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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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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宣指着老僧人问萧贵妃。

却见萧姒蕴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子,直直刺向那僧人,他惊恐极了,忙去阻拦:“母妃!你做什么?!”

“杜子临,你要死就死干脆些!”萧姒韫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下来,落在她镶嵌着纹路的眼角。她眼中尽是不舍与动容,却也难掩那一瞬间的胆寒和杀意。

李宣把住萧贵妃紧握金簪的手,极力劝阻道:“这里是寺庙!”

杜子临淡淡地看了李宣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算知道眼前这个金枝玉叶的贵人身体里流淌着自己的血液,心里也很难有什么波澜。

说实话,除了血缘的连接之外,他并不认识他的这个儿子。可那些曾经生活过的杜家人,曾与他朝夕相伴的家人,给予他所有的亲人,都惨死在自己与这个残忍的女人之间的“爱”里。

她用这个字绑架了自己一辈子,佛经没办法让他安心,青灯也没办法让他静心,他念着那些因果,也恨着那些因果。

萧姒韫可以让他释怀,萧姒韫也可以让他痛苦地挣扎在执念里。

面对她,他有无言的回应。

杜子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爱和恨都在此刻的眼神里了。

他当然可以死得干脆,但是她也别想好好活着。

杜子临放下手里的佛珠,也解下身上披着袈裟,他胸前染上的鲜血已经凉了干了,看上去并不像一位苦守青灯古佛的僧人,倒像是身上沾满血仇的俗世之人。

他从未真正地走进过佛堂里,但他曾真切地走进过萧姒韫的心里。可是他好后悔,后悔自己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他……

他看着萧姒韫的眼睛,杀意和爱意里面都有。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金簪,心海里泛滥起了一阵苦楚。这还是自己许多年前送她的那支,这么多年了,这恨和爱都已经发酵了这么些年了,他们也该做个了结了吧……

杜子临感受着喉咙涌上来的血腥味儿,他也顾不上许多了。玄安法师从始至终就没在这个世上活着过,那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里面住着失了心发疯了的杜子临。

他大概是真失心疯了,他不顾李宣的震惊目光,也不管萧姒韫的惊异。他走到她的面前,离得很近很近,他缓缓地伸出手去,已经有些皱纹的手,在枯灯之下用佛法遮掩自己心意的手。

那只手轻轻握住了萧姒韫的手,她想挣脱开他,她想说不行、不该、不能,她不可以让李宣知道。可她面前的爱人就要死了,她舍不得推开……

杜子临握住萧姒韫的右手,紧握金簪的右手,用自己送给她的那支金簪,狠狠地扎进自己的心脏里。

温热的粘稠的血,从那处洇出来,她瞪大双眼,恐慌和震惊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怔在原处,眼睁睁看着杜子临将簪子拔出来,又死命牵住自己的手,再一次狠狠地刺进去。那支并不算尖利的簪子刺进他血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这次她松开了手,手上还沾着他的血,她来不及敛去脸上的神情,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只来得及去扶萧姒韫欲倒的身影,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杜子临的僧人缓缓地、眼含悲悯地倒下去。

“杜子临……!”她的声音很哑,依稀能辨认出沉吼的是这三个字。她从没想过……要亲手杀死他……他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她?

她是害了杜家百余口人又怎么样?她从没想过要害他杜子临啊!她捂着心口忍着疼,她靠在自己儿子的怀里,却没心思跟他讲这一切。

寻龙寺的玄安法师死了,还死在了贵妃娘娘的金簪之下,这种荒唐的事怎么可以传扬出去?

李宣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杜子临,犹豫片刻便替他处理起渐渐冷却的身躯来。血迹擦掉,血袍换掉,袈裟也为他穿好,他做完这些,才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母妃,语气有些陌生的淡漠:“母妃,您失态了。”

是……她失态了,这是寺庙,不是自己的殿内,她失态了。

萧姒韫敛了敛容,那支金簪也已经用杜子临的僧袍擦拭干净,只残留一点点血迹。她又将它簪进发里,就像她刚进门时一样。

杜子临还是端正地坐在席上,以一种极为悲悯的姿态,微微垂着头,眼睛默然地合上,嘴角还挂着稍显苦涩的笑意。

玄安法师已然坐化云寂。

太子殿下出门的时候,如是宣布道。

一切将按照作化的方式进行,没有人会取下他的袈裟,没有人去验证他的肉身,更没有人去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玄安法师云寂了,如尘归尘土归土一般自然而然。

湘兰望着萧姒韫,她未发一言,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她的香客,冷眼旁观着这场戏。

尘归尘,恨归恨,杜兰珩愤恨让她家破人亡的萧贵妃,也恨不该活着的李宣。她带着滔天的仇恨走到佛祖面前,貌似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将香火按进香灰里。可能是她的手上的力气太大,竟将一支香折断了,燃烧的火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烙得她生疼。

她惊呼一声抖落,然后疑惑似地看了佛像一眼。

她做的事情难道错了吗?

若不是她的这位好伯伯,杜家又岂会落得那副田地?

她劝他难道还劝错了吗?

李宣他凭什么用这样一副虚伪的身份,去强占太子殿下的位置?

杜子临,是你自己恨她的。杜兰珩看了眼手背上被香火烙下的一小块红疤,默默地走出了那间佛殿。

杜子临,我只是问你恨不恨她,是你自己恨她的……

她逃跑似地离开了那座寺庙,将黄墙黛瓦留在后头,一个人往山下走去。

玄安法师云寂了。

杜兰珩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血亲也死了。

死在了她送给他的毒药之下,死在了他亲自送给萧姒韫的金簪之下。

萧贵妃回到皇宫之后,再也没心思关心李宣身边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也不关心皇帝有多久没来过她的宫殿。她只是看着手里的金簪,细细地寻找着簪子上面的血迹。

这上面沾着的是杜子临的血迹。

李宣也默契得没有再问过这件事,可能是觉得这种荒唐的废话没有必要问,也可以是觉得不该问……

杜子临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李宣就是当朝太子。

第二天,顾文若来东宫找他的时候,他还痴痴地望着那盘棋局,可他的心绪却乱如苎麻。

“殿下?”顾文若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神,关切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臣方才唤您好几声了,可是昨日与谟吉王子的交谈不畅意?”

李宣淡淡地摇了摇头,扯出一个颇为勉强的笑容。他没有旁人可以信任,可是这种事情,就算是连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不敢讲。

“臣听闻金崖在东宫之中抓到了一名刺客,殿下无碍吧?”顾文若的语气似乎是饱含关切的。

“无碍,金崖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李宣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他看着顾文若的眼睛,问道:“文若,多年前的顾家冤案,你就不恨朝廷吗?”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顾文若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云淡风轻,似乎那已经是多少岁月更迭之前的事了,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李宣摆了摆手,似是自嘲一般,感慨道:“倒是忘了,文若自幼在梅居山修习,自然与常人的想法不同。不坠虚妄,心如明镜,这才是真境界啊……”

顾文若:“……”

他倒是没什么境界,他自以为自己是个极寻常的人,也有寻常人该有的情绪。一整个家族冤枉至死,他岂能不恨,可他恨也没有办法,朝廷已经道过歉了,他又要向谁去讨要这个公平,向天道吗?

顾文若施礼入席,坐在李宣的对面,略带打量似的垂目看着他。

待李宣抬起头来,他又立马收回了探寻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执起了罐中的白子,笑容谦逊又温和。

他听见对面那人问自己:“文若,你觉得,我适合当这个太子吗?”

“天道如此,太子殿下切莫妄自菲薄。”他不能一个人去问那天道,他还想请面前这位太子跟他一起思索这个深刻的问题。

天道,如此吗……李宣看着自己面前心腹,他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谎,连他都这般信任自己,他还有什么理由怀疑?

这个笑容和煦,面容清秀的翩翩儿郎,他的眼神太真诚了,竟让李宣有些招架不住。因为他顺应的不是天道,而是充满了血腥气的杀戮。

因为他的体内流淌着的似乎并不是皇家的血液,他好像姓杜……

可是他不敢说,就算是再亲信之人他也不敢说。

他恍惚出神之时,并没有注意到顾文若的神情。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淡的肃杀之气,不过只那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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