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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互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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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忘记白日答应太子,戌时三刻会在大理寺门前等他了。

纪容棠心头猛然一惊,折腾了一下午的疲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畏权贵不假,但也不敢无端藐视天家。而且这次,她倒是想给太子留个好印象。

在沈寺卿昔日给她讲那些所谓的为官经验里,去其糟粕,有件事纪容棠倒是记下了,不懂变通、只会埋头苦干,这样的人永远干不出名堂。

她虽不为了加官进爵,但要想手刃的仇人身份太过尊贵,纪容棠确实担心,仅凭自己扳不倒那棵大树。而放眼京城能压制其一二、且还有希望助她的,唯有眼前的太子公孙觉,当然,提前是她能办好这次公孙觉交代的差事。

立刻一个激灵跳下马,靠近想要解释一二,可第二个字都没说完,就被轿子里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上来,跟本宫去个地方。”

话音刚落,旁边站着的侍从已然将轿帘掀开个小角,斜了斜下巴,示意她赶快进去。

纪容棠见此也不好再问,白日里公孙觉的那句“这是命令,不是请求”,还清晰萦绕在耳侧。提步就要上车,可腿刚抬起来,又想起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呢。

便回头喊了声秦尉,“审讯他们二人的事就暂且交给你了,可找狱头协助,他自有办法让二人开口。”

不知是不是最近案子太多,纪容棠忙得有点爱忘事儿,狱头已经换人,不再是沈寺卿那个手段毒辣、酷爱严刑逼供的亲侄了。不过新任陈狱头的本事也不小,等她回来还真就给了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公孙觉坐在马车里侧的正中,纪容棠上车后点头行了一礼,而后便规规矩矩地紧贴着轿帘,坐在轿门口的位置。

马车里很宽敞,二人之间的空隙足以再塞进来三、四个成年男子,可她依旧如坐针毡。

一方面是天家威严不容冒犯,另一方面则是公孙觉的周遭,仿佛一直有股凉寒之气在向外散发着,即便是已然转暖的春夜里,也让她觉得如至冰窟。

大理寺的人总说自己面冷心冷,可在公孙觉面前一比,她只觉得天差地别。

自顶替兄长的身份后,纪容棠确实刻意地将情绪都藏了起来,天天摆出一张生人勿进的脸。那是因为她认为少交际、就能大大减少露馅的风险。她的冷,更多的应该叫作冷静。

因着双生子的关系,她与兄长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女子身体结构上的特征还是很难掩盖的。所以上任大理寺的半年来,她的束胸就没摘过,除了沐浴的片刻,连睡觉都要勒得紧紧的,以防半夜有案子发生,来不及穿。

但也有一点,能让她稍稍松一口气。他们不是京城人士,除了兄长会试时结识的考生和考官,没人认识他们。所以即便有时不经意地露出一些跟兄长不同的小习惯,也没人会发现。

而公孙觉的冷,则是来自于天家皇室那种与生俱来的孤高、傲然,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无情。

此刻,他正闭目养神,脸上的线条紧绷且分明,宛若严冬之中凝成的冰雕,冷峭细腻,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毫分。

纪容棠本不想打扰,但想到让太子屈尊等她那么久,还是作些解释比较妥当,便低声开口道,“殿下,今日失约是微臣的过错,合该领罚。”

“无妨,本宫知道你去做什么了。刚才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便是盗取佛像之人?”

今晚之前,公孙觉从未等过人,准确的说,是没人敢让他这个太子等。

戌时三刻,他如约而至,但除了值守的门卫外,大理寺门前竟一个人影都没有,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吗?

一旁的凌霄接收到了主子的怒意,立刻就要踹开大理寺的门,将纪容棠揪出来,可门卫却颤抖求饶着说他们纪大人早就走了。

许是公孙觉也刚失去了一些重要东西的缘故,细听完原委后,他少见地压下了怒气,只说了一个字,等。

“犯案的共有三个人,不幸跑了一个。三人都是广济寺的僧人,趁着昨夜值守的机会,合谋将佛像偷了出去。”

“那佛像如今何在?”

“不知,但应当还是完好无损的。此案归根结底还是偷盗案,小偷偷东西九成是为了钱财,他们窃取佛像,应也是准备盗卖出去。所以,现下可能被他们还藏在某处,也可能已经倒卖出去了。”

公孙觉双耳听得清晰,但眼皮始终未掀一下,良久才幽幽开口,“广济寺跟本宫也有些渊源,若是找回佛像有难度,本宫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纪容棠未曾料到,这位素来冷若冰霜的公孙觉,竟会主动伸出援手,她拘谨的面庞不由得愣了愣。转念间,又忆起皇后娘娘前往广济寺求得子嗣的传闻,便领悟了他所言的深厚渊源是何意。

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却也随之生出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暗自斗争一番后,她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双拳一抱,对着公孙觉郑重说道,“确有一事,如若太子出手,必定事半功倍。”

此言一出,公孙觉本还算舒展的眉头,倏地起疑皱了一下,眼皮也随之掀开个小缝,睨向纪容棠,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

他不相信才智过人的纪容棠会听不懂如此浅显的客套之言,是在装傻充愣,还是想耍什么花样?

思虑间,公孙觉的眸子已经习惯性地覆上了一层冷光。阴恻恻打量过去,却只看见了纪容棠亮着一双灼灼的眼睛,正坚定不移地望向自己。不同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人。

别说那些人不敢直视自己,就算真的不小心对视上了,也只有无尽的惧意。而此刻离他不过一个手臂距离的那双眼睛,却写满了恳切和期盼。

反倒是让他提起了几分兴致。

“说吧。”

“广济寺是京城颇有名望的佛寺,每日前去拜佛祈愿的人络绎不绝,观音大士的灵验更是人尽皆知,可以说京中见过此观音像的人比比皆是。那么买主即便得到了观音像也决计不敢摆在家中供奉,谁的家中能永远不见客呢?一旦被人发现可能就是死罪。由此可推断,买主极有可能不是京城人士。”

“若按买主是财力雄厚的外地人或者外邦人的方向,就需从近来的进出城记录下手查,是否来了什么可疑之人,尤其是接下来的几天,城门处要加强守卫,凡是出城的皆需仔细检查。”

“而且不能只盘查外地人,京内人想要出城也不能轻易放行。因为跟那三名僧人交易的人也有可能并非是最终买家,而是深知观音像灵验、想要拿到观音像要进行二次转卖的中间人。”

仿佛纪容棠一说起案子,就恢复了全部智慧,逻辑严密,娓娓道来。加之清冽有力的嗓音,犹如丝竹管乐,丝丝入扣。公孙觉越听越专注,那张一成不变的冰山脸,也在不经意间悄悄舒展开了几分。

他感叹于纪容棠的聪颖,不到半天的时间,就破解了办案的关键。他也欣赏纪容棠抓住犯人后,还能继续追查真相的坚定。要知道,凭这两名犯人也是够分量对外结案的,在大理寺没她之前,沈寺卿便常如此行事。

“你想让本宫加强城门郎和巡逻队的戒备?”

“这一点待微臣回大理寺后会禀明沈寺卿,他便可去联系。微臣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跟殿下了解,邻邦皇室或者来访使节中可有信奉佛教的?或者乐于收集咱们中原之境的宝物的?”

二人坐在公孙觉的马车里,对话根本不会被其他人听去,但纪容棠谨慎惯了,还是往公孙觉的方向移动了约一个人的位置。

“以微臣做例,就算住持亲手把佛像送到臣的家中,臣也不敢在家供奉那么大一座佛像。所以臣大胆推测,倒卖或转赠给对佛教知之甚少、只觉无比尊贵的外邦人的可能性最大。但这样的事情,臣位低言轻,根本无法查到。只好求殿下多加留意,若是真有发现,还望告知一二。观音像是我们的瑰宝,万不能不明不白地流入他邦之手。”

马车里很暗,但她庄重自持看向公孙觉的时候,那双深邃杏眼仍似繁星坠在晴澈夜空,丝毫不减光芒。

他有片刻的触动,稍显迟疑地点了点头,示意会帮这个忙。

还好太子只是看起来冷漠淡薄,终归还是忧国忧民的。

纪容棠兀自松了口气,将心稳稳地揣回肚子里,便退回到原位置坐好,不再作声,继续琢磨着此案还未搞懂的疑点。殊不知同车另一人的心思,已经全部被另一件事占满。

停停走走,马车终是在平安坊的一间酒楼前停了下来。一下车,“醉仙楼”三字的油漆金匾额便映入纪容棠眼帘,让她着实是吃惊不小。

平安坊京城京城久负盛名的寻欢作乐之地,茶坊、酒肆、乐馆、青楼,遍地开花。而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眼前的醉仙楼。

只因这里是不是青楼,却有比青楼花魁还美上几分的陪酒小倌,而且还不止一个。

只需点壶店里的琼花酿,就能有佳人侍奉左右。上了二楼雅间的客人,更是可以直接点名自己喜欢的小倌陪着用膳。是以醉仙楼不仅白日人满为患,夜里也是灯火通明。

这里的陪酒小倌不仅美丽不可方物,大多还精通吹拉弹唱,以技艺侑酒佐欢、调笑戏谑。管他什么富家贵胄、还是寒门弟子,皆有可尽风流良宵之处。

“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要带微臣进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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