一只蜷在沙发上张嘴懒洋洋地打哈欠的白色长毛猫身上，恰好与它水蓝色的眼睛对视，边盘算着什么时候拉它去做绝育手术，边偏头故意用唇轻蹭过他的侧颈，揪着张起灵看向他的空挡，倾身覆了上去。

热牛奶在舌腔内回旋，很自然地顺着黑瞎子撬开的唇缝流了过去，张起灵略微怔神，待反应过来之后喉结已经上下滚了一轮，脸颊泛起轻轻浅浅的红，像碧海之上的火烧云。

黑瞎子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一个女孩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那么他想男孩子也是吧——尽管按照他们的年纪来算已经早早地跟男孩两个字无缘了：“没胃口也吃点，就当是替瞎子我日行一善，昂。”

“喵。”

还没等到张起灵的回应，长毛猫就立马短促地叫了一声，黑瞎子怒瞪它，得到的是它极度鄙视的眼神和一个傲慢的扭头，黑瞎子用舌头顶了顶脸皮，心说信不信今天下午就把你逮去阉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