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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搜屋 > 愿君永安在 殊道同归 > 第1章 停尸间

第1章 停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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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7月13日上海《申报》。

外白渡桥下惊现浮尸

7月11日上午十二时于苏州河与黄浦江交界处发现一具浮尸。经巡捕房确认这具尸体为二、三十岁的年轻男性,棕色西装套装,黑色皮鞋。

经验证身上有多处淤青,疑似身前遭遇殴打,钱包财物遗失。据掌握的线索判定当事人为醉酒失足坠河,不排除遭遇打劫的可能性。

现尸体安置于静安区巡捕房,望家属前往认领。

[附现场图片和遗物图片]

“王家姆妈,侬报纸看了伐?(王家妈,你报纸看了吗)”一个穿着白底棕色条纹旗袍的中年女人,顶着一头一看就是传统理发店烫出的枯燥蓬松的短卷,淡色发暗的厚唇对着王家的问道。

“侬刚额是啥新闻啦?(你说的是什么新闻)”王家的胖女人挎着那只旧兮兮的布包,肥短的手指戴着一枚金戒指用力点了一下她精瘦的胳膊。

“就是一个人吃饱老酒被人家抢忒了钞票,一记头落到外白渡桥下头去了。(就是一个人喝了酒被抢了钱,一下子掉到外白渡桥下面去了)”

“真惨古,男额女额啦?(真惨,男的女的啊)”王家的胖女人肉掌一挥。

“男额,毛毛较廿、三十岁,真是……刚不定就是埃帮子人推下去的,侬刚刚咖?(男的,只不过二、三十岁,真是……说不定就是那帮人推下去的,你说说看?)”

“啧啧啧!吾看啊……”

“诶呦,侬个小巨头走嘎路不看看……(诶呦,你个小鬼走路也不看看……)”中年女人吐出后面两个字的时候,原本盛气凌人的语气都软了,“……看路。”

“不好意思!”宫城欠身朝女人抬了抬手。

“不不要紧的!”女人说话的语气忽然多了几分娇滴。

宫城点了下头,回头继续一路小跑。

“诶,诶……侬额拉看啥啊?(唉,唉……你还在看什么啊?)”王家的女人又用短短的肉指戳了戳对方。

“侬刚刚刚就的男囝头渠伐?(你说就刚才的男孩子漂亮吗?)”

“是蛮渠的,比小姑娘来都渠。(是挺漂亮的,比小女孩还漂亮)”

“是伐?(是吗)”

方谬天回到巡捕房就看到了桌上的证物,来了一句:“诶呦,今天有案子啊?哪里开张了?”

“什么啊,就今天中午在外白渡桥下飘来一具死尸,已经结案了等家属认领遗体还有这些不值钱的遗物。”包来运拿着档案记录拍在方谬天桌上,“知道你要问,给你拿过来自己看吧!”

“嘿,不错啊,包子!会巴结了?”方谬天两只脚搭在桌上,省得他跑过去拿。

“那等你坐了老方的位置,罩着我点儿?”包来运半捂着嘴凑到他面前。

“行勒!”方谬天轻声笑回。

“屠苏阳,这么快就查明身份了?”见没人搭理,他继续看着记录。“有伤?醉酒失足溺死,意外?”方谬天看着这份记录和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发现头部有明显的伤。摸着下巴的手突然指着照片头部的位置,“这伤验过没有?验仔细了没?”

“老齐验的,你不放心,自己去看。就在停尸间!”包来运脸小,端起搪瓷杯大半张脸就遮没了。

等他喝完水,方谬天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影儿。

停尸房里,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和皮鞋的年轻人面对着那具今中午刚打捞上来的尸体。

半遮耳的短发,皮肤白得发亮,眼底却很沉仿佛一滩死水。

“诶呦妈呀,我当是谁呢?”方谬天一开门,见一具白晃晃的立尸站在躺尸旁差点没吓个半死。赶紧退出去,一想不对,扒拉着门框又回来,嚷道:“这里是巡捕房停尸间,闲人免进啊!走走走……”说着朝他挥手,可惜那人背对着他看不见啊。刚上前没两步就听到那具“僵尸”沉声道:滚!

“哈?你,你说什么?”方谬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宫城的喉结微微滚动,用那副富有磁性的嗓音继而沉声道:给我滚!

方谬天刚想发作,见对方握紧了拳头识趣地刹住了脚步。

“唔唔唔唔……”包来运不知哪里冒出来,从后捂住方谬天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你干嘛,那是谁?怎么什么人都能往巡捕房停尸间带?万一是凶手毁灭证据怎么办?”方谬天一连串的质问,心里嘀咕这家伙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他这心脏要是不好,早被送走两回儿了!

“我的祖宗,小方警长,这事你就别管了。那里面的是……过来我跟你说!”包来运见机拖走方谬天。

他这一声“小方警长”叫得他心里舒坦,他方谬天虽说目前只是个小警员。但是方文渊,方警长,他称一声老方。

这老方罩着他,说“你只要不给我闯祸,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把我熬死了,这警长的位置多半是你的”,就凭这句话,方谬天有个无比宏大的志向那就是——好好做人,从基层熬起,熬死老方,哪天好上位!

都说不想当警长的巡捕不是好巡捕,这句话在方谬天的身上得到了金华火腿出蒋庄烹饪级别的升华。

方谬天被包来运半推半拖,回头鸡贼地瞄了一眼。

排风扇旋转打入明暗交替的浑浊光线下,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孤独仿佛沉浸在无言的悲伤中。颧骨的一道反光若隐若现。

——他哭了!

方谬天一怔。

目光往下瞟,看到了那具尸体上的伤痕,还有被单边缘的深色水渍。

“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等着你说啊?”方谬天一脸不悦地两脚往桌上一靠。

“宫小少爷啊,上海滩顶顶有名的宫公馆宫天刑的儿子。”包来运压着声音激动地半蹲,举着双拳向他介绍。

“都公公馆了,我看别叫什么宫天刑,直接叫宫刑算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宫老爷可是个善人,而且在租界也是说得上话的人。之前老方岳父那事就是他摆平的。”

方谬天一听老方岳父,那可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连候鸿燊都搞不定的事,他能搞定。

“那我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号?”

“人家低调呗!而且宫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叫宫城。早些年读书读到一半就送去了日本的军校,回来也就两、三年的样子。”

方谬天想,难怪他没见过这号人物。敢情儿这宫城有个低调的老爹,自己回来没多久,名声儿还没打响。怪不得他不知道。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

“切!”

“我还听说啊,”包来运朝方谬天招了招手是,示意他靠过来。“你凑近儿些!”

方谬天放下长腿,胳膊肘架在办公桌上,伸长脖子靠过去。

包来运看了看左右,神神秘秘地贴到他耳边说:“听说这宫城刚出生的时候啊……”

“哦?”方谬天惊奇得瞪眼,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诡笑,“啧啧!”

“……就是这么个情况啊!”

“你刚叫他宫小少爷,我当他上面还有个兄姐呢,敢情儿他是根独苗。不过嘛这身体状况,你说那宫公馆会不会真成了公公馆……”方谬天说着“扑哧”笑出了声。

“谁知道呢?谁让那宫老爷看重宫夫人怕她委屈,不愿意再娶姨太太。有人让他干脆外面找人生一个,带回来一样。可他觉得生子弃母,骨肉分离有违人伦。所以坦言要是这儿子养不活儿,宁可百年后将产业捐了也绝不娶二房。幸而眼下活得好好的!”包来运蹲得有些酸,站直了,腰靠着桌沿。

方谬□□包来运招了招手,压低声凑耳边:“你说他下边儿那玩意儿会不会是摆设,他行不行……噗哈哈哈”方谬天笑出了声。

包来运原想憋着但还是没忍住,笑弯了腰。拍着方谬天的背说:“要不你去停尸间问问他?”

方谬天一想到宫城的背影,虽然没看到正脸。但光从背影看,那道隐隐发光的白色背影虽说就隔几个床位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那种冷然的遥距感令他印象深刻。白衬衫下摆塞进深棕色的皮带里,显然是衣服大了或者皮带宽松,腰部皱起了衬衣的布料。

他居然能注意到他的腰?方谬天不禁诧异,那说明宫城的腿应该很长,不然按那个视角他的腰不至于给他留下那么深的印象。

方谬天沉浸在对宫城比列的回想中,突然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后面。

“方……宫……”

方谬天看到了包来运惊惶的眼神,感觉到颈后那个冰凉的金属质地的东西,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我说这里是巡捕房,你可别乱来,宫城!”

背后的人仿佛是迟疑了一下,冰凉的金属向颈项的曲线往下滑动了那么一下。方谬天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将凳子往后一推,“哐当”身后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

方谬天躬着腰,一缩脖子从办公桌前躲开,迅速转身,看到了那家伙儿。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清秀有余狠劲不足。拿着支钢笔顶着他有毛用?

“我……我刚想告诉你!”包来运小步上前,哆嗦道。

“不就是宫家小少爷吗?这可是证物,破坏证物可是要抓紧去坐牢的知不知道?”方谬天认出了宫城手里拿的那支钢笔,正是今天打捞起现躺在停尸间的尸体身上搜出的。

“案子不是结了吗?”宫城的声不大,但配上他富有磁性的独特嗓音透出的冷淡极具震慑,让在场的不敢大声喘气。

“我觉得这桩案子还有……疑点,尚待调查。你把证物放下,快!”方谬天指着宫城手里握的那支钢笔。

宫城盯着方谬天,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消失了,不过这点没有躲过身经百战的他。

见宫城捏着钢笔似有所动,方谬天赶紧朝缩在身后的包来运递了个眼神,“嗯嗯!”

包来运像个帮派的小喽啰一样上前低着头,摊开手,“宫小少爷,麻烦您把证物交给我。”

宫城二话没说,把钢笔还给了他。

包来运拿回证物,拍着胸脯轻声嘀咕:“妈妈呀,我要是猫,九条命儿都不够这方谬天玩儿的。”

“等等不对……”

包来运转身看到方谬天把他撞了个一骨碌,警帽都掉了。他捡起警帽戴好,暗想:“这好不容易送走一尊神,这方谬天又追出去干嘛?他算是不指望他当上警长罩着自己了,只求自己在他手下干活儿不被人丢进黄浦江喂鱼就行!”

“我说你是不是认识那具尸体?诶,我问你话儿……”方谬天追了上去,不料“呢”还没说完被宫城一个反手按在了走廊的墙上。

宫城整个人压上来,由于事出意外,方谬天几乎是趴开着腿被按在墙上比宫城矮了一头。一条长腿顶到了他的背后。

“你说案情有疑点?”宫城在他后脑勺处说。

方谬天的后脑勺尤其敏感,宫城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竖起的毛发间,头皮一阵发凉。

“办案是巡捕房的事,怎么能向你这种外人泄露案情。你这是袭警知不知道?”方谬天还没仔细瞧见那具尸体,自然不好妄作断论。刚才在办公室不过是想让宫城归还证物罢了。

感觉背后的力道松了松,方谬天准备收腿,突然背后又被重重一顶按在了墙上,磕到了嘴唇。忍不住“唔”了一声。

“我行不行关你什么事儿,难道你想试试?”

宫城这句话当即让方谬天瞪直了眼,拼命扭起来,“你干嘛,我是个男的!我是巡捕……我警告你!”

忽然背后一松,方谬天几乎是从墙上弹起来的。

他定睛看了看宫城的方向,对方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快步走下了楼梯。

方谬天到楼梯口,眼见没了人影。直接跑回走廊,从窗口探出身,果然看到了刚走出巡捕房门口的宫城,耀眼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宫城抬起手遮挡了一下阳光,眯眼,阳光从修长的五指穿透洒在白皙的侧脸,映出一道一道光斑。

“你……”方谬天盯着宫城,依稀可见他眼角的微红。

一刹那,似乎原本想要骂出口的脏话也不容玷污眼下这个自带光晕的男人。

测试文试行ing~

第1章 停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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