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城今晚的圣诞节和往年一样热闹，琅城大厦外面挤满了男男女女的情侣，互相依偎肩膀。3D技术打印出来的几十米高的圣诞树赫然如巨人般矗立在大厦前，树身上挂着的彩灯散发的霓虹光围着人群落地成圈，圈住沉醉于圣诞节的普罗大众，一对对的情侣虔诚地双手合十，甘愿成为它的信徒。

只有一个人例外。

贺元韬不理解圣诞节到底有什么可过的，一群人挤在一起神神叨叨的双手合十，像被下咒的行尸走肉，好没意思。

贺元韬是不爱凑热闹的，但是待在那个囚牢似的家，他怕自己会变成疯子被他的爸妈关紧精神病院了此残生。

他掏出口袋里的名牌香烟，打火机燃起火花，他看着琅城大厦的电子屏上突然闪现彭靖阳的宣传VCR。贺元韬当然认识彭靖阳，曾经红极一时的偶像歌手，现在的年轻演员，曾为了爱情轰然宣布隐退，告别舞台。贺元韬细细算下来，彭靖阳年长自己七岁。

“大家好，我是演员彭靖阳，我很开心以演员的身份与大家相见，我主演的新电影将在12月31号登录全国各大影院。届时，电影所有主创人员将会在各大城市线下与大家见面。”

贺元韬嘴里的香烟盒掉在地上，他听到“演员”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读琅城的戏剧学院，成为演员是贺元韬的梦想。

而他的父母私自偷看了他的日记，死活不肯答应他进娱乐圈，强烈要求他去上琅城大学，读他最讨厌的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大数据的专业，贺元韬自然不妥协，所以和他们吵了起来，他一气之下选择在圣诞节这天出来“凑热闹”。

贺元韬不耐烦，最终还是掏出一根香烟，性感的唇轻轻含住香烟，打火机擦出幽蓝色的火焰，他用手挡住，正欲点燃，他的眼神一斜，发现马路对面有个男生站在电线杆旁边东张西望。

贺元韬嘴角微微上扬，他想21世纪了，还有在电线杆底下上班招揽客人的？

年纪不大却异常好色的贺元韬收起烟和打火机紧紧自己的风衣，拍了拍自己的名牌靴子，收敛自己满脸的色相，走了过去。

穿着卫衣和短裤的男生看到高个子的贺元韬，抬眼的瞬间紧锁眉头，双眼含泪，满脸苍白，写满了楚楚可怜。仅仅几秒，伴着圣诞的霓虹光和嘈杂的烟火，贺元韬被面前的男生美到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没想到做这行的还真有长得幼小且白嫩的，

贺元韬就喜欢这种类型。老天开眼，直接给他空降了一个男孩。

他刚想谈谈价钱，他手悬停在半空，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干不干净。

嘈杂的人群充当两人的背景板，贺元韬个头高男生很多，他走上前：“在这儿多久了？”

“半个小时。”

声音清而稳，冷而硬，看起来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没有人吧。”

“没有。”

“干净？”

“嗯。”

“这大冬天的，”贺元韬脱下大衣，披在男生身上：“你也实在辛苦了。”

贺元韬趁机摸了一把男生白嫩的手，手感不错。

“你干什么。”男生有些警觉，他抽回手，身体也向后退了几步。

“弟弟，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不容易，你看你站在这儿半个小时了，都没人，要不今晚我们找个地儿，你给个价....”

“你....你以为我是出来的卖的？”男生声调拔高了一个度，手缓缓落在身侧，攥成了一个拳头。

贺元韬凭借身材和身高优势，立刻圈住男生：“带你走，给你钱，不行吗？”

“你变态啊！”

贺元韬弯腰，露出色眯眯的笑，看准了男生的屁股，想上下其手。但只觉脸上有一阵疼痛，他好像站也站不稳，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小矮子打了。

那小矮子看上去柔弱，实则力气超级大，经常健身的自己都挡不住他这一拳。很快，贺元韬微微睁眼，看着男生坐在自己身上直接又给了自己一拳。

“死变态，你找死，老子刚被分手，你就来惹我？好，今天我就拿你泄愤。”

又挨了几拳，贺元韬这才反应过来，他双腿夹紧男生，将男生摁在地上，手放在他的头上：“你不是站街的吗？”

“你才是站街的，你全家都是站街的。”男生想反抗，却被贺元韬死死地钳制着身体。

“那你站在电线杆下看我。”

“我伤感喜欢四处看，谁看你了，你长得那么丑。”

贺元韬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人说他丑。虽然他的爸妈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自己这副皮囊，还多亏了他们的遗传。从小就被叫小帅哥的自己居然被人骂丑？

男生趁贺元韬出神，双腿并齐顶向他的要害处。贺元韬吃痛躺在马路上打滚的场面，引来周围路人的围观，男生刚要走，贺元韬抓着他的脚踝：“你别走，你这是故意伤人。”

“是你先诋毁我的名誉的。”

“你今天走不了，我缠上你了。”

“你放手，我跟你不熟。”

周围人窸窸窣窣，有的人小声说：“这是不是微博上的几万粉丝的网红starryoung？”

“是他吗？”

“我看过他的照片，他在之前的网红盛典上，说过本命叫裴漾。”

“我去，网红打人了，我报警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一个举着手机的人大喊，周围人也开始跟声附和。

裴漾深知今晚后，自己必将深处舆论漩涡，他没有公司，没人帮他公关。

几分钟后，在众人的手机摄像头的围追堵截下，他和贺元韬乖乖坐上了警车。

“行了，说说，你们什么情况？”警察指着裴漾:“你一个高中生，不在家好好复习，跑出来干什么？”

裴漾冷而脆的声音像初春即将被山泉融化的冰：“警察同志，我今年21岁。”

一阵沉默在审讯室蔓延开来。

“你比我大？骗人的吧？”贺元韬死死地盯着裴漾。

“你能不能别用你的脸对着我？丑得我晚上回去要做噩梦了。”

“我丑？你是瞎了吧。”

“我就是因为没瞎，才知道你丑。”

“就算本少爷丑，少爷我有钱，还不能弥补我的‘丑’？再说了，本少爷是看你可怜才照顾你的生意。”

裴漾拍桌：“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我不是站街的，我是正经人。”

“我还以为你是....你真不是啊？”

“废话。”

警察听他们斗嘴，沉默许久。他们见过很多奇葩，但是没见过一对奇葩并蒂开。

“坐下！这里是警局！想被拘留吗？”警察威慑力十足的声音让裴漾缩回去，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

警察把目光落在了贺元韬身上，他们知道这位少爷家里的路子，咳咳嗓子：“你高中毕业了吗？”

“下半年。”

“高中生应该好好学习，不是把一个好人看成街边揽客的，你们现在的孩子太早熟了，写份检讨，明天交给我。”

“哦。”贺元韬自知自己理亏，爸妈和他又吵架不会捞他，自己也只好应声。

“行了，行了，回家吧，别再又下一次了。”警察说。

两人走出警察局，外边的雪像鹅毛一般，裴漾看着白茫茫的雪，叹气：“也好，也好，分手了就分手了。”

“哥，对不起啊，刚才冒犯你了。”

“打你一顿，早就解气了。”裴漾：“你一个高中生怎么能....你现在必须好好学习，不然你以后怎么给自己找出路？不读书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怎么说话跟我妈似的，一股老人味。”

裴漾撇嘴，贺元韬的大衣有种淡淡的香味，像初夏少年身上的柠檬味道，他：“长你三岁，也算你长辈，说话老人味不服憋着。”

“你长得挺好看的，干什么总是说话像带刺的刀似的。”

“分手了，心情不好。”

贺元韬没恋爱过，他仅有的几句安慰失恋的人都是在偶像剧里学到的，他叹气，拍拍裴漾的肩膀：“为什么分手？”

裴漾太需要一个发泄口了，他说：“被劈腿了。”

“原来长得帅也会被劈腿啊。”

裴漾本想贺元韬会说什么土掉牙的安慰话，他真是高估了面前这个男生。

“我只是想有人带我走，陪我去流浪。”裴漾不管煞风景的贺元韬，将自己想象成悲情剧的主角，继续伤感。

裴漾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贺元韬的耳朵，让他有一种被指点找到人生目标的震撼感。

“你想走的路要自己去争取，带你走的人最终都会成为风景。”贺元韬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裴漾冷笑，用贺元韬的话回敬他：“哥们儿，你年纪不大，长得丑就算了，说话一股子老人味。”

“老子哪里丑？你男朋友才丑。”“他们任何一个都比你帅。”裴漾拿出手机，递给贺元韬。

贺元韬看照片，笑得躺在雪地上打滚：“兄弟，你有恋丑癖吧。”

“懒得理你。”

“你喜欢长得丑的。”

裴漾被贺元韬弄得满身积雪，懒得接话。他本好心想扶起贺元韬，却被狡黠的贺元韬拽到在地上，雪花窜进他的脖子里，冰凉的雪水让他有些烦躁，他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到了烟和打火机。

他好像很久没这么放肆过、疯过了，他也学着贺元韬再雪地里扑腾着。

贺元韬的眼神一直锁定在培养身上，脑子里都是他说的那句“想有人带我走，陪我去流浪。”

裴漾跪坐在雪地上，拿出烟和打火机，看着打火机的使用频率，还有烟的牌子，猜到贺元韬根本不敢抽烟，只是想学大人，早点脱离父母的控制。

“你抽烟？”裴漾问。

“少爷我喜欢。”

“给我点烟。”裴漾的语气有些命令的意味。

贺元韬心里想，看在你长得好看的额份上，本少爷就帮你一次。

裴漾看着贺元韬的样子，笑出声：“小屁孩，不会抽烟，就不要装了，太快长大不是好事。”

“我也想有人带我走，陪我去流浪不行吗？”

裴漾靠近贺元韬，扶着贺元韬的手点燃了打火机，紫蓝色的雾气在两人中间升起。幽蓝色的火焰带出的紫蓝色烟雾背后，贺元韬看到了裴漾勾魂摄魄的乌黑瞳孔，像燃烧着欲望，像盛满了绝望。

裴漾对贺元韬吹了一口烟：“小弟弟，我祝你圣诞快乐，愿望成真！”

贺元韬被呛得捂鼻子，裴漾起身离开，消失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裴漾走了好几分钟，沉溺在和帅哥相处过的幻想中的贺元韬猛然起身，对着裴漾消失的地方，大喊：“我的大衣！我限量款的烟和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