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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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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那拉提,下起了雪。

徐弋阳之后没再睡着,眼见着落地窗外的天光逐渐亮起。九月的那拉提草原开始转黄,窗外的云杉树也变得格外苍翠浓绿,天彻底亮起的时候,徐弋阳才看清白雾一般的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树梢和地上,还没堆起来就化了。

徐弋阳披了条编织毯子,坐到落地窗前的矮飘窗上,就这样安静地发起呆来,他看见有三头牛从民宿前的草地上经过,时不时会有不知名的鸟儿从云杉树上飞起,叽喳的鸟鸣和牲畜的叫声此起彼伏,不够悦耳但足够热闹。

“你醒了?”

身后响起喑哑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慵懒,那木日半靠在床头看着徐弋阳的背影,漂亮的人儿看风景,他也变成了风景里的人。

徐弋阳拉了拉肩膀上的毯子,回头对他笑了下,“没睡着,下雪了。”

“那估计今天山上的雪更大,快九月底了,再冷一点就要封山了。”

“那我们今天还能进去吗?”徐弋阳惆怅地向远处望去,的确,在山峦与天空的连接处,缭绕着灰白色的厚重云层,朦胧得像是加了马赛克一样。

他说,“你查一下天气,我不敢开机。”

那木日心里一恸,但随即自我安慰般地扯了下嘴角,也是,当初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有对象,可不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今天的雪停不了了,但也不会太大。”那木日接着往下翻,“但接下来的好几天都会下雪,我怕回去不好走。”

徐弋阳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没头没脑地感慨道,“好想一直都住在这啊。”

这里景色宜人无拘无束,这里能让他的心得到片刻宁静。

“这里没外卖,山上有时候信号也不好。”那木日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那算了。”徐弋阳一秒放弃,接着想起了正事,“走吧,来都来了。”

因为下雪,徐弋阳把民宿毯子披着出门,那木日没有多带衣物,穿着冲锋衣准备凭着一身正气抵御风雪。

两个人并排坐在区间车上,徐弋阳一直望向车窗外,越往上走雪越大,山谷腹地处的草地上已经有了积雪,大巴车沿盘山公路颠簸着缓慢爬升,把徐弋阳颠得上下眼皮打架,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那木日往他那侧靠了靠,很自然地把徐弋阳的头托到自己肩膀上,靠得近了,那木日感受到徐弋阳浅淡的呼吸,短促紊乱,睡眠质量该是非常差。

绕过巨大的养蜂女雕塑,空中草原也就不远了。那木日以前每年都来好多回,带不同的游客看类似的风景,别人眼里的世外桃源,在他这儿早就千篇一律,直到他偶然认识了徐弋阳,从此所有他不在的美景都变成将就。

临下车前,徐弋阳醒了,察觉到自己枕着别人肩膀,条件反射似得弹坐起来。

“我怎么……”徐弋阳理了下头发,垂着眼不敢正视那木日。

那木日坦然拍了下衣服的褶皱,告诉他,“是我让你靠着的。”

“啊……”徐弋阳张了张嘴巴,转念又怕是自己多想,“哦……谢谢你。”

下了车,才真正领略到十里不同天的震撼,山下披个毯子还能将就的天气,到了山上直接把人冻反悔,徐弋阳一米八八的个头为了抗寒把上半身都缩在毯子里,但瘦成一把麻杆的徐弋阳身上能御寒的脂肪实在不多,再怎么操作都保暖不了。

走几步后,嘴唇冻得发白,那木日看不下去,“要不回去吧?”

“那多费劲,还是转转吧。”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使命,徐弋阳咬咬牙扯出个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来都来了。”

那木日只觉得他笑得挺吓人。

好在他们看到有租民族服饰拍照的商家,那木日二话不说租了两件蒙古袍子。他拽着徐弋阳进去穿衣服,徐弋阳本就生得好看,栗棕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穿上蒙古袍后多了分异域风情。那木日就更别说了,血脉压制的蒙古系统,宽肩长腿身姿落拓,两个人换好衣服同时出门,化妆小姐姐见到他俩后眼睛都直了。

“看见一个帅哥已经很养眼了,别说是两个了!”她边笑边拉着人上座,想给徐弋阳戴个帽子,还在他耳朵边一个劲地推荐,“你俩这么帅,怎么没找我们家的摄影师呀,找专业的人拍照片更好看,到时候你们发网上啊……”

徐弋阳不善回绝别人,只能干咳几声,其实他就是想借件衣服穿穿。

那木日适时打断了化妆师,将自己手上的串摘了下来递给她,“你把串编在他额头的刘海上。”

手串是有活扣的,打开正好能成一长条,化妆师也是少民,认出串在绿松石中间的红珊瑚价值不菲。

“我们自己会拍照,谢谢美女。”那木日很有礼貌地回绝,“我朋友比较害羞不会说话,麻烦美女小姐姐帮他编好看点,他喜欢拍照。”

连着叫了几声美女,化妆师脸上都快兜不住笑,手脚麻利起来,“哎你放心,小哥哥怎么弄都好看。”

红绿相间的珠串在徐弋阳眼前晃荡,像催眠师手里的摆钟,他盯着眼前的珊瑚,瞳仁开始扩散眼神失去焦距,正前方的镜子里也出现了虚幻的重影,化妆师编在手里的辫子撕扯着头皮,轻微的痛感却被无限放大,让徐弋阳意识混沌起来。身旁的事物都在急速倒退,可下一秒他却身处于一片绚烂的花海之中,远处有翡翠般的湖泊和触手可及的白云,他又看到那个替他拍照的人影,高声对他喊着“看这里”。

徐弋阳恍惚中看见镜子里人额头上缀着一枚珊瑚,胸前也挂着一枚,可分明他只有一枚啊,低头看向胸口,珊瑚不见了……徐弋阳晃了下脑袋,再睁眼感觉时间被放慢数倍,镜子里的人跟不上节奏,总比他的慢了几拍,卡壳一样若隐若现,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到底是飘着雪的那拉提,还是开着花的翡翠湖……

“徐弋阳——”

“徐弋阳——”

“弋阳——徐弋阳!”

呼唤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徐弋阳想回应他,却发不出声音,他在幻境里奔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跑,踩进湖泊,溅起水花,砰的一声湖水变成碎裂的镜子,最后一句喊声终于无比清晰地传进耳膜。

时间回溯,尘埃落定,须臾之间他先看到那木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碎裂的镜子拼回原样,佩在额前的红珊瑚透着彩光。

“徐弋阳!你还好吗?”

徐弋阳一把握住肩膀上的手,直直望着镜子里的那木日,掌心柔软的触感传递出热量,是他。

“我……好像走神了。”徐弋阳呼吸不匀心跳加速,“好了吗?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了。”

草原上的雪还在下,清冽的冷空气混合着杉柏的木香,让徐弋阳缓过了劲。厚重的蒙古袍子从头盖到脚,血液开始循环,脑子也清醒了,再回味刚才错乱的幻境,徐弋阳不禁摁住了脑门上的手串。

温润的质地,微凉,有余温。

“拍照吗?我想和马一起拍。”徐弋阳指着专供游客骑行的马,蠢蠢欲动,“但都没有你的海日漂亮。”

那木日笑了笑,“那当然,海日是最好的马,不会拿出来给别人骑。”

徐弋阳把徕卡递给他,试探着问,“我是别人吗?”

“你骑过。”那木日熟练开机,对着空镜调整好光圈快门ISO,“你不是别人。”

“徐弋阳,我不知道你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不仅仅只有拍照的关系。”

徐弋阳脸一热,努努嘴巴小声争辩一句,“我知道。”

明明还没想起来,却急于证明自己,比起失忆,徐弋阳更怕失去。

他猜,他们不仅仅是朋友关系。

那木日抬头坦然笑了笑,“你不知道。”

小巧的相机在他手里就像个玩具,那木日调整完参数后退几步寻找适合的拍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他举起相机对准,旁轴的取景框偏向一侧,正好能遮住他半张脸。

“看这里!”

徐弋阳想起躲在相机后面的那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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