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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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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绒许久没睡过如此香的一觉了。

小床的垫子软硬适中,被褥柔软温暖,都是她自己身上香香的味道,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掺杂了一些周钰的气息。

前几日念在周钰伤重,她就善心大发,将床让给他,自己都是将就着在地上或者趴着睡睡。

但今日这么一躺,祝绒顿时不想再将床让出去了。

不过周钰应当不会在此处久留,且再让让他吧。

祝绒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迎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看到周钰趴在桌上睡觉。

一旁的地上,堆满了新做好的灯罩。

祝绒揉揉眼,下床走到他身边,想仔细看看北平王的睡姿,看他有没有流口水,日后好拿来当作威胁他的把柄。

但周钰没有,尚且还有几分王爷的体面,睡觉也算得上有风度。

他的眼睛轻阖,眉眼很放松,似是睡得不错,侧脸垫在手臂上,也没有挤得五官变形,只是恰到好处地将脸上的肉堆得鼓鼓的。

还意外地有几分可爱。

祝绒坐下来,也趴在桌上,盯着周钰眉心的观音痣,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这个狗男人,虽然有时挺讨人嫌,但还算是有良心,昨夜应当是他将她抱回床上睡的,嘴上说不可能再帮她折纸,但还是熬了一宿,将所有的纸都用竹条架成了灯罩。

祝绒伸出手指,想戳一下他的痣,却在即将触碰之际停住了。

待周钰的伤再好一些,他便要离开了吧?

他若是离开了此地,恐怕再也不会有眼下这般温顺的时候了。

他会变回人们口中心狠手辣的活阎王,再不可能为她折纸船,任她欺负差遣了。

没准她以后再有机会见到他,还得朝他行跪拜礼,抬头看一眼都是冒犯。

而到那时,这间屋子,又会只剩她一人。

祝绒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伤感,默默收回了手。

她起身要出去,突然被周钰抓住了衣袖。

周钰睁开眼,依旧保持着趴在桌面的姿势。

他的声音带有刚睡醒的慵懒:“你要去哪里?”

“你管我。”祝绒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生出些不悦来,轻轻甩掉周钰的手,离开了房间。

周钰一脸懵地坐起来,觉得甚是无辜。

明明他把活全都干完了,为何祝绒还是凶巴巴的?

莫非是嫌他做得太丑了?

周钰撑着桌面站起来,单脚跳回床边,捂着伤口躺下,趴在桌上睡觉真是难受,还是这床躺得舒服。

可他刚躺下,才眯了一会,又猛然想起昨夜与祝绒的对话,她似乎还没答应不去赴那梁什么虚的约。

方才他听见屋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难道是祝绒出门赴约去了?

周钰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阴沉,这小丫头,明明昨夜说得好好的,为何还要去见那个男人?莫非真的余情未了?

周钰烦闷地掀起被子蒙住头,管她呢?爱去哪里都与他无关,最好跟别的男人跑了,他可以自己霸占这屋子养伤,耳根也清净了!

可是被褥被祝绒盖了一夜,她的气息十分浓郁,搅得周钰的思绪愈发混乱。

“你这是要将自己闷死吗?”祝绒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她端着煎成漂亮金黄色的包子和杂粮粥进房,没瞧见周钰,倒看见床上有一坨东西在蠕动。

这人到底在作甚?亏她方才还觉得他有王爷的风度。

周钰倏地掀开被子,看到祝绒的身影,心头那些弯弯绕绕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她还在呀。

“起来喝些粥吧,我还煎了包子。”祝绒朝他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来。

周钰十分平静地“嗯”了一声,握住祝绒的手起了身。

他用筷子戳进包子里,煎得酥脆的外皮发出诱人的声响,里面肉汁的香气立即飘了出来。

真香……

周钰只咬了三口,便将碗口大的包子吃掉了,祝绒瞧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周钰嘴里还嚼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王爷吃东西如此,豪放。”祝绒轻笑道。

周钰将包子都咽下去,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在军中吃饭,何来时间和闲情雅致细嚼慢咽?”

“可你眼下不在军中,无人催你,亦无人抢食,你可慢些吃,无需着急。”祝绒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杯水,移到他面前。

周钰垂眸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又是一句,旁人不曾对他说过的话。

慢些吃,无需着急。

很疼吗?我再轻一些。

这个女人,到底将他看成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说这些话?

“晚些我要进城一趟,你可千万别再乱跑了。”祝绒叮嘱道。

“你……要去做什么?”周钰低声问道。

祝绒也嚼起了包子,琢磨道:“我去买些肉回来,晚上做青椒炒肉,烧饭与你和婆婆一起吃,顺便看看我赚大钱的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周钰低头喝了口粥,装作不经意说道:“你若在外与别人一同吃了饭,回家便不用再折腾,我与婆婆一同简单做些吃的便好。”

祝绒歪头认真想了一下:“张然还未伤愈,张大哥应该还忙着照顾,没有时间与我一同吃饭。”

“也对,那你早去早回。”周钰语气平淡,垂头喝粥,悄悄掩盖住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

祝绒进城后,先去肉菜摊子聚集的市井赶个早市,希望买到便宜又新鲜的猪肉,让斋了许久的周钰吃点好的。

她提着小菜篮,在肉摊子之间穿梭,忽然看到一块极其肥美的五花肉,立即联想到它切片油炸过后的香酥,于是停下来问价钱。

那肉贩子瞧见祝绒,便开始盯着她的脸看。

包好猪肉后,肉贩子却迟迟没有递给她,小声问道:“姑娘,你可是祝家的小娘子?”

祝绒被问得一怔,面露难色:“你不会因为我家的灯被谣传不祥,就连猪肉都不卖给我了吧?”

“不不不!”肉贩子连声否认,“祝姑娘,好多人在寻你却寻不着!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了你!”

四周百姓听见“祝姑娘”三字,纷纷开始议论,不少人围了上来。

祝绒立即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故作困惑:“寻我作甚?”

“祝姑娘,你们祝家的灯,是不是真的能通灵?”肉贩子支支吾吾道,“我……我弟弟死在了战场上,爹娘惦念得很,想再见见他……”

祝绒蹙了蹙眉,做出为难模样:“能否通灵我不清楚,但,但我前几日,确实在灯中,见到了阿爹阿娘。”

肉贩子激动不已,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随即握住祝绒的手,几乎要给她跪下了:“祝姑娘,你还有没有灯,卖给我一盏吧!”

“我也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紧接着喊道。

“祝姑娘也卖我一盏!”又有一人抢着说道。

一时间,求灯之声四起,人们几乎要将祝绒团团围住。

也有不少人虽蠢蠢欲动,但始终有所顾虑:“那灯中之人,明明痛苦挣扎,我看是有冤魂被困,是不祥之兆!”

“昨夜看着多可怕呀!那灯都烧成了灰烬!”

“有什么可怕的?那都是我们的亲人!”

“就是!他们死得多冤枉啊!亡者痛苦无处诉说,魂魄才寻到我们身边来的……”

大家越吵越凶,各执一词,祝绒让大家冷静,声音却太小,无人听见,于是她直接提起裙子,爬到肉摊的台子上,大喊道:“诸位莫急,且听我说几句!”

众人这才停下,抬头看向站在高处的祝绒。

“前几日,爹爹阿娘的身影,也出现在我家里的灯中,但也如诸位所言一般痛苦挣扎。”祝绒使劲憋红了眼睛,“我爹爹惨死沙场,阿娘悲痛欲绝也去了,祝家苦心经营的作坊遭小人造谣陷害也垮了,他们有多怨,有多痛,我都知道……”

“只是我这个女儿不孝,家中钱财都被奸人昧了去,无法为双亲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们的亡魂,于是第二日,我便为他们做了几盏河灯,在城郊河边祭奠他们,不料此举当真有效!我竟又在远去的灯中,看到了他们的魂魄!”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但每个人都期待祝绒继续往下说。

祝绒抬手抹了抹泪,露出轻微的笑容:“他们不再挣扎痛苦,而是挽着彼此,一同朝我挥手,看来是他们的亡魂得以超脱,随着河灯,去往幽冥之界。”

大家随着祝绒的描述,都听入了神,沉默思索着。

一位买菜的大娘嘀咕道:“这河灯,当真如此神奇吗?”

“我也不晓得,但我所说皆为我真实所见。古往今来,我们皆有在中元节放河灯祭奠的习俗,相信祖先们传下来的事情,定不是毫无意义的,如今亲人已故,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点燃几盏河灯了,但愿这一切都是真的吧。”祝绒垂眸,神色感伤。

她从台子上轻轻跃到地面,对肉贩子微笑道:“叔,我们祝家的灯虽不知是否真有通灵的本事,但定不是不祥之物,若你想要,我便做几盏河灯卖你,你可试着借其超度亡魂。”

“我想要,我当然想要!多谢祝姑娘!”肉贩子连连道谢,说着又给祝绒塞了一大块猪肉。

一个枯瘦的男孩走到祝绒面前,小声道:“祝姐姐,可否卖我一盏?”

“祝姑娘能否多做几盏?我也想要!”

“还有我!我要三盏!”

人群再次闹闹哄哄地沸腾起来,人人都往祝绒所在之地挤去,生怕喊得不够大声,祝绒没听见而错失买到河灯的机会。

祝绒起初一脸受宠若惊,随即高声安抚大家:“诸位若也想求灯,我便尽我所能,多做一些,赶在腊月初一那日,与诸位一同在东城郊的河畔,尝试以灯渡魂。”

*

许是计划十分顺利,祝绒提着肉和蔬菜走在路上,感觉天气尤其晴朗。

她没想到张毅几人行事速度如此快,竟只用了半天,便将她交代的事完成了,而且效果非常好。

看来他们找的人定是演得十分传神,她得问问那人是谁,或许日后还能一同合作。

祝绒从大路拐进小巷,去毅武堂寻张毅,但她没走几步,便感觉身后有人在跟随。

她攥紧了手中的肉,随时准备好以其为武器防身,并且加快速度行走。

身后的人紧随而来,祝绒匆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拿着一把剑,连忙跑了起来,然而在她看向前方之时,眼前忽然冲出一个人,祝绒来不及停下,直接一头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同样手持长剑,神色严肃,左耳耳廓明显缺了一大块。

“光天化日,你们要做什么?”祝绒冷静质问道。

“姑娘,我家公子有请。”耳朵有残缺的男人沉声道。

祝绒对这种威胁般的邀请十分不满:“你家公子是哪位?”

“贸然相邀,还请祝姑娘见谅。”祝绒身后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子声音。

她再度回首,发现她刚拐进来的巷口停了一辆马车。

车内之人抬手撩起车帘,通过窗口看向祝绒,温柔地一笑。

“不知祝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吃个饭?”

祝绒在看见那人的面容后,心脏便不受控地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紧绷。

邀请她的人,是陆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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