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家趁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举办拍卖会疑似有见钱眼开能捞就捞的嫌疑，但它的确花了许多心思的，仅仅只是开始前的册子上所展示出来的冰山一角，就有无数昂贵稀有的天材地宝。

刚好云山试炼都用得上。

秉着买了不亏的原则，嬴昭坦然地带上双子和栖音拂黎去看看，华美的月华楼建在云山城最显眼的位置，如其名的恢宏盛大。

幽都是月华楼的重要客户，因此沈家特意给幽都送了一枚贵宾令牌，嬴昭走到门口，刚想要出示令牌，就察觉到不远处落下一道不善的目光。

她抬眸看去。

嬴昭：哦豁，有仇。

那道目光是不加掩饰的锐利敌意，容麒自然也发现了，少女随着嬴昭的视线看去，脸颊上的梨涡甜美无害地笑开，她手指握住腰上的雷霆九节鞭，语调狠辣，跃跃欲试，“殿下，是裴家的人，要不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免得他们总用这种恶心的眼神来冒犯殿下。”

这挑事的口吻，看得一旁的栖音和拂黎都回头看她，似是没想到看起来明快活泼如林间莺鸟般的容麒竟然行事这么恶劣果决。

“不必。”嬴昭把玩着那枚墨色的令牌，细腻的墨玉好似浓墨在水中化开，晕开云霭一般沉郁端肃的色调，衬得她指尖一点皙白更是朦胧清美。

“没必要多事。”

她忽视了裴神婳的视线，在月华楼侍从的引领下，从容踏过门槛。

容麒撇撇嘴，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身为随从她们必须得听从主人的话，因此也没有违逆，乖乖地跟在嬴昭身后进门。

“那是？”拂黎对于幽都的情况并不了解，见状侧脸低声询问身旁的容麟。

“那是裴家的人，”容麟向来和善温和，如果说一胞双生的姐姐是白脸的乖戾凶悍，那么弟弟就是春风化雨的温柔细润，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现出对某一人的厌恶，“裴家嫡出二房的大小姐，裴神婳，和殿下一直不对付。”

拂黎掀眸去看走在最前面无知无觉从容淡定的少女，蓬松柔软的长发今天束进紫玉頍冠里，浅浅的紫色恍若金乌西坠时烧起的梦幻色调，凝固在剔透莹润的玉石里，衬得她发色乌沉漆黑，周身气场疏冷淡漠。

拂黎：“她和殿下有仇？”

容麟挠挠下巴，想着这件事在幽都也不算秘密，如果这尾小鲛人跟在嬴昭身边的话迟早也会知道，遂点了点头，“裴神婳的嫡亲弟弟曾与殿下定亲，退亲之后，她就恨上了殿下。”

容麟没有说的是，当初的退亲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裴家不仅是损失了与幽都未来掌权者的这一门大好结亲，更是赔出去了一个天赋不错的嫡系子嗣，裴神临修为尽毁，因为接受不了现实疯了。

而裴神婳与裴神临之间关系深厚，她接受不了弟弟的惨淡结局，将一切都怪罪在嬴昭的头上，处处与她作对。

今天的拍卖会有裴神婳在，估计不会太顺利。

拂黎一怔。

他默默盯着前面的嬴昭，微微疑惑。

他本来以为嬴昭一心修行无心情爱，没想到，她这样的人，竟然也有涉足红尘的时候吗？

结亲？

少年咀嚼着这两个字，没什么情绪地收回视线。

嬴昭被领进了一间包间里，她谢绝了侍从的继续服侍，关上包间门，包间里设置的传音晶石认了主，她示意其他几人在包间里提供的舒适椅凳上坐下，去翻手旁放置的册子。

册子提供的拍卖品信息比容麒拿到的册子更加全面详细，且做工也更加精美，月华楼显然是早有准备，甚至在每件拍卖品旁边还配了生动的图画。

“你们看看，”嬴昭将册子往旁边递过去，“有什么喜欢的吗？”

容麒心痛摇头，月华楼不负奸商名头，拍卖品很黑心地偷偷涨了价，容麒估算了一下，起码涨了三成。

她摸了摸储物戒，率先发言，“我没什么喜欢的。”

身上空空没什么灵石的栖音和拂黎也说不需要。

嬴昭松懒托腮，包间里的灯光是月华楼精心挑选的琉璃灯，光线恰恰好，既不过分晦暗又不过分明亮，坐在红木椅上的少女就这样陷在温暖斑斓的光晕里，渲染出如同丹青水墨般旖旎绮丽的氛围，神态透出一点隽冷。

她浅浅露出一个笑，摘下一枚储物戒放在桌子上，语调轻松，“不用你们花钱。”

银发少年睫毛微颤。

容麒欢呼一声，为她们人美心善还有钱的殿下送上绚丽的彩虹屁，而王女殿下支起下巴，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偏脸和栖音说话。孤女不太习惯接受旁人的好意，显出一点局促的无措来，嬴昭想了想，决定换一个方式安抚她。

她清淡说，“不用担心灵石的问题。”

栖音心神微震，本以为嬴昭要展现出幽都的恐怖财力了，但是王女的言辞朴实无华，无情击碎了她的幻想，“你爹付账。”

“……”

栖音沉默。

她满脸问号。

嬴昭耐心解释，“二长老知你此前生活困苦，托人送了一大笔灵石来，让我转交给你。”

她取出一枚储物戒，给栖音戴上。

“里面的灵石都是你的。”

暴富的栖音陷入一片手足无措之中，她握紧手指，探入些许神识去查看储物戒，立刻就被里面数额庞大的灵石震惊到了。

而嬴昭已经转过头去看拂黎了。

和栖音不同，小鲛人没有资产雄厚且对他心怀愧疚因此极力补偿的父亲，他安静地坐在原地，嬴昭开口，“伸手。”

拂黎茫然地照做。

他迟疑，“殿下……”

嬴昭低头，少女的指尖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的肤色是羊脂玉一般的暖色调，和少年苍白到冰凉的肌肤不同，而微凉手背上勾勒出纤细经络，淡蓝的血管随着他的呼吸而轻轻起伏。

漂亮的像是某种精美的工艺品。

她温热陌生的气息随着动作而扑到少年手背上，温温凉凉的奇异触感，拂黎眼睫颤动得更厉害了，连带着眸尾生着的一片瑰丽银鳞也在细细地颤。

一愣神的功夫，嬴昭已经将储物戒戴在了拂黎的手指上。

他略有些困惑地举起手，白到透明的指节有种易碎的特殊美感，鲛人的美貌是纯澈而又蛊惑的，“殿下……”

“送给你的，”嬴昭坐回到位置上，“喜欢吗？”

拂黎抿唇：“太贵重了，而且，我还没有拿到雪意草。”

嬴昭：“那云山试炼，你会输吗？”

拂黎摇了摇头。

他别无选择，只能嬴。

“提前送给你的，”年轻女郎眨了眨眼，轻描淡写，“就当是祝贺你，赢得云山试炼的奖励。”

少年默然许久，缓缓弯起樱花粉的唇角，“我知道了，殿下。”

他冰蓝的眸底点亮一簇灼热的火焰，燃烧着对于胜利的渴望，“我绝不会，让殿下失望。”

嬴昭应声，“那我等着。”

容麒看完全程，心情复杂。

小鲛人才十七，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被殿下的豪富迷了眼想要走捷径企图攀上殿下怎么办？

她偷偷转头去看拍卖会还没开场就一掷千金花出不少灵石的殿下，怦然心动。

糟糕，是灵石的香气。

她扑上去，亲密挽住殿下的手臂，黏黏糊糊地撒娇，“殿下，那我们呢？”

容麒小嘴叭叭，“虽然殿下在我们刚到身边的时候也送了一储物戒的灵石，但是都花光了，所以这次拍卖会的灵石殿下包不包？”

嬴昭古怪看了容麒一眼。

怎么感觉，容麒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

容麒保持得体微笑。

这不是怕小鲛人误会殿下送他灵石是对他另眼相看吗？所以她只能旁击侧敲地告诉拂黎，殿下对于每个到她身边干活的人都很大方地送出了一枚储物戒，所以别多想。

嬴昭嫌弃推开容麒，“别靠这么近。”

她淡声，“还是老规矩。”

容麒被推开了也不恼，听话点头，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拍卖会很快开始。

最开始呈现出的几件拍品都是用来炒热氛围的，考虑到云山试炼将开，参与试炼者的急需，因此大半都是些疗伤的灵药与灵草，嬴昭看中了一颗有着千年年份的天灵芝，果断报价。

最上层的包间坐着的都是些大势力的权贵子弟，因此她的声音出来后，拍卖台有短暂凝滞，不管是认不认识这位幽都王女的宾客都不想与她为了一株天灵芝结仇。

然而就当容麒以为这一株天灵芝稳了的时候，又加了一道争夺的嗓音，女声稳稳压过嬴昭的报价，恶意吐字。

“五千上品灵石。”

容麒认出对方声音，气得磨牙，“该死的裴神婳，这是非要和我们争是不是？”

她可听出来了，裴神婳之前都没怎么开口参与拍卖，多是她身边的裴家人出声，现在嬴昭一出手就来争抢，针对之意过于明显。

嬴昭蹙眉，倒也没生气，淡定地继续加价。

“五千五百上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