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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毕业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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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年。

宫城特意来横滨见酉冬,今年他就要毕业了。

“宫城。”

穿着一身白色毛衣开衫的酉冬朝宫城兴冲冲地招手。

酉冬变了,削瘦了不少,发型是眼下时兴的学生头。

交流中,宫城发现酉冬有些拘谨。

她成熟了。

这样的蜕变多半是许汗青的离世给予酉冬的打击还是生活的磨砺,他无从知晓。

酉冬说带他去中华街逛逛。

“关东大地震那年好多人回国了。这几年逐渐有了起色,陆续开了不少中国菜馆。”

宫城以临近毕业,课业繁重拒绝了酉冬的好意。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是吗?”突如其来的离别让酉冬有些无措,更多的是不舍。

宫城拿出那条红围巾,这是许汗青尚未织完被他要去的那条。他利用午休偷偷去找静香护士学习织围巾,最后被陈寅亥发现。知道是许汗青打算织给酉冬的,整个寝室动员互相学习起织围巾,今天你织一厘,明天我织一厘。在盛夏总算齐心把围巾织完。

酉冬怔怔地盯着红围巾。

宫城刚想开口被一名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打断。

“(酉冬,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西条智久热情地向酉冬打招呼,瞥见酉冬对面的陌生男人立刻变得拘谨,向对方礼貌地点头问候。他轻声问道:“(这位是?)”

“(我叫宫城,是酉冬的朋友。)”宫城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西条智久,是酉冬的国语老师。)”西条智久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这样自称实属惭愧,我其实是横滨师范学校的大三生。)”

宫城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点头。

“这是我们寝室的一份心意,织得不好,希望你能收下。”宫城思虑再三未提起许汗青,不希望美好的念想会变成她沉重的负担。

酉冬嘴角抽搐了一下,微笑着抬头对宫城道了声“谢谢”,接过围巾抱在怀里。

“酉冬……”宫城想告诉她凡事向前看。

酉冬转向西条,笑着说:“(给我围上。)”

西条愣了一下。当酉冬将围巾用力塞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看向宫城,双方在互相试探和尴尬中对视了片刻。西条拿起围巾给酉冬围上,细心地整理了一番,夸奖道:“(真好看!)”

酉冬将口鼻埋在围巾里,看似娇羞。

宫城恍惚间明白了他俩的关系,温柔地向她告别:“保重!”

酉冬平静地点点头。

直到宫城的背影渐行渐远,酉冬才敢抬头正视前方。她想给他一个安心,做一个无牵无挂的了断。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西条蓦然感叹道。

酉冬望向他。

“(我是说刚才。)”西条对酉冬的拒绝丝毫不意外,毕竟对方是这样出色的一个人。

“(对不起,西条。)”酉冬对利用他深表抱歉。

宫城一回寝室,就被众人一顿盘问。酉冬收没收下?什么反应?说了什么?

宫城一一作答。

“酉冬和汗青多好啊,你说唉!”张启明替他俩惋惜。

屠苏阳发觉宫城似乎有心事,找到了他。

被他看出来,宫城也不瞒着。

“我没跟酉冬提围巾是汗青织给她的。”这无疑是将许汗青对酉冬的心意全然埋葬,宫城对自己的自作主张深感愧疚。

“你是怕她念着汗青日子一久成了负担?”他的心思屠苏阳理解。见他一脸惆怅,替他排解道:“你不提,不代表人家不知道。”

宫城倏地抬头,望着他默默无语。

酉冬拿出了她织好的红毛衣。

她将围巾从脖子上取下叠好和毛衣放到一起。

看到围巾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经过四年的努力,顺利迎来了毕业。

尽管屠苏阳的成绩和第三名并列,但由于中国留学生的身份按帝国军校的规定他无缘挤入前三排名。

屠苏阳倒也不在乎虚名,免得日后学校周年庆优秀毕业生把他的照片摆出来。

宫城成绩排名仅次于屠苏阳,陈寅亥甚至怀疑宫城是不是故意放了水,结果让屠苏阳跻身上位。

毕业舞会是帝国军校的一大特色,届时毕业生可以邀请女伴共赴大礼堂参加舞会。

“你说怎么办吧?眼下上哪儿去找个女的!”陈寅亥早知道就不夸下海口。

“没有就没有呗!”顾笑庸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苏阳他什么意思?”

“你不提还好,说起我就气。他压根不急,根本不当回事儿!”陈寅亥觉得这关乎他们整个108寝室的面子,“到时我们寝室5个光棍,一个女伴都没有。“论长相、论个头、论头脑我们哪里不如了?”

“要不问问酉冬?”张启明建议。

“不成,万一酉冬见到我们想起汗青又难过怎么办?”陈寅亥觉得不妥。

“静香护士呢?”顾笑庸提议。

“静香护士我想约她来着,谁知道她早有约了。”陈寅亥懊恼自己应该早点下手。

宫城拿着一套白色西装路过,见他们仨围在一起许是在商量事儿也就没打扰,径直走到床位。

“宫城,你这套哪儿弄来的?”张启明没见他穿过,心生好奇。

“我租的,这不参加毕业舞会嘛!”

“你不是有套黑的吗?”

“那套平时穿行,舞会这种隆重的场合我觉得不合适。”宫城试着西装,让帮忙看看效果。

紫色腰封将他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恰到好处,白色西裤箍出姣好的臀形,流畅的裤身衬得双腿笔直且修长。

“宫城,你多少的腰?”顾笑庸打量那腰身绝对不超过二尺一,说不定连一尺九五都没有。

宫城眼下也没尺子,拿虎口丈量了下。

“三个半虎口。”

陈寅亥用虎口在自己腰上比划,好家伙这连自己一半还不到。

“这腰是够细的,换作个女的也能被你比下去。”

顾笑庸这话提醒了陈寅亥,有个看似荒唐却眼下唯一救急的馊主意在他脑海中酝酿成型。

他一招手,勾住顾笑庸和张启明的脖子按着他俩的头压低声一番窃窃私语。

“我还是出去照吧!”宫城觉得还是要自己看到效果才放心。经过三人时,三人戛然而止齐刷刷冲他傻笑。感觉到一丝反常,但没多想。

砰!

关门。

顾笑庸摇头:“你说这样做我们和宫城同窗四年的情谊是不是就没了。”

陈寅亥拍了拍他的肩,用视死如归般坚定的目光看着他:“同窗四年,是时候为兄弟两肋插刀了。苏阳的好兄弟!”

顾笑庸一副皮笑肉不笑瞟他,扯着嘴角有气无力道:“我替宫城谢谢你啊,临了不忘插他一刀,让他终身难忘。”

“你们说我当有多难呢,到手了。”张启明得意洋洋地举着从宫城钱包里取出的照片。

“启明,你小子闷声干大事,手挺快啊!”陈寅亥夸奖。

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三人吓得立即各归各位。

见是屠苏阳,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仨怎么了,见了我一个个跟飘了魂儿似的?”

心虚的三人当没听见,一个都不理他。

“诶,还没分道扬镳呢!就一个个不待见我了?”屠苏阳瞟了一眼三人。

发现舞会要穿的西装不见,宫城当即傻了眼,“我的西装呢?”

话音刚落,传来一道锁门声。

寻声望去,陈寅亥、顾笑庸和张启明三人围在门口。

宫城感到一丝不安,“你们想干嘛?”

顾笑庸和张启明默契地将陈寅亥推出去,陈寅亥一个踉跄来到宫城面前。眯起那双小眼睛,宫城察觉到他眼里的不善,眉头一蹙,杏眼微眯。

突然他一把抱住宫城,装腔作势地大哭道:“宫城啊,现在只有你能帮苏阳了啊!求求你,帮帮他这个忙!”

整个人懵了,宫城不知道他唱的哪儿出。

“屠苏阳又惹什么事了?你松开先。”

“你先答应我,君子一言。”陈寅亥威胁宫城给他一个承诺。

宫城拗不过他,不情愿地接了下去:“驷马难追。”

陈寅亥爽快地松手,凑到宫城耳边把情况告诉了他。

宫城瞪眼,一把推开他:“我一男的怎么给他当女伴?”

“这你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陈寅亥大言不惭地展示他的准备,身后顾笑庸和张启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衣服和假发。

最让宫城瞠目的是顾笑庸居然也合着他们一起疯。“我才不和你们疯!”宫城气得就要往外走。

陈寅亥早知他不会容易妥协,拿出杀手锏:“张启明。”

听他一喊,张启明立即掏出照片在宫城眼前晃悠了一下迅速撤回。

简淑华的照片。

宫城当即提高嗓门:“还我!”

陈寅亥一个指令,张启明摆出要撕照片的动作。

宫城向顾笑庸投去求助,他故意不往这边看,低头摸着鼻子。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僵持,宫城妥协了。

“无耻!”宫城吐出这两个字,宣告了对方的胜利。

三人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四年下来,我怎么没发现你们三个是这种人?嫑面孔、五做、号三烂(上海方言:无耻、下作、下三滥)。”一双杏眼愣是萎靡成三白眼鄙视着眼前这三个“昔日同窗”。

“好了,你们进来吧!”

听到顾笑庸喊他们进去,陈寅亥和张启明迫不及待地想看宫城的女装扮相。

“宫城,你转个身。画都画了,给我们看看!”陈寅亥一把扯过宫城,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动作和语气瞬间温柔起来:“这是宫城吗?笑庸你把宫城藏哪儿了?”

“这可不就是宫城吗!”顾笑庸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宫城,你爹妈没给你生个妹妹真是可惜了。”宫城低着头,张启明蹲地下仰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瞧,都快瞧出孔了。

“你说句话来听听?”陈寅亥不敢相信这是宫城。

宫城抬起毫无光彩乃至怨念的眼神,“无耻。”

“嗯,听声音是宫城了。没错!”

三人跟猫头鹰一样盯着他,寂静的场面令宫城感到不安,眼睛跟钟摆一样来回扫三人。

“好了我就换下了。”说完就要动手,三人大喊:“别动。”吓得宫城撑着床,身子往后一靠。

“哦,再等等。等等再换!”顾笑庸安抚他。

宫城支撑起身子坐直,怎么有种凌迟的赶紧还不如给他一刀痛快。

“宫城的声音怎么办?”张启明问到了点子上,“喉结用丝巾可以挡,声音骗不了人。宫城的声音那么有特色,苏阳肯定听得出。”

三人陷入沉思。

“就说感冒了,喉咙不舒服说不了话。”顾笑庸觉得虽然牵强但是也算合理。

“行,到时就这么说。”陈寅亥端详着宫城,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对宫城太熟了,总觉得看久了就能看出是宫城。”

顾笑庸抱着胳膊,皱起眉头。突然灵光乍现,“宫城,你看向我,下巴抬起来。”他拿起笔在宫城嘴角上点了颗痣。

“再看看?”

陈寅亥和张启明凑到近前,发现果然不一样了。

“我看行,到时就这样。”

“笑庸,还是你厉害。这样苏阳肯定认不出是宫城了。”

听他们说成了,宫城立刻就要换衣服。一站起来,三人瞬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宫城,你到时存个腿?”陈寅亥提议,“哪有像你个子那么高的女的。”

“存腿是个功夫,宫城哪儿会啊?到时蹲着点儿,身量压低些。”

“这下可以了吧,我能换衣服了吗?”宫城满脸写着不耐烦。

张启明提出了异议:“等等,人家姑娘家爱美谁还没个金银首饰。宫城这打扮也太素净了。”

三人一看,还真是。舞会这种场合不戴些个首饰显摆显摆不寒碜吗?

“你们等等。”顾笑庸从行李箱里一层层下翻出一个小盒,取出一对珍珠耳环。

“你哪儿来的耳环?”陈寅亥好奇他怎么有女人家的东西。

“给我妹带的,刚巧月底她生日。”

“你还有个妹妹?怎么没听你提过!”陈寅亥和张启明一脸震惊。

“干嘛告诉你们啊?”顾笑庸不屑。

“长什么样啊?多大了?”陈寅亥激动地靠上去打探。

“是啊,妹妹叫什么名字啊?”张启明也不甘示弱。

他们那点花花心思他能猜不到,挥手打发道:“妹妹是你叫的吗?去去去……”

“宫城,来,我给你摘了。”顾笑庸边给宫城摘耳环边提醒:“你没耳洞,这夹着肉到时你走路注意些晃不掉。”

“呃,嘶!”宫城疼得“嘶”了一声,捏着耳垂。

“弄疼你了?”顾笑庸道歉道。

“就戴着胀胀的,你摘的时候有点疼。”宫城揉着发烫的耳垂。这是顾笑庸带给他妹妹的生日礼物,挺贵重的。弄丢了他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干脆道:“到时别戴了。”

“我看要不现扎一个,宫城你就牺牲一下。当为苏阳两肋插刀!”陈寅亥说着示意张启明去拿针,他火速扑倒宫城按在床上。

“陈寅亥你起开,凭什么我为他屠苏阳两肋插刀?要插也是□□的,我看还是你来给他当女伴!”宫城拼命挣扎,假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门外传来动静,四人瞬间停下动作,警觉地望向门。

屠苏阳刚要开门,突然陈寅亥将门打开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勾着他的肩顺手将门一带。

“苏阳啊,回来了好巧啊!陪我去抽根烟。”

“啊?”屠苏阳一脸蒙,“可我不想抽。”

“没事,抽着抽着就想抽了。刚好我有事要跟你说。”陈寅亥势必要给屋里的人争取时间。

“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

“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咱俩去小树林说。”

……

宿舍里的三人松了一口气,摊到在床上。

张启明压着宫城的胸口,爬起来诚恳地建议:“宫城,要不要给你垫个胸?”

顾笑庸和宫城对视了一秒,两人默契地给张启明脑门来了一掌:“滚!”

毕业舞会当天,陈寅亥提前支走屠苏阳,方便剩下的三人行动。

顾笑庸帮宫城化完妆,让张启明带着宫城先去,他换身衣服就来。

刚到楼下,没走几步。张启明忽然发现领结没戴,急忙道:“我回去取个领结,你等等。”

宫城待在原地,无聊的他四下张望着。一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多少有些感触。

回头,突然看到武藏苍介朝这边走来。眼下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吓得他立即打开了顾笑庸给他准备的西洋扇遮住了脸。

武藏苍介看到有女的等在宿舍楼下,不免热心道:“(你是参加毕业舞会的女伴吗?)”

蕾丝扇沿露出一双杏眸美目带着一丝惊恐,宫城在心里祈祷张启明快回来。

“(你是不知道舞会怎么走吗?)”武藏苍介以为她迷路了,“(如果是这样我带你去……)”

“我来了宫……”张启明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幸好他眼尖看到了宫城对面有人不然就穿帮了。

宫城在听他喊出自己的姓心提到了嗓子眼,别人还好,可武藏苍介听得懂中文。

张启明看了眼武藏苍介,赶紧替宫城收起扇子揽着他就走。

武藏苍介愣在原地,收扇子的瞬间,他看到了扇子底下那张绝美的脸。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名字。

“你哪儿来的扇子?”张启明问。

“笑庸给的,他说万一应付不过来就用来挡挡。”

毕业舞会的礼堂用金色彩带和鲜花做了布置,美食、酒水一应俱全。

陈寅亥时不时朝门口张望,嘀咕:“怎么那么慢?”

说着,张启明带宫城走进了礼堂。

陈寅亥见状隔着老远向张启明作了个“ok”的手势,拍了拍屠苏阳拉他去会和。

“宫城,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找他们过来。”张启明体谅宫城穿了高跟鞋让他等着。

宫城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从现在开始他就只能用点头来作回应。

月见里看到身着女装的宫城进来的那一刻,惊得眼珠差点掉出来。虽然不知道他们玩的什么把戏,但机会来了就怪不得他了。

月见里上前礼貌地问候:“(你好,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等下邀你跳支舞。)”

宫城不知所措地瞟着周围试图寻找他们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月见里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

啪!

宫城打开了手上巨大的西洋扇遮着脸留出紧蹙的眉眼,希望他能走开。

“(你同意了?)”月见里知道宫城没办法张口拒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同意,对吧?)”屠苏阳出现居高临下地俯视月见里,面带微笑地向对面确认。

宫城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赶紧点了下头。

“(这位是苏阳的女伴。)”陈寅亥赶紧介绍。

月见里见状只得微笑地点点头,知趣地离开。

“(你没事吧?)”屠苏阳温柔地询问。

宫城眼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遁走,他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直视屠苏阳假装他的女伴。退堂鼓在心中愈演愈烈。

陈寅亥和张启明看出了他要临阵脱逃,一左一右夹着他,一面冲屠苏阳赔着笑脸。

“苏阳,这是我给你找的女伴。”陈寅亥介绍。

“你给我找的?那怎么启明去接的人?”屠苏阳疑惑。

“我……我们都认识宫……”张启明下意识看了一眼宫城,意识到差点把他的名字报出来。

屠苏阳挑起左侧的眉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三人心里此刻犹如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巨浪滔天。

陈寅亥灵机一动,解围:“我们都认识宫子小姐。”

三人互相点头致意,装作熟络的模样打招呼。

“宫子小姐听得懂中文?”屠苏阳见他刚给出了反应。

宫城和张启明纷纷望向陈寅亥,指望他应对。

陈寅亥抓了抓额前的头发,突然竖起手指:“啊,对!宫城小姐在宫城县女子大学读书学过中文。”

三人震惊地望向陈寅亥,陈寅亥一头雾水怎么了?难道他刚说错了?

“你不说人家叫宫子吗?怎么一转眼就改名了?”屠苏阳质疑。

张启明凑到陈寅亥身后轻声提醒:“你刚说了宫城小姐。”

“哦,这个宫子小姐姓宫城,和宫城不一样,一个是姓一个是全名。”陈寅亥感觉背后被人掐了一把,疼得他挺了挺腰。

宫城实在忍无可忍,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都你在说?”屠苏阳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柔善的看向宫子小姐:“宫子小姐怎么不说话呢?”

“宫……宫子小姐喉咙不舒服,说不了。”张启明生怕陈寅亥一紧张又提宫城,替他说了。

“难怪呢我看宫子小姐脖子里还系了丝巾,怕是着凉了。”

“扇子收起来。”张启明在宫城背后咬耳朵。

宫城抵死不从,怕被屠苏阳认出来。

“照片。”

这具有杀伤力的威胁让宫城不得不收起那把西洋扇。

斑斓的贝母为骨,白色蕾丝为面的西洋扇一收,宫城抬起头,一张比贝母还耀眼的秀丽面庞深深映入了屠苏阳漆黑的瞳眸。

这是宫城吗?屠苏阳不禁纳闷,这帮兔崽子拿什么威胁宫城,让他愿意以这副姿态参加舞会给他当女伴的?既然宫城都配合了,他岂有戳穿的道理。

屠苏阳屈起胳膊,弯腰郑重地邀请对方。

宫城愣了一秒,在两人的催促下不情愿地挽住屠苏阳的胳膊。

看两人走远,陈寅亥和张启明刚要松一口气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两人一个激灵,回头原来是顾笑庸,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看到我这副表情?”

“你怎么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苏阳那只狐狸,差点穿帮。”陈寅亥说着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我都听见了,就你两句话一句不离宫城生怕苏阳猜不到是吧?”顾笑庸撩了撩陈寅亥的头发,“别动,头发都乱了,给你理理。”

“你说这能行吗?苏阳会不会认出宫城啊?”张启明担心。

一番祝词结束,迎来热烈的掌声。

音乐响起,大家纷纷邀请女伴进入舞池。

屠苏阳牵着宫城的手步入舞池,宫城竟会跳舞让他不免感到惊喜。可下一秒让他清醒过来,两个人的舞步频频碰撞。

“宫子小姐读的是女校,想必交谊舞也是女生和女生一起跳吧。没想到宫子小姐那么温柔,居然跳的是男步。”

屠苏阳的话让宫城瞬间羞愧得埋起头,但他接下去的一番话却让宫城对他有了巨大的改观。

“我来跳女步,宫子小姐可接着跳男步。”屠苏阳凑到他耳边亲昵道。

心里一慌,他直接又踩了屠苏阳一脚。

屠苏阳抿住嘴,缓过后笑道:“没事,慢慢来。”

三人端着酒杯,在场下注视着两人。

张启明拿过顾笑庸手里的西洋扇开开合合,觉得稀奇:“笑庸,你干嘛给宫城那么大一把扇子,怪碍事的。”

“你懂什么,这西洋扇是欧洲贵妇专门在舞会上用的。刚好和宫城那身蕾丝和服相配,我才拿出来给他用的,也能给他挡挡脸万一应付不过来。”

“你看人家穿的多鲜艳,干嘛给宫城挑一件白的,还显旧。”陈寅亥质疑顾笑庸的审美。

“穿得跟你东北大棉袄似的就好看?”质疑他其他可以,但是审美绝对不行。“租礼服的店说了这叫大正罗曼风,我看这设计结合了西洋风挺有新意的。宫城的气质不适合大红大绿,素净些好。”

“你说得也对。”陈寅亥拍了拍顾笑庸的胸脯。

“(顾先生?)”一名穿着粉色洋装的女士优雅地端着酒杯前来搭话。

“(是的,你是……)”顾笑庸回忆着。

“(你画的紫藤花真是太美丽了,我现在依旧很喜欢。)”

“(藤子小姐!)”顾笑庸想起来,惊讶道:“(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没想到顾先生你画画得那么好,居然是军人?)”

“(您谬赞了。)”顾笑庸谦虚浅笑道。

“(顾先生方便移步去那边吗?我的姐妹们也很喜欢绘画,还望你能指点一番。)”

顾笑庸把西洋扇给张启明保管,警告他:“这是古董。”

仿佛抱了一个烫手山芋,张启明望向陈寅亥,陈寅亥不接,他才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看到簇拥在花团中的顾笑庸陈寅亥气得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张启明感叹:“没想到笑庸那么受女人欢迎。”

(白痴,他当自己是女人吗?)

“(咦,还真是!哈哈哈哈。)”

张启明赶紧推了推陈寅亥,“你快看看!”

“怎么了?”陈寅亥不以为意,可看到屠苏阳和宫城反着跳时大跌眼镜。

“我没看错苏阳跳的是女步,对吧?”张启明震惊地向他确认。

陈寅亥扳回他的脸,碰了个杯,纠正:“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屠苏阳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悠扬缓慢的曲调。

周围的女伴纷纷将头靠在舞伴肩头,互相依偎着在舞池中央随着轻缓的音乐晃动。

屠苏阳低头看了眼窘迫的宫城,憋着笑。他就不表态,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别人已经搂着转了一个圈,宫城这边还没动作。陈寅亥急了要和张启明商量对策,却见张启明从口袋里拿出照片对着宫城那边佯装要撕。

前一秒还在发誓除非杀了他否则绝对不会靠着屠苏阳的宫城,心一横,闭眼把头靠到屠苏阳胸膛,一只手从背后攀上肩头。

屠苏阳嘴角的微笑一僵,宫城这是真豁得出去啊!看他颤动的黑色长睫和微微抿动的红唇是又好笑又可怜。

宫城有意压低身量,眼下整个人就像趴在他身上一样。

屠苏阳不想他那么辛苦,轻声道:“宫子小姐,你可以站直。我喜欢高个子的女生。”

宫城猛地睁眼,朝头顶上方的屠苏阳看了一眼迅速垂眸。屠苏阳的花言巧语背地里指不定祸害了多少姑娘。可惜他不是女的,不吃这一套。

“启明,你行啊!随身带着照片,宫城立马就听话了。”陈寅亥拿过照片,哪是什么照片分明就是一张纸片。“这是什么?”

“笑庸教的,万一宫城不听话拿照片威胁他。这不我怕照片万一弄丢了没法交代,就随便剪了张废纸。效果一样!”

“这笑庸老说苏阳是狐狸,他自己也不是善茬。就宫城这只小白兔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舞毕,屠苏阳贴心地去拿饮料宫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去找陈寅亥他们,反正舞跳完了,趁机走了也无碍。谁知刚走了一个屠苏阳,又来了个麻烦精。

月见里晃着手上的酒杯递给宫城,笑眯眯地道:“(宫子小姐,跳完舞想必渴了吧?不妨喝点东西。)”

宫城摆手想要拒绝,但对方显然曲解了他的意思将酒杯塞到他手里。

月见里绅士地抬起酒杯,点头,侧脸将酒一饮而尽。他望向宫城,示意该他了。

索性喝了好打发,宫城缓缓将唇贴到杯口,抬起手臂。

“(喉咙不舒服怎么能喝酒呢?)”屠苏阳将果汁递给宫城,拿过他手里的那杯酒向月见里宣誓主权:“(宫子小姐是我的女伴,这杯酒就由我代她喝吧!)”随即仰起脖子痛快地干了。

月见里见自己精心调制的酒被屠苏阳喝了,心里纵有一万个不痛快只能隐忍。面上陪着笑脸:“(酒虽好,若酒量不好还是适量为佳。)”

屠苏阳眯起眼:“(你放心,我酒量好得很。)”

武藏苍介见她是屠苏阳的舞伴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偷偷看了几眼默默走开。

“你说那边什么情况?”陈寅亥拍了拍张启明。

“我看是争风吃醋呢!”

“这你都看得出来?”

“你们聊什么呢?”顾笑庸回来,站两人身后。

“你倒知道回来,我苦守着他俩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陈寅亥抱怨。

“这不留了个启明跟你一起守寒窑吗?”顾笑庸取笑完,说道:“你们一个去拿吃的,一个守着不行了吗?”

两人看向顾笑庸,瞬间跑没影儿,留他一个看着。

“嘿,你们俩……”顾笑庸瞧他们俩那样,“嫌我没义气,至少给你留了个伴儿,你俩倒好一下没影儿了。”

两人端着满满的餐盘回来。

“你说宫城这模样不差哪儿啊怎么就没人跟他搭讪呢?”陈寅亥吃着寿司抬头冲顾笑庸眨眼。

“你看在场的女的哪个比宫城高的?”

两人朝四周望了一圈还真是。

“宫城这个子女的里面未免太高了,男的几个有他高?谁敢邀他?”

顾笑庸一语中的。

“苏阳老围着宫城转,明眼人都知道他谁女伴了。谁敢惹苏阳?”

顾笑庸说饿了,顺手从张启明盘里拿了一块三文鱼寿司。

浑然未觉的张启明一看自己盘里的三文鱼寿司没了,冲陈寅亥噘着嘴,眉头紧蹙。

陈寅亥瞟了他一眼,纳闷:“你看我干嘛?”

“你偷我吃的!”

“谁偷你吃的了?”陈寅亥打量了一番他盘里,直接拿了一块烤鸡肉扔嘴里:“我还需要偷?”

这是赔了三文鱼寿司又折了烤鸡肉,张启明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学着宫城的口吻暗戳戳骂了句:“无耻。”

顾笑庸心虚岔开话题:“宫城没来,苏阳提没提他?”

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平时屠苏阳见不着宫城就问宫城在哪儿,今天宫城一直没出现他竟然问都没问。

“完了,该不会穿帮了吧?”陈寅亥突然觉得食物不香了。

“他们人呢?”张启明发现两人不见了。

许是里面人多闷得慌,屠苏阳感到有些晕,胸闷,提议带着宫城出去散散步。

才两杯酒,怎么就晕了?屠苏阳自诩酒量赛武松,况且这日本的酒小孩儿都能喝。

出来走走也好,避开了人群。宫城觉得也自在些,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屠苏阳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屠苏阳烦躁地脱下西装,见宫城穿得有些单薄。

肩膀一沉,宫城吃惊地回头,屠苏阳竟将西装披到了他身上。

“夜里凉,宫子小姐更要注意。”屠苏阳下意识地看向宫城的喉咙,蕾丝丝巾在路灯幽暗的映衬下稍显旧的蕾丝泛着柔和的黄韵显得优雅而暧昧。

屠苏阳的脸没在阴影中,他上前一步,硬朗帅气的脸庞完全浸入光线。

忽然留意到屠苏阳下唇粘了口红,应是那杯酒沾上的。宫城心想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从腰间摸出手帕将花纹攥在手心里免得被屠苏阳认出,伸向了他的唇。屠苏阳个子高,他踮起脚尖忘了脚上穿的高跟鞋,一个踉跄手撑住了屠苏阳的胸膛,屠苏阳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拿着手帕的手半举在空中,场面一度尴尬。

就在屠苏阳想要开口之际,宫城迅速拿手帕擦掉他唇上的口红。

看到手帕上鲜艳的红色,屠苏阳才意识到宫城是想替他擦口红。

宫城埋头将手帕叠好塞回腰间。

谁料脚下一步步的逼近,他盯着屠苏阳宽大的皮鞋一路顶着他的脚尖将他逼到了路灯下。

忽然一只手撑在头顶上方,宫城仰起脸,屠苏阳眯着眼,似笑非笑,暧昧的语气里带着几丝轻佻:“宫子小姐那么漂亮,平时有很多追求者吧?”

宫城靠着路灯,心跳加速。害怕屠苏阳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事。

屠苏阳倾身,无限凑近那张清秀的面孔。

胸口被一抵,他低头一看不免轻笑出声。宫城慌乱地用手撑住胸膛和他保持最后的距离。

“宫子小姐,其实我……”

“苏阳!”

“在那儿呢!”

“快拉开……”

“宫子小姐你该回去了,我送送你!”

“衣、衣服苏阳的,接着!”

突如其来的混乱搅乱了这场原本早已成定局的罗曼蒂克。

张启明带宫城回到寝室,让他先卸妆。他回去看看陈寅亥他们。

宫城赶紧拉住他:“照片?”

张启明拉开顾笑庸的抽屉,拿出照片还给宫城。

宫城赶紧摘下假发,脱下了这身令他浑身别扭的衣服。

洗完脸,宫城发现耳环没摘。摘下一只,那叫一个酸爽。疼得他眼泪汪汪。

突然有人进来,宫城顾不得摘另一只直接躲进被子。

冲了一把脸,屠苏阳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些。看到窝床上的宫城,心里不禁感叹他动作挺快。

“宫城,你去舞会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屠苏阳扒他蒙头的被子,没想他劲儿还挺大扒了两下才扒下来又被他迅速盖回去,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跟刚睡醒似的,还水汪汪。

“我有点不舒服,没去。”

“是吗?那可太可惜了!你是没见着寅亥给我找的女伴,那叫一个……”

“我不想知道。”宫城表示不想听他唠嗑。

屠苏阳看他耳垂通红,伸手抚摸了一下,戏虐道:“这耳垂怎么那么红?比女人家嘴上涂的口红都红了。”

宫城伸出一只手拍开屠苏阳的爪子,没好气道:“睡了一觉,耳朵压的。”

铁定是戴耳环夹的,屠苏阳好心想帮他揉揉,疼得宫城直眯眼睛。

“你别捏了。”宫城心一横在底下把另一只耳环拽下来,翻了个身,用被子将整个头盖住。

屠苏阳唤了两声想让他再给自己看看,宫城裹着被子硬是不肯。

没辙儿,只能作罢。

晚上,陈寅亥向屠苏阳打听:“你和宫子小姐到底什么情况?”

“我俩正好着呢,你们倒好来给我搅局。”

三人齐刷刷脸色骤变。

陈寅亥赶紧道:“不,你俩不会有结果。”

屠苏阳爬起来冲陈寅亥喊道:“凭什么?难道她有喜欢的人了?”

为断了他的相思,陈寅亥索性编了个理由:“啊,对。人家有未婚夫了!”

“啊?”屠苏阳惊讶地眨了下眼。双手抱头躺下,悠哉道:“可惜了!”

“是啊,你没戏。”陈寅亥补了一句,嘱咐顾笑庸关灯。

“可惜了是未婚夫,不还没嫁吗?我看我俩成!”黑暗中屠苏阳来了一句。

刚关的灯倏地亮起来,顾笑庸惊讶地按着开关,陈寅亥惊坐起来连着张启明也翻身望着屠苏阳一齐喊道:“不成。”

“你们怎么了?见不得我俩好?”

“这个……启明你说为什么?”顾笑庸将问题抛给他。

“这……寅亥清楚,你问他?”张启明把皮球踢给陈寅亥。

陈寅亥支支吾吾,索性编个离天大谎反正也没宫子小姐这号人。

“对,你俩成不了。宫子小姐孩子都三个月了……”

话一出口,一个比一个震惊。连装睡的宫城都震惊得睁眼翻了个身面朝他。

在万众瞩目下,陈寅亥不得不将谎圆回来,绘声绘色道:“宫子小姐和她未婚夫读书认识的,情投意合,耐不住他花言巧语哄得宫子小姐和他珠胎暗结。这不家里看生米煮成熟饭了,只能同意他俩在一起,等孩子生下来婚礼和满月酒一起办。难不成你想捡个便宜爹做?”

陈寅亥一番胡言乱语把众人说傻眼了,只要他陈寅亥能把自个儿说信了就成。

“笑庸,关灯。我要睡了。”宫城忿忿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满脖子,下巴窝被沿上。虽说他这个宫子小姐是假的,可也不兴这么编排。

“啊,对……睡觉,睡觉。苏阳,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要是还惦记人家我瞧不起你。”顾笑庸放话,摸黑爬上床。

“啊?”屠苏阳问号,这宫子小姐也不算窝边……要是说宫城那倒是!

“对,我赞成。苏阳,你要是不努力想白捡个爹当,我也瞧不起你。”张启明说完翻了回去。

“哈?”他也没说要给人当爹啊!

“我也瞧不起你!”陈寅亥说完倒头睡下。

这有他什么事啊?连陈寅亥都瞧不起他!

第二天,屠苏阳昏昏沉沉地醒来寝室里就剩了陈寅亥。

“别看了,人都走了。”陈寅亥坐到他床边,递给他一个饭团。

“现在什么时候?”屠苏阳扶着脑袋,人虽然醒了,可脑子还沉沉的。

“都下午1点了。”

“怎么这个点了?”屠苏阳惊呼,他怎么会睡得那么死。“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了,你不醒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急什么,反正我们傍晚的船。你起来收拾收拾,待会儿办完退宿手续刚好。”

屠苏阳望着宫城空空如也的床铺出神。

“宫城一大早就走了,他是我们寝室第一个走的。”陈寅亥知道他在看什么,估摸宫城这会儿已经在海上漂了。

屠苏阳懊恼没和宫城做最后的告别,他走到宫城的床铺前,脚下像是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块手帕,上面还有道口红印子。

想到昨天“宫子小姐”用它给自己擦嘴的一幕,屠苏阳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帕上的口红印。

“苏阳,你好了没?”

屠苏阳赶紧将手帕收好,免得被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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