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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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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许汗青迅速伸出胳膊挽住对方,那句道歉未及脱口。

武藏苍介单膝跪了下去若不是许汗青出手险些栽倒。

谁也没想到他会从拐角冒出来。

武藏苍介非但不感激,甚至蛮横地挣开许汗青。用力之下,手上文件洒了一地。他扶着墙角,面色慌张,怔怔地看着满地文件,僵在那里。

许汗青好心帮他拾起文件,递给对方,对方却不接手。他将文件朝前送了送,武藏苍介方如梦乍醒,颤颤地接手。

许汗青见他一惊一乍,觉得刚就撞了一下不至于吧?

武藏见他要走忽然发出吃痛的声音,靠墙捂着肚子蹲下。

许汗青看他一副不好的模样,赶紧上前询问:“(你要紧吗?)”

“(啊,肚子好疼……)”

“(我送你去医务室。)”

武藏苍介连连摆手,“(不行,我要把这份文件送到板垣大佐的办公室。)”

他咬紧牙关,青筋暴起,看起来备受疼痛的折磨。甚至一把抓住许汗青的手臂试图让他一起感受这份痛苦。

看他这副样子,许汗青本不想理会眼下权当看宫城的面子,帮他个忙。

“(我帮你去送。)”

武藏抬头,难以置信地看他,遂感激地将文件交到对方手上。

“(你要紧吗?一个人能去……)”

“(没事的,我可以的。你赶紧去吧别让板垣大佐等久了。)”武藏催促。

许汗青一走远,武藏苍介原本纠结的五官恢复了平常,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起身望着许汗青走过的长廊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转身没走几步,他不放心决定跟上去瞧瞧。

许汗青敲完门,听到里面有动静便开门进了办公室。

他本以为是让他进来的回应,谁知发现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

嘎——

窗柩被风吹起发出摇曳的“吱嘎”声。

和刚才听到的动静一样。

原来是风。

许汗青将文件放到桌上正准备走,无意间瞥见桌上有一大块引人注目的红色,仔细一看是一大滩红色的墨迹,而下面垫着一张地图。旁边是一瓶盖着瓶盖却未旋紧的红墨水。

他下意识地检查地图内容有没有被污损,“上海区域分布地图”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有块区域被压上了一枚飞机造型的棋子引起了他的怀疑。

许汗青大着胆子伸向飞机棋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呵斥声。

许汗青吓得赶紧将棋子归位,转身弯腰:“(打扰了,我是来送文件的)”

进来的是石原少佐,出于军人的警觉他迅速看了一眼桌面确实有他所说的文件,他没有撒谎。

“(你可以走了。)”

“(是。)”

许汗青经过石原面前,石原突然抓住他的手。

双方紧紧盯着。

“(你有动过什么吗?)”石原提高嗓门听起来极其刺耳。

“(没有。)”许汗青淡定地回答。

坚定与狡黠,猜忌与怀疑碰撞,此刻任何一人的呼吸紊乱都有可能变成一场审讯。

“(石原少佐。)”板垣出现在门口,看着僵持的两人颇为意外。

看到板垣,石原赶紧松手,向对方鞠躬问候:“(板垣大佐。)”

许汗青低头,“(长官好。)”

板垣露出笑容,打量了一番许汗青:“(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是,我告辞了。)”

武藏苍介躲在墙角偷看到许汗青安然离开,倍感意外。好在他将关系撇净,没人知道他进过板垣的办公室。他撮了撮手上不慎沾到的红墨水,要赶紧处理掉。

“(他一定看到了我们的计划,我刚在他袖子上看到沾上了红墨水。)”石原表示。

板垣看着地图上的污渍,狠厉的目光在望向石原的那一刻化为笑眼:“(盯紧他,如果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板垣说着搭上石原的肩膀。

石原领会。

板垣的嘴角扬起一个令人胆寒的弧度,骇人的笑颜令一旁的石原不禁冒冷汗。

自从澡堂那事后,宫城就对泡澡产生了阴影。总觉得泡澡的水不干净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在里面尿过,想想就觉得恶心。

尤其是屠苏阳居然有这种在池子里撸那玩意儿撒尿的恶趣味,宫城更是觉得他像个变态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宫城,你怎么见着我就躲啊?”屠苏阳今天总算逮到宫城势要问清楚。

“谁躲了?”宫城被拦下无奈和他对峙,看了他一眼心虚地避开目光。

“你该不会因为那事……”

“才不是澡堂那事!”

“我都没说是澡堂的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宫城见自己上了他的套儿,顿时羞愤地推了他一把。在屠苏阳看来那拳头绵软无力跟瘙痒似的。

“宫城,不会吧……你该不会是头一回儿吧?”屠苏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宫城不明白,难道这事是正常的?满脸疑惑,眼神充满清澈和愚钝。

“宫城,都是爷们儿。有些话咱也不怕摊开了说,哼……扑哧!”屠苏阳笑了笑,抓着宫城的肩,凑近,忍不住又低头笑出声,“你情窦初开的时候就没个深夜寂寞,玩儿上两把?”屠苏阳说着还单手比划着。

宫城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玩什么?”

“就……”屠苏阳说着,眯眼。视线向下,不怀好意地打量宫城的裆。

宫城顺着他的视线,想起上回儿屠苏阳的行径羞得一把挣开屠苏阳:“屠苏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池子里撒尿的?”

“啊?”屠苏阳一头雾水。

“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那么恶心!”宫城鄙夷地睨了他一眼。

屠苏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宫城是真不明白还是跟他在这儿装糊涂呢?难不成他以为射出的玩意儿是尿。

“宫城,不……我没往池子里撒尿,那不是尿。”

宫城羞得耳廓一红,不想跟他继续聊。

“宫城,你听我说……”

两人一路纠缠,一没注意和拐弯的许汗青撞到一块儿。

“汗青,对不住,没事吧?”屠苏阳拉起许汗青。

“事倒没有。亏了是我,换了别人指不定又抓着你不放。”

宫城替许汗青拍了拍背后的灰,目光碰巧和他相对。

许汗青盯着宫城眼里带着某种迫切,似有话说。

宫城察觉了,等着对方开口。

宫城边上还有屠苏阳,许汗青犹豫再三憋了回去。绕过两人丢了句:“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城望着长廊许汗青离开的方向看着,屠苏阳靠到他脸旁跟他一起看:“怎么了?”

“我还以为他有话要跟我说。”

“有吗?那他干嘛刚不跟你说?”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宫城觉得。一回头,屠苏阳贴他那么近,瞬间就来了气。

屠苏阳扭头对上宫城气鼓鼓的眼神,识趣地移开。

如果这张地图出现在一名普通百姓的桌上或许不值得担心,可它出现在日本军校大佐军衔的办公桌上,那便不得不引人深虑。

尤其是那一枚置于闸北上方的飞机棋子。

难道日本觊觎上海,打算从闸北入手?飞机……战斗机……空袭?轰炸!

许汗青深知兹事体大,他不敢透露给其他人。如果日本真的要攻打上海,他看到的就是军事机密。

手上的毛线绕着绕着绕到了陈寅亥手上。

“汗青,你织围巾呢?织我呢?”

“啊?”许汗青回过神,见红色的毛线缠到了陈寅亥手指上。

“人家给女朋友织围巾,你瞎凑什么热闹。”屠苏阳上前解救出被毛线缠住的陈寅亥,吐槽:“你当月老的红线呢给你也找一段姻缘?”

“我不就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见男的给女的织围巾,不应该女的给男的织吗?”

“谁规定就该女的给男的织了,女的给男的织那叫情义,男的给女的织叫疼人懂不?”

陈寅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汗青,那你干嘛选红色?酉冬生得黑,红色不更显黑了?”

屠苏阳赶紧捂着陈寅亥那张臭嘴将其拉走,“黑也没你黑,别打扰汗青给酉冬织围巾,人儿酉冬到时戴不上拿你是问。”

“我不跟他说话,他也织不完。我见我妈织过,没个三、四月织不成。”

许汗青心中烦闷,放下围巾,一言不发地离开寝室。

两人怔怔地望着门口,大眼瞪小眼,互相数落:“都怪你!”

许汗青来到操场上,远远看到一个人吊在单杠上。

“宫城?”

宫城练习着引体向上为后天的实战训练做准备。之前发烧好后,屠苏阳堵着不让他往外跑,生怕他刚好又受凉,他已经好几天没锻炼,骨头都懒了。

宫城咬紧牙关,就在他摇摇晃晃快坚持不住,突然有人抱住腿给他助了力方才顺利完成。

宫城下杠,见是许汗青,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汗青,你也来锻炼?”在他看来,许汗青这身板根本用不着像他一样锻炼。

“不,我就出来透口气。”

“哦!”宫城说完,又准备上杠,被许汗青叫住。

“怎么了?”

“宫城,你上海的……知道闸北这地儿吗?”

“小时候去过一次。”

“那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宫城不明白许汗青怎么突然问起他闸北。

“哦,是嘛……”许汗青显得有些局促。

“那里是美租界,听说现在大变样了。闸北工程总局建立后,那里厂肆林立,货船交集,成了水路交通繁冲的地方。”

“是吗?”许汗青眼里闪烁着惊喜,算是有所收获。闸北作为水路交通的枢纽亦是不容小觑的地段,他大概明白了日本人为何要选择闸北。

宫城屏着一口气上杠,被许汗青突然拍了一下,一泄气抱紧单杠挂在杠上。回头纳闷,“汗青,今天是怎么了?”

夜里,许汗青在自习室角落连夜写了一封家书。

几分钟后,这封家书出现在了板垣的办公桌上。

板垣将信扔进烟灰缸,划了一根火柴。

火舌吞噬着信封逐渐化为灰烬,红墨水“嗞啦”浇灭最后的星火。

“汗青,许汗青!你醒醒!”顾笑庸嘶吼着扶起被炸伤的人。

一开口,血水夺口而出,吐出一团模糊的血块。

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舌……是舌头……”陈寅亥惊骇。

许汗青右侧颧骨肿胀不堪,脸上到处是擦伤,几乎没有一块完肉,俊朗的脸庞几近面目全非。

他屈起被火药熏黑的手指,努力试着张嘴。

顾笑庸握住他的手帮助他指明要谁。

手指向了陈寅亥。

陈寅亥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擦着眼泪就喊,“汗青,我在……你要说什么?”

许汗青努力晃着手指,一急,一股血泉从口中涌出。

顾笑庸看许汗青的眼神,立刻明白过来,推开陈寅亥:“不是你!”

顺着许汗青的手指和视线,屠苏阳和宫城正朝这边跑来。许汗青的手颤巍巍地偏向宫城。

“宫城,快!汗青找你……”顾笑庸红着眼催促。

宫城赶到许汗青面前,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人是许汗青,一股酸楚油然上心头。

“宫……呵……”

爆炸的瞬间许汗青被震飞,不慎咬断了半截舌头。他想将日本飞机轰炸闸北的意图告诉他,可却连一个完整的词都道不清。

额头挂下一道血流淌进许汗青的眼睛将眼白染成红色。

许汗青打了个挺,自知快不行了。他用尽全力气握住宫城,宫城感受到了他的意图,将耳朵贴到许汗青唇边。

“内……家……”

“什么……家……”宫城刚想和他确认,一腔腥稠温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挂下一道血帘。

随着耳边响起众人的呼喊,“汗青”、“许汗青”、“醒醒”……

宫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紧握的那只手在自己手中失去了活力。他被众人的围观推倒,瘫坐在地。

周遭的声音和情绪同他无形中产生了一层隔阂,眼神木讷。

突然有只手将他拉起,反手将其头按入怀中,捂住了他的耳朵。

宫城埋在他的怀里,泪眼扑簌,脸上的血化成血水洇在对方的袖子上。

屠苏阳抱着宫城,此刻也沉默着。

草翦教官赶到,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明白了一切。默默地摘下帽子向许汗青鞠了一躬。

得知许汗青在训练中意外身亡,武藏苍介吓得直冒冷汗,一个踉跄跌进草丛。

被扶起时对方发现他的掌心都湿了,关心地询问引来的却是对方毫不领情地推搡。

武藏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意外。许汗青在板垣办公室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许汗青是他的替罪羔羊。

如果不是许汗青,死的就是他。

整个108寝室顿时笼罩了一层阴霾。

谁也不敢碰许汗青的东西,仿佛这样就像他还在一样。

草翦教官说已经通知了许汗青家里,下周就会来人领走他的骨灰。希望他们帮忙将许汗青的遗物整理出来方便家人带回。另外按规定,这张床位要空出来。

张启明收拾着许汗青的衣物,将它们叠整齐放进行李箱。

“这些呢?”张启明低头望着那堆平日里许汗青给他们“开小灶”的家什。

顾笑庸抬头看了一眼,“这些就留着吧,他家里人也带不了。”

屠苏阳从许汗青的柜子里翻出一条没织完的围巾。

这一抹亮丽的红色吸引了众人眼球,却没一个人开口。

顾笑庸不忍地扭过头,陈寅亥沮丧地低头,张启明抬手擦着眼角。

“这个能给我吗?”

一道道目光投向宫城,带着疑惑、不解。

屠苏阳看宫城认真,将围巾和毛线留给了他,“你拿着吧。”

“汗青的事……你们谁跟酉冬说?”陈寅亥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到底谁来开口将噩耗告诉酉冬。

“我来告诉酉冬。”

理应是难过的,可屠苏阳在那张清隽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许是宫城在他们几人中最年长,相对更为沉着,遇事从容。可他看上去又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

“(许汗青的家人后天将抵达码头。)”石原向板垣汇报。

“(是吗?)”板垣转身,“(都安排妥当了吗?)”

“(已经让草翦少尉去告知那帮中国学生了。)”石原表示,神色间隐隐露出难色。

“(你有话不妨直说。)”

“(那个叫宫城的学生和本乡大尉走得比较近,我怕……)”

“(石原少佐,你觉得在国家利益面前私人利益有可比性吗?)”

“(是,我明白了。)”石原领命退下。

将许汗青家人抵达的时间告知宫城一行后,草翦单独转告宫城到时希望他能作为翻译和代表将许汗青的遗物转交给许家人。

宫城同意,他想送许汗青最后一程。

夜里,宫城几经踌躇,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他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酉冬,电话那头传来良久的沉默和细碎的呜咽。

“酉冬,汗青的家人后天下午2点抵达码头。”宫城不忍心询问她要不要送许汗青最后一程。

“我知道了,谢谢。”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

宫城和负责接待的校方成员早早等候在码头,静候那艘归家的船靠岸。

船靠岸,人群散去后。一名身披狐裘,长衫马褂,梳着背头,戴墨镜,外貌和许汗青有着七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男人走了下来,两名随从紧随其后。

男人走到宫城一行面前。他不难认出他们,毕竟找不出第二个抱着骨灰盒等在码头的人。

“我是许汗青的哥哥,许丹戈。”男人表明身份。

宫城上前道:“您好,我是宫城,是汗青的室友。”

许汗青打量了他一番,向他点点头。

宫城告诉石原这是许汗青的哥哥。

(你好,我是石原。作为校方我对许汗青的意外感到十分悲痛,非常对不起。)石原向对方深深地鞠了一躬,身后随行的士官齐刷刷和他一起鞠躬。

宫城在一旁看着,面向许丹戈低头以示对许汗青的哀悼。

许丹戈深吸了一口气,宫城刚要是和那帮日本兵一样鞠躬,当真是要被他瞧不起。

许丹戈没有发话,就这样静静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让他们鞠躬是便宜他们了。

石原见对方不发话,知道对方不好惹。他直起身拉了拉手套,朝一旁的士官挥手。一名士官抱着许汗青的骨灰盒恭敬地奉上。

“(这是许汗青的骨灰,请接受。)”

随从刚要接,许丹戈拉着脸冷冷看了眼那名士官,随从便心领神会地收回了手。

石原见状,思忖后命令士官将骨灰盒交给自己。他捧着骨灰盒郑重地向许丹戈鞠躬奉上。

许丹戈依旧不为所动,任凭石原托举着许汗青的骨灰将腰弯成了90度。

石原感到难堪,再次强调:“(请接受。)”

光是这一句接受,就能让他鞠到死。作为兄长,他怎么能接受弟弟死在他们日本人的军校,最后却轻描淡写地一句对不起。

若是接无疑是接受对方的道歉,若不接许汗青就无法回家。

宫城明白许丹戈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换作任何人也无法接受。可汗青终究是要回家的!

“汗青当时被炸伤,舌头断了半截,口齿不清……可我依稀听到他提到‘家’,落叶归根这大概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们没办法送汗青回家,麻烦你能替我们送他回家。”宫城哽咽着说出了许汗青最后的心愿。

他能感觉墨镜后的那双眼睛正盯着他。

许丹戈仰起头望了望天,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许汗青离世前的画面。

宫城从石原手中接过许汗青的骨灰,掏出手帕将骨灰盒从头到尾擦了一遍。

看到这一幕,许丹戈心头不由一颤。伸出食指和拇指托了托镜框。

得到许丹戈准许,随从才接过骨灰盒。

对方的羞辱令石原丢脸,而此刻他只能默默承受。

宫城将许汗青的行李箱交给他,“这是我们整理的汗青的衣物和随身品,您可以看看。”

许丹戈让随从收下,抬手示意不用打开。

“(发生这样的意外,校方对此做出了些补偿。请您接受。)”石原这次没有鞠躬,象征性地点了下头。

一箱满满的银元。

不用宫城翻译,许丹戈都能猜到他的意思。他平静却傲然地道:“我把这一箱扔你脸上,你们是不是能把汗青还回来?”

石原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望向宫城。

宫城愣了,他不知该如何翻译出口。

最后他以婉转的措辞翻译道:“(如果他不要这些,你们是否能让许汗青活过来。)”

(你……)石原握紧了拳,面对他的挑衅他放低姿态,面对他的羞辱也忍气吞声,他还想怎么样?

正当以为要爆发之际,许丹戈命人收下了这箱补偿。

这一幕,令石原熄灭了气焰,也让宫城有些意外。

许丹戈从随从手中抱过许汗青的骨灰盒,拢在狐裘之下像是怕许汗青受冷。

“汗青啊,哥哥带你回家。”

酉冬赶到码头,碰巧看到许丹戈一行向码头另一艘渡轮走去。

“(我当多有骨气,也不过如此。)”石原在背后嘲笑。

他转向宫城严肃道:“(刚才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竟接受了?)”

“(我告诉他是许汗青临终前的心愿。)”

“(他临终前说了什么?)”石原紧紧逼问道。

“(他提到了‘家’。)”

“(家?)”

“(是的。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身在何处,死后都希望将骨灰带回老家安葬。)”

石原眯起眼睛,“(他只跟你说了这些吗?)”

宫城点头,并没有注意到石原的表情和话里的深意。

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石原一行纷纷回头,只见许丹戈站在甲板上将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元悉数丢进海里。最后,他望向石原挑衅地将箱子抛向远处,拍了拍手仿佛刚碰到了脏东西。

“(混蛋!)”石原冲着甲板大骂。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宫城由衷钦佩许汗青能有这样一个哥哥。

“(走!)”石原盯着远处恨恨道。

宫城回头见酉冬站在两米开外,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码头上格外显眼。

她眼睛肿肿的,人也显得憔悴不少,想必是为汗青的事伤心坏了。

宫城走向酉冬却未曾留意身后向他逼近的男人。

石原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不好。扭头寻找着宫城,看到一名男子正朝宫城靠近,手已摸进了口袋。

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宫城被强迫转身。

“宫城,汗青的家人呢?走了吗?”屠苏阳气喘吁吁地把着他的肩。

不得不说屠苏阳的出现把他着实吓了一跳。

“走了,人已经上船了。”

石原拦住男人,用力将他握刀的手按回上衣口袋,窃窃私语:“(计划取消,我会亲自向板垣大佐汇报。)”

男人一听,服从命令转身离开了码头。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上课吗?”宫城疑惑,屠苏阳是怎么出来的。

“逃出来的呗,不止我,后头还有寅亥、启明,笑庸他是放哨的不知道他来不来。”屠苏阳喘了口气,“大家想着怎么招儿也要送汗青最后一程。”

“赶上了没?”

大老远传来陈寅亥的叫声,两人回头见他冲这边狂奔。

不小心撞到人,道了歉撒腿就要跑却被人用力戳了下肩膀。

“(你戳我干嘛?)”陈寅亥不耐烦地回头,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

“(你们在干什么?)”石原双手叉腰,双脚分开站立,严厉地质问。

许丹戈坐在船舱里,命随从守在门外。

摘下墨镜,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皮聋拉充满着疲惫。

他靠着许汗青的骨灰盒,此刻内心比来时的波动更汹涌,比海水更波澜苦涩。

石原教训草翦怎么看管学生的,草翦接着来到108寝室斥责屠苏阳和陈寅亥二人逃课的行径可耻。

顾笑庸、张启明和宫城三人直挺挺地在窗边站着,看着两人被草翦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念在他们失去了室友,体谅他们这次的冲动不做记过处分。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宫城悄声问旁边站着的两人。

顾笑庸绷着嘴,窃声道:“我顶多给他们放个风,才不会和他们逃课。”

张启明汗颜:“我爬墙来着,结果腿没够着摔下来了。”

两人下意识地盯张启明的腿,之前说他腿短还不承认。

石原低着头向板垣认错:“(是我私自决定取消计划的,抱歉。)”

“(为什么?)”板垣带着可怖的笑眼走近石原,私自违背长官的命令在兵家可是大忌。

“(许汗青临终前并未告诉他我们的计划,他跟宫城提到了‘家’仅此而已。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又有中国学生发生意外可能会引起不好的舆论。)”

“(家?)”

石原解释道,“(是。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希望死后将遗体带回家。)”

板垣听完后放声大笑。

石原不理解板垣为何大笑。

“(幸亏他这样理解。)”

“(哪里不对吗?)”

“(那个叫宫城的学生来自上海?)”

“(是的。)”

“(他当时连话都说不了却选择他。)”

石原想了想,瞬间明白了此“家”非彼“家”。许汗青想表达的是“上海”,可他连这两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石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宫城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也多亏了许汗青在传达完之前咽了气。

“(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板垣看出了他的私心。

“(是,非常抱歉。)”石原对自己的心思被板垣拆穿显得有些局促。他顾忌本乡和音背后是平家,连上了军事法庭最后都只是被降了一级从陆军大学撤到帝国军校作为惩戒。他不想得罪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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