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笑了笑，偏头看了眼离她最远的那个男人，陈述句：“顾祁。”

男人眼神微妙地闪了一下，点头应道：“是。”

“咱们见过，只是这才是正式的互相认识。”自信的语气，张扬的笑容，在场其余四人，谁都没有她气场大。

顾祁准确无误地称呼出她名字：“林心姐好。”

态度诚恳，语气谦逊，比她想象的要礼貌多了。

林心也并不好奇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谁，圈内不知道她的才稀奇。

随后，一一扫过来，象征性地看了眼夏之眠和许言熹，最后，先把眼神落在李简身上，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然后眼神才最终和梁牧也对上。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的磁场光是同框都看着非常有对手感，其实在这之前，即使圈里一直盛传梁牧也是第二个林心这种说法，在场几人都从未放进过心里，都觉得百花齐放的时代，什么么一个第二个这种说法很扯，但现在大家理解了，一个领域里的两个绝对强者，没人会不期待他们如果较量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林心勾了勾嘴唇散漫地笑了笑，主动说道：“好久不见梁牧也。”

梁牧也也笑了笑：“林心姐好！”

林心说：“你说顾祁会道歉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不仅他来了，你也来了。”

梁牧也说：“四年前见过林心姐，那时候我们桦佰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不敢攀谈也不敢奢想合作，如今四年过去，桦佰也在圈内有了一席立足之地，这次的误会我和顾祁在这里跟你们道个歉，能不能劳烦林心姐和之眠妹妹大人有大量，就当作是咱们不打不相识的缘分开始。”

他俩浑然不觉自己和对方的话里针尖对麦芒，身处这样的八卦漩涡里，李简和许言熹努力维持镇定，但其实听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只有夏之眠开始兴致缺缺，甚至是走神，后面的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她其实刚开始一点都没在乎，但她在乎一样事情。

夏之眠转过头，看向在她身侧的顾祁，背后的黑夜里是万盏细碎的远灯，然而与之比起来顾祁的身姿却并不逊色，挺直宽阔的身材被一袭合身服帖的西装映衬，清冷又绝代，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难以辨明，好似也隐在了黑夜里。

她忽然就开口了：“所以你来和我道歉是你经纪人强迫你的吗？”

顾祈愣住了，来找夏之眠的时候只想过如何解释第一个误会，而且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措好的词和鼓足的勇气。万万没想到梁牧也能给他制造第二个误会，这个问题不在他的考前划重点范围内，顾祈脑袋一时之间宕机了。

顾祈回答过记者很多尖锐的问题，都不及此刻的慌张。

——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

当时顾祈的脑子转冒烟了，也只能干巴地冒出来这两个字。

但他感觉，“不是”是很苍白，无力的回答。

顾祈迟迟没有说话，夏之眠一直盯着他看，尽管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但她觉得自己这种类似“审视”的眼神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

于是，夏之眠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回头。

好，她明白了。

夏之眠没再勉强，也不再逼他。

转回头的夏之眠留给顾祈的只有一个冷淡的侧脸，走廊暖黄的灯光映衬女孩儿温润细腻的皮肤，以及浅红的唇脂，唇线僵直，淡淡地抿着。

顾祈在那一刻觉得有点无措，本以为可以将这份感情处理熨贴妥善，毕竟他已经有了六年这样不动声色的经验，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好像有点失控了一样。

不止是事情的失控，还有他的心。

明明是一片安静的海洋，却为何蠢蠢欲动，如同火星子虎视眈眈干燥的枯园。

——

——

顾祈刚进到晚宴现场就看见唐安朝他打招呼。

远远地，唐安落座在会场的一角，旁边还坐着李科。

这两人凑一起还是出乎了顾祈的意料，不过而后一回忆，好似娱乐圈里是有过他俩认识的传闻。

他止步在这儿，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过去合不合适。

唐安现在跟他在片场拍戏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拍《新生》的时候，有他在就没人敢嘻嘻哈哈，如果被人耽误了拍摄进度或是因为状态不好连连NG，唐安气场冷的能瞬间让庞大的剧组冻成冰块儿。

然后前段时间杀青的时候唐安毫无征兆地拉着他哭了半小时，顾祈内心是懵逼的。

眼前这个导演真的是在现场那个导演吗。

犹豫的瞬间，唐安又加重了挥手的力道，满脸热情洋溢，身子跃跃欲试地想站起来。

顾祈赶紧欠着身子走过去。

——他不想再上一个不尊敬导演的热搜。

像小绵羊一样乖顺地和唐安弯了弯身子点点头，轻声打了招呼：“唐导好。”

唐安拉他在自己的右侧空位上坐下，应道：“找你找了半天都没见人，干嘛去了？”

“和经纪人说了会儿话。”

这会儿顾祈的心情挺放松的，谁知下一秒唐安转头就和李科介绍道：“这就我上部戏里的小孩儿，戏可好了，叫顾祈。”

顾祈诚惶诚恐：“导演好。”

和优秀的导演认识的确是非常荣幸的事，但因为《笙语传》试镜的事让这个节点显得有点尴尬。

李科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

唐安不冲浪，刚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接着说道：“你的新戏《笙语传》不是在选男主角吗，可以考虑一下他。”

顾祈没想到唐安会对自己如此认可，甚至为他牵线搭桥，他非常感动，虽然李科看起来很反感这种行为，他的整张脸都写满了不耐烦，感觉像要杀人了一样难看。

顾祈觉得，他只是不参加这一次的试镜而已，并不是以后都不希望和李科导演有合作了，如果可以的话，唐安最好还是别再说话了。

“顾祈？”李科叫他。

“导演好。”顾祈赶紧谦逊地应着。

“你可知道《笙语传》我心里面最属意的女主角是谁？”李科毫无征兆地问道。

顾祈如实作答：“不知道。”

李科说：“夏之眠。”

顾祈心里怦怦跳了两下，第一反应是为夏之眠感到高兴。

但李科的眼睛没有移开，眼神像是黑漆漆的洞穴，深邃又冷静，他不是单纯地想要告诉自己这件事情，而是有言外之意。

顾祈迟钝地反应过来了他的暗示，自己被当场拒绝了。

其实从李科叫他名字的时候，顾祈已经能感觉到他语气不善，但他以为自己能够消化别人的攻击。

那一刻确实感觉到了有点难堪，但还好没人在意他的难堪。

李科似乎只是单纯地觉得唐安有点吵，所以故意对他介绍的人说了尖锐的话，但他没有真的瞧不起他，不然看到顾祁此刻的表情肯定早就继续羞辱下去了，他看起来不只是不在意他的感受，甚至是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因为上一秒他还在偏袒夏之眠，下一秒又照样冷漠地说道：“但即使如此，试镜也得她自己亲自通过才行。”

“所以唐安，你别在这儿说好话，演员合不合适一个角色，试镜的时候自会见真章。”

这话看似是对唐安说的，但其实是在点顾祁，李科以为唐安是受他委托，所以才阴阳怪气。

但这也透露出了另一个意思，《笙语传》的选角李科有绝对的话语权，所谓的观众舆论在别人看来或许很重要，但在李科心里绝对没有贴合角色重要。

顾祁是这么猜测的，但是又不敢完全确定，明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却还是想要竭力保持镇定，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所以…我和夏之眠其实是有概率一起试镜成功成为《笙语传》的男女主角吗？”

“当然。 ”

原来是真的。

一颗心落了地，连同笼罩在心间多日的乌云也消散了，知道这个消息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兴。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特别在意《笙语传》试镜的事，明明刚开始梁牧也告诉他试镜的人有他也有夏之眠的时候，他还并没有如此期待。

——或许那时候潜意识里觉得他和夏之眠不可能同时试镜上，大概率又会像过去的六年一样，有交集，但又很快错过。

所以自己一直没当回事。

是从热搜的事情出来开始，他逐渐变得不再冷静，自乱阵脚，惊慌失措。

没有续篇的暗恋持续了六年，即使不对任何人倾诉他也能将自己的感情处理的很好，一直以来，什么话是安全的，什么话是在冒险的，他都明白。

可是在面对夏之眠的问题时为什么突然在标准答案与完美答案间犹豫再三，突然不敢对视她的眼睛。

为什么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失控了…顾祁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原因了。

——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可以和夏之眠站在一起的机会。

即使希望渺茫。

上帝站在高处，紧握他的心脏，事不关己般冷静自持。

只有他自己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心中的那方天平进退维谷，一会儿在说不可能的，一会儿又说万一呢。

是的，万一呢。

他的一颗心就这样被折腾的七上八下，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