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身有疾》

作者：若九心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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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今大棠，有一神将，名曰杨崂，这杨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可谓鲜有败绩。”

一旁的茶馆，小二给来人上了一壶清茶。

就着茶的清香，和说书人的慷慨之言，姜寤端着茶杯，浅饮了一口。

“杨将军还有一名义子，唤作杨洛，这杨洛……”

说书人的话戛然而止。

人群中，有个满脸胡须的人举着手不耐烦地挥了挥。

“朝中秘辛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想听这个，你昨儿个，不是说了个九州台的故事吗？那个故事就挺不错的……”

九州台？

这三个字一出，姜寤喝下去的第二口茶，瞬间没了滋味。

“小二。”姜寤苦笑一声，“你这茶莫不是什么药渣泡出来的？也太苦了。”

小二候在一旁，挠了挠头，“那，我这就给客官换一壶？”

“罢了。”姜寤起身，放下一枚铜钱。

那厢，说书人换了个故事。

“当今天下分九州，八十一郡，故而设九州台。话说这九州台中，有一……”

姜寤整了整衣着，起身离去。

说书人的话音逐渐遥远，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姜寤踏过尘土，抬眼一看，到了目的地。

是一间药铺。

药铺的王掌柜老远看着姜寤，便挥了挥手打招呼。

“哎，是姜寤啊，今日抓药还是与往常一样的方子吗？”

姜寤点点头。

在姜寤还未进店铺之前，药铺的掌柜便忙活了起来。

这间药铺不大，却是原县药材最为齐全的药铺了，姜寤此前，一直在这间药铺买药。

一买就是三年。

王掌柜抓完药，包好之后递给了姜寤，“今日的药我多加了一味甘草，不影响药效的。”

“你这药吃了三年，委实是有些苦了。”

王掌柜说完，见姜寤抬眼打量着整间药铺。

姜寤眉眼细长，本该是让人见之冷冽的样貌，却因三年来的药石不断，生生将眉眼柔和了下来。

王掌柜思索间，又想到了姜寤这三年来的旧疾，也不知他那病好了多少。

“姜寤……”王掌柜正想问，却听姜寤开口道了谢。

“多谢王掌柜的好意。”

“不过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我……”

王掌柜笑眯了眼，“病好了啊？那是好事。”

“不是。”姜寤摇摇头，“我要离开原县了。”

王掌柜神情一顿，“离开……也是好事。”

“原县并非什么富庶之地，你……”王掌柜声音低了下来，有些呐呐地道：“你一瞧就是个有主意的，样貌又出众，离开也好，多条出路。”

姜寤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反驳，“王掌柜保重。”

姜寤拿过药，准备离开。

王掌柜望着姜寤的背影，叹了口气，也转过身，盘点药材去了。

姜寤出了药铺，刚下台阶，一缕迟暮的霞光照了过来，就在他脚下。

他顺着那缕霞光往上看，残阳暗红。

大片的暮色垂下，笼罩在这方天地。

掩去了身处其中的人。

也盖住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不远处，客栈门口，一辆锦色坠玉的马车停了下来。

约莫是要在此地歇脚。

家仆义良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天绸加身的公子。

义良将人扶稳了之后，忍不住提醒道：“少爷，您这次回去，可要好好跟老爷认个错，看老爷那封信的力道，估计气得不轻。”

“嗯。”云之何应了声。

十分敷衍。

义良撇了撇嘴，小声地开始嘀咕：“也不知道胄阳有什么好的，少爷放着好好的家产不管，非要去胄阳，还一待就是五年……”

义良见云之何没什么表情地错开视线，又把声音抬高了，道：“少爷您在胄阳的前几年毫无根基，处处掣肘，哪有回去自在？”

“至于少爷要找的人，这都五年了，能问的都问遍了，胄阳所有的知情人都说他死了，少爷您听我一句劝，这次回去就好好待着，别折腾了，行吗？”

“嗯。”云之何展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风。

义良一看，就知道云之何没听进去。

“少爷……”

“好你个卜禄，你竟敢偷店里的野山参？！”

姜寤被药铺里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要迈开的腿又收了回来。

卜禄，是药铺新来的伙计的名字，姜寤对此人有点印象，就是不知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吵了起来？

“我没偷！”药铺里，卜禄被王掌柜揪着一只手，很是不服气：“我刚刚只是看了一眼，连药材影子都没看清，怎么就偷了！”

“好啊你还敢狡辩！”王掌柜怒气冲冲，“刚刚店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那野山参不是你偷的还能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你再不如实交代，我就对你不客气！”

药铺里争吵愈甚，姜寤收回来的脚转了个方向，正要踏进药铺。

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人影，先姜寤一步，进了药铺。

“我是前往胄阳赴任的九州台官员韩尛，你这掌柜，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动用私刑？”

又是九州台……

姜寤身形僵了僵。

药铺里，王掌柜蓄满力度抬起的手在看到来人亮出的腰牌之后，强硬地拐了个弯。

“这位官爷，冤枉啊！”

王掌柜朝来人作了个揖，指着卜禄道：“此人是我店里的伙计，他偷了我的药材，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怎能算是动用私刑呢？”

韩尛不以为然，“就算是偷窃，也该交由官府查明后量刑定罪，你这私下教训，与私刑何异？”

王掌柜抬头想说些什么，涨红了脸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属实是，有些理亏。

韩尛清了清嗓子，“那这样吧，我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里，我暂时不急着赶路，你这事我管了。”

“我帮你查，若查出来确实是你店里的伙计做的，我立刻将人扭送官府。”

“若不是他做的，那你适才言语激烈，颇为不妥，你需得向他道歉。”

王掌柜一听道歉二字，梗着脖子，脸更红了。

药铺门口，姜寤指尖绕着药包上的细绳转了转，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提醒道：“王掌柜，里面那位官爷可是九州台的人。”

“九州台自太祖时期便已成立，旨在肃清天下疑难之案，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

王掌柜大抵是听进去了姜寤的话，讪讪地低下头，“那就有劳官爷了。”

韩尛满意地扬了扬视线，将腰牌收起来，“行了，你同我说说事情经过吧。”

“哎。”王掌柜退回药柜前，道：“我适才见店里暂时无人前来，便想着将药材盘点一番，岂料一瞧，便发现店里的野山参不见了。”

王掌柜抽出药柜其中一格，指了指，“官爷您看，平时野山参便是放在此处。”

韩尛朝那处看了一眼，确实空空如也，“那你又是如何断定，你的药材就是被伙计偷的？”

“官爷您有所不知啊，我这伙计是新来的，往常干活还算利落，就是这双眼睛，总爱乱瞟，当时我发现药材丢了之后，抬头一看就发现他又在往药柜这瞧。”

“店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官爷您说说，不是他，还能是谁偷了药？”

“你胡说！”卜禄攥紧了拳头，“我瞧药柜，只是想多看看，多学学，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

“好了好了。”韩尛无奈地摆摆手。

一边一个声音，吵得他头都大了。

“今日店里，除了你和卜禄，还有谁来过？”姜寤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韩尛闻声看去。

门口的人沐在霞光里，暗红色从他肩头倾泻而下，划出一道神秘莫测的交界线。

韩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除了我和卜禄……”王掌柜顿了顿，“其他就是来抓药的人，你，还有……”

姜寤打断王掌柜：“未时至申时六刻之间，有谁来过？”

王掌柜想了想，道：“学堂的王先生，孙家的夫人……”

“等等。”韩尛不解，“为何是未时至申时六刻之间？”

“半个时辰前，我在茶馆听书。”姜寤站得久了，腿有些麻，只好倚着门，道：“药铺在巷尾，那茶馆是从药铺出来的必经之处。”

“从我在茶馆听书到我来药铺这期间，我没有看到其他人从那条路经过。”

“而王掌柜有一个习惯，除了无人之时，他会在每日的未时之前，和药铺关门之前盘点药材，所以……”

韩尛恍然大悟，“所以，如果窃贼是在未时之前偷的药，那掌柜在未时之前盘点药材时一定会发现。”

“可掌柜是不久前才发现药材不见的，那窃贼作案就一定是在未时至申时六刻之间。”

姜寤点点头。

孺子可教。

“不对啊！”韩尛眉头一皱，有些不对劲，“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万一窃贼就是你呢？岂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成什么了？”

“我……”姜寤被这话一堵，喉间哽了一下。

“行啊。”姜寤把双手摊开，“既然你怀疑我的话，那搜身吧。”

一搜便知。

僵持之间，王掌柜大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半个时辰前，有个眼生的小孩来过店里。”

彼时，云之何正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

店家眼巴巴地看着，云之何翻了翻荷包，好不容易找到些碎银子，他索性一把拿了出来，丢给了店家。

“两间上房。”

“好嘞！”店家笑得合不拢嘴，招呼来小二，“带这位客官去二楼。”

云之何视线稍敛，“有劳……”

余光中，斜方的药铺门口倚着一个人。

霞光勾勒出他眉眼形状。

暮色迟迟，他却好似清晨破晓一般，扎进云之何眼中。

云之何眼神一滞。

“少爷，这些东西……”义良堪堪从马车上拿完所有行李，话还没说完，便见自家少爷冲了出去。

义良一脸苦色，“又来了。”

这些年，少爷但凡看见一个和那人长得像的，就是这副模样。

义良叹了口气，“可是每次都找错人了啊。”

……

“搜就搜。”药铺里，韩尛还是没打消对姜寤的怀疑。

正要搜身时，韩尛眼前闪过一道残影。

姜寤只觉一阵风袭来……

有人轻柔地握住姜寤的手，抓紧了，带着笑意说了一句。

“找到了。”

开文啦，没错，那个半年没开文的作者——我回来了！

第一章看完没有啊？给大家留个小小的提问：

已知姜寤半个时辰前在茶馆听书，而姜寤断定偷窃行为发生在未时至申时六刻之间，问：现在是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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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注释区域：

1.大棠：即棠朝，文中当朝指的都是大棠；

2.九州台：大棠案件监察机构，建立初衷为肃清天下疑难之案；

3.原县：地名；

4.天绸：布料名，一种上好的布料；

5.胄阳：地名，为大棠都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