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玉的那套房子在四楼,按完了电梯两人一起站在楼梯间等着,沈冰玉用眼神瞄着身边这个男人,刚才坐着没感觉出来,现在他一站起来就很明显了,他自己一八五的身高,站在他旁边还矮了一截,这人目测得有一米九。
见人被自己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沈冰玉开口打破尴尬:“怎么称呼?”
男人说:“左烽,火字旁的烽。”
“好听。”沈冰玉笑笑,他不是客套,是真觉得好听,跟他这个人的气质很般配。
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抬腿进了电梯,左烽一直看着他,直到沈冰玉按了楼层,转头看向他自报家门:“姓沈,沈冰玉,照水冰如鉴,扫雪玉为尘。”
左烽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看着上升的楼层,过了一会低声道:“好听。”
沈冰玉轻轻笑了笑,心道:可爱。
到了家门口,沈冰玉打开电表箱找钥匙,他上一次来这房子还是两个月前,把他的一些旧乐器存放到这里,他有一些玩音乐的朋友也会来他这里借乐器,所以他一直把一副备用钥匙放在电表箱里,让他们自己去拿。
但是沈冰玉打着手电筒翻了半天,除了摸了一手灰什么也没找到。
左烽站在他身后,说:“私闯民宅判三年。”
沈冰玉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说:“这真是我家。”
左烽点点头,抱着胳膊靠墙站着不出声了。
“靠…”沈冰玉翻开通讯录扫过去,点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沈冰玉对着话筒说:“喂?卯一?你把我那房子钥匙搁哪了?”
电话没开免提,左烽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回复,但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毛衣?这名字听起来挺怪的,但怎么感觉在哪听过?
“地毯底下?”沈冰玉拐着音调蹲了下去,捏着灰扑扑的地毯一角,提起来一看,果然有个钥匙在底下躺着。
“服了你了,就这么点破东西有什么好偷的,来着地方偷东西人家KPI都完不成,瞎操心。”
沈冰玉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了门,眼神往里带了带,左烽看了他一眼,跟他一起进了屋。
“这事回头再聊,先挂了。”电话那头又说了点什么,沈冰玉眉头皱了皱,说完这句话便把电话挂了。
“我先去洗个手,门口鞋柜里有拖鞋,都干净的,你随便找一双换吧。”沈冰玉说完换了鞋进了洗手间。
留下左烽一个站在门口,不是沈少故意招待不周,主要是因为他这人有点洁癖,刚摸了一手灰又捏了脏地毯,压力实在太大,不赶紧洗个手他浑身难受。
左烽换了鞋,在客厅转了转,找了把奇形怪状的椅子坐下。
他这房子不小,三室两厅,装修得很有艺术家的风格,反正是他这种凡人不能理解的,大厅里堆满了各种乐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玩乐队的艺术家。
但可惜,这人跟自己应该是同行。
左烽摸了摸嘴角的伤,还有点沙疼,刚才在外面冻得没知觉感觉不到疼,这会进了这铺满地暖的房子缓过劲来,身上才开始一阵阵的疼。
沈冰玉问他是不是被老婆赶出来了,当然不是,他是被人家的原配赶出来了,还挨了一顿揍。
他在一家酒吧当男公关,主要工作是卖酒,当气氛组,偶尔陪客人跳舞喝酒,反正只要能来钱,不坐牢,他什么都能做。
这次这位富婆是他的常客之一,三十多岁了,年轻貌美,没孩子,跟老公貌合神离,手里有点钱,经常来酒吧看他,一开始还能收着点只点陪酒,后来发现老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胆子大起来了,直接把人往家里带,正要跟他干什么的时候就被抓了个正着,她老公因为这事要离婚,俩人又开始吵架,他呢,挨了一顿揍提提裤子跑路了。
他平时住在酒吧的员工宿舍里,但因为今天有特殊情况,就跟值班打了声招呼不用留门,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对这种事心里都明镜似的,也不多说,挥挥手让他滚了。
所以,他就带着一身伤流落街头了。
他隔着老远就注意到这个一身白西装,半夜在外面瞎溜达的人了,这种天气里穿成这样,不是落难贵公子就是同行,而前者的概率实在过于渺茫,于是他凭经验选择了后者。
在沈冰玉向他发出邀请来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想歪了,他知道同行之间也有不少是gay,有时候需要互相抚慰一下,但左烽有个在别人看来很奇怪的底线,就是不跟同行搞,所以他一开始拒绝了沈冰玉的邀请。
但天太冷了,他身上一点钱没有,受了伤,又冷又饿,他还不能死,所以在沈冰玉转过身的时候他又叫住了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沈冰玉洗完手出来,看见他坐在椅子上,走到他身前仔细看了看,眉头一皱:“你这一身伤怎么弄的?”
左烽说:“当奸夫被原配捉奸在床打的。”
沈冰玉愣了半天,随后捂着肚子笑得直颤。
左烽就看着他笑了半天,随后无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他刚才说的一个字都不假呢?但因为内容太炸裂了所以显然眼前这个人没信。
果然,沈冰玉笑完了直起腰来擦擦眼泪,指了指卫生间:“没想到你还挺幽默,不想说算了,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点个外卖,一会洗完了正好吃饭。”
“不用这么麻烦。”左烽皱了皱眉。
哦,人家可能嫌他脏。
沈冰玉看着他笑笑,左烽转身进了卫生间。
“毛巾用白色的那条!沐浴露随便用!”沈冰玉在他身后笑着喊道。
左烽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想要洗个手,结果发现他家洗手台上没有香皂,只有洗手液,他按了一泵,在手心里搓了搓闻了闻,挺香的,柑橘的味道,有点像儿童牙膏。
洗澡的时候他发现沈冰玉的沐浴露也都是橘子味的,一堆橘黄色的瓶瓶罐罐看起来非常可爱,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童趣。
不过一堆橘子味产品中还有一袋霸王生发液,左烽没忍住拿起来看了看,开封了,用过的。
沈冰玉的头发看起来虽然挺软,但是很茂密啊,发缝都看不见的那种,没想到还用生发液,难道是用了生发液才那么茂盛?
左烽心里揣着这个问题,洗完澡擦着头发出去的时候还多看了几眼沈冰玉的后脑勺。
正好沈冰玉转过身来,他连忙把眼神一收,装作无事发生。
沈冰玉扔过来一套运动服给他:“我以前的衣服,凑合穿,你那套衣服太脏了扔一边吧。”转身打开冰箱门,问他:“喝饮料还是喝酒?”
“饮料吧。”左烽把运动服套上,沈冰玉比他瘦一点,这套衣服有点紧了。
沈冰玉眉梢一挑,道:“平时吃饭都坐小孩那桌吧?”
话外之音就是你不能喝?逊唉!
左烽摇摇头。在酒吧干活的怎么会不能喝酒?他不但能喝,而且把眼前这个男人喝趴下都不在话下。但是他刚用了橘子味的沐浴露之后鼻腔里一直萦绕着甜丝丝的橘子味,现在就想喝饮料。
在沈冰玉给他端来一杯橙汁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笑了笑。什么橘子狂魔。
“呦呵。”沈冰玉挺惊奇,说:“你这么喜欢喝这个?”
“还行。”左烽喝了口橙汁道。
见沈冰玉还盯着他,左烽说:“你冰箱里的饮料是不是只有橙汁?”
“错。”沈冰玉眯了眯眼,拿出了一盒饮料,插进吸管,嘬了两口说:“还有豆奶。”
左烽噎了一下。
沈冰玉把电视打开了,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左烽拿着橙汁坐到了他身边,视线挺自然地落到他身上。
沈冰玉也看着他,这张脸他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心痒得不行,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不喝酒?别告诉我你未成年。”
左烽说:“成年了,今年19。”
沈冰玉嘴里叼着吸管一下愣住了,然后震惊道:“夺少?!”
左烽淡定地喝了口橙汁,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19。”
“啧。还真是小孩。”沈冰玉一直以为这人起码二十出头呢,没想到还是一字开头的。好不容易消化完了这个信息,他开始咬吸管,说:“那我比你大了不止一点啊。”
左烽看了看被他咬得扁扁的吸管在唇舌间滑动,视线不自然地偏了偏,问道:“你多大?”
沈冰玉说:“26,四舍五入三十了。”
左烽点点头,这人看起来显小,他还以为跟自己差不多大。
“那还行,不用叫叔了。”
沈冰玉笑了笑,故意问道:“那你想叫我什么?”
看着沈冰玉如冬日暖阳一般柔和的笑意,不知为何,那句“照水冰如鉴,扫雪玉为尘”突然在左烽脑子里冒了出来。他不明白意思,但在沈冰玉介绍自己的时候他就把这句诗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觉得真是个好名字,好听,有文化。
“沈哥?”左烽带着商量问了一声。
“唉!”沈冰玉应了一声,眼睛都笑弯了:“那就这个吧。”
左烽笑了笑。
“那你这身伤是在学校打架了吧?”沈冰玉随口一问。
左烽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摇了摇头。
沈冰玉笑着摆摆手,“行吧,是哥没眼力见,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了,沈冰玉说:“应该是外卖到了,你去拿一下。”
“好。”左烽起身去拿了外卖,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打开吧。”沈冰玉看着他笑笑,觉得这小孩看着拽实际上还挺乖的,让干嘛干嘛,没发号施令是一步不多干,这样挺好的,省心。
沈冰玉不知道他的口味,所以点了很多东西,左烽一样样都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最后拎出一袋药的时候愣了愣,问道:“这是什么?”
沈冰玉笑了笑,从他手上接了过来:“给你买的,你脸上那伤看着就疼。”
沈冰玉边看说明边拆药盒,左烽愣住了,这药的价格他清楚,这些药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他一把抓住了沈冰玉的手,忙道:“不用了,谢谢哥。”
沈冰玉停下来,看了看他紧绷的嘴角,又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手,明白了什么似的,道:“不用担心,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要真想谢我,你就老实待着别动。”
左烽眉头皱着,他不想欠沈冰玉人情,但他都这么说了,再不愿意他也不能扫了人家的兴,便闭嘴老实坐着了。
沈冰玉拧开一瓶碘伏,用镊子夹着棉球沾了点,一手抬了抬他的下巴,一手用棉球往他伤口上按了按。
他离得很近,左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发现沈冰玉似乎画了淡妆,与店里那些同事不一样,他的妆很自然,几乎看不到毛孔的皮肤很光滑,在灯光下有种波光粼粼的感觉。
眼角细小的疼痛刺了他一下,左烽眯了眯眼。
沈冰玉看向他,问道:“疼?”
“不疼。”左烽轻声道。
沈冰玉下手很轻,棉球如羽毛一般蹭过他的伤口,细小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在这张可以媲美电影明星的脸面前,根本顾不上感受其他的。
沈冰玉动作很慢,又很细致,他的手腕从西装袖口下露出来一截,跟白西装一样雪白,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给他扎针的护士一定很高兴。
左烽不合时宜地想到。于是嘴角微微挑了个不明显的弧度。
但沈少多么心如毫发的一个人,他的这点笑意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捏了捏他的下巴,看着他道:“想什么呢?”
“没。”左烽睫毛微垂,遮盖了他的视线,喉头动了动,“就觉得你挺白的。”
沈冰玉一下笑了出来,说:“是你太黑了,大黑狗似的,刚才在楼下不打手电真没看清是个啥玩意。”
“是么。”左烽勾了勾唇角。
两人近在咫尺,沈冰玉被他这突然一笑整害臊了,老脸都有点发热,明明是他一开始故意调戏人家,反倒被将了一军,于是丢了面子的沈少开始低着头专心上药。
不过这一切左烽都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沈冰玉的手上,他手腕上传来好闻的橘子味,跟那个洗手液一个味道,带着甜丝丝的清香,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热,他的手腕蹭到他嘴角的伤口的时候,有点痒,让他特别想咬一口。
好不容易等他都擦完,左烽已经绷得呼吸都有些不稳,沈冰玉看着他问道:“还有哪没擦到?”
左烽赶紧打消他的念头,眼神躲闪道:“没了。”
沈冰玉也不多管,把药都放在一边了,反正他擦药也只是想借机凑近点调戏一下这位野狗似的少年。
“吃饭吧,看看合不合口味。”沈冰玉道。
“谢谢沈哥。”
沈冰玉笑了笑。
左烽边吃饭边不动声色地看沈冰玉,他发现这人跟他认识的同行都不太一样,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干净,很斯文,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喝饮料喝水的时候都用吸管,还有点洁癖,吃两口就得拿纸擦下嘴。
怎么看跟自己都不是一类人啊。那为什么大半夜穿西装在外面溜达,还化了妆,而且一般人会把陌生人往家里带吗?还有刚才他问他的工作,那个回答也很像同行。
虽说他知道人不可貌相,但见了沈冰玉的第一眼还是觉得他长的像个渣男,上学的时候会是很多人的青春的那种长相。
但……其实人挺好的,就算是想跟他上个床,也还给他吃饭,甚至还给他买了药。
左烽飞快地吃完了饭,擦擦嘴,决定不再瞎琢磨人家了,反正过了今晚,以后也不会有联系了。
沈冰玉看着他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于是心底一乐,说:“我这有一间空房,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家,要不就在我这住一晚吧。”
左烽知道他这是跟自己客套呢,这是终于打算干正事了,于是爽快答道:“好。”
沈冰玉眨眨眼,他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看来这小孩是在学校惹事了不敢回家?或者就直接被家里赶出来了?
可怜天涯沦落人啊。
沈冰玉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说:“行,那晚安,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也早点睡。”
“嗯。”左烽看着他进了卫生间,琢磨他这话说的有点怪,好像真要洗洗睡了似的。但有些人做这事就是不爱明说,估计这人也是一样,人家平白无故对他那么好,他再不懂事岂不是白干了。
所以,沈冰玉洗完澡回到屋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左烽把运动服拉链拉开,结实健硕的肌肉展现在他眼前,他慢慢走到他身前,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男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做吗?”
沈冰玉是真的懵了,大脑如遭雷劈,心想这小孩也太上道了吧!要是因为收留之恩要以□□偿还,他,也,也不是不行!
左烽看着他一动不动地愣住了,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你不就是为了这个?”
沈冰玉刚要开口,被他这一句话噎住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无名火攻上心头,当场就气笑了。
没错,他确实有几分见色起意的成分在,但是他还真没想跟他睡,沈少向来不跟不知根不知底的人睡,他怕玩出病来。收留他过夜,纯粹是他被狗吃了的良心有点起死回生了。
他一把将人推到了床上,俯身压了上去,看着他的眼睛道:“年纪不大,玩的不小,你怎么看出来我就为了这个的?”
左烽用胳膊撑起半身,眼睛微微睁大,“你不是?”
沈冰玉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音调都拔高了不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的?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左烽刚要问他那你这一系列行为怎么解释,就被沈冰玉低头吻住了唇。
他的双眸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脑子里十分混乱。这到底怎么个意思?
沈冰玉吻够了直起身子,舔了舔红润的嘴角,气息有点喘:“不过你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哥哥也不能辜负你对不对?”
他一手扣住了左烽的后脑勺,紧紧锁住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但是你记住,沈少正经人,单纯的对你见色起意图谋不轨,不是他妈的出来卖的。”
他们身体贴的很近,左烽听到了他的心跳很快,再看眼前人明显压着火的神色,他终于知道自己可能是误会了,让这人受辱了。
但,他也不傻,看得出来这人对他很来电,总归都是睡,那就不如当道歉了。
左烽靠着床头,把手插进了他又软又潮湿的黑发间,笑了笑,说:“那你睡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