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林莉喉咙被捏紧了，扯着他的手臂道：“大街上，松手！”

“你！”何深感受到别人的目光，猛然松开手，逃走了。

林莉扶住旁边的柱子，双腿瘫软地走回了家。

叶流回来时，发现她老妈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试探地唤了声，“妈？”

林莉回神，揉着脑仁说：“帮妈把偏头痛的药拿过来。”

叶流帮她拿了，还倒了一杯水，正想回房间，又被叫住。

林莉问：“音子呢？”

叶流：“你不是说你回来了就是你接？”

林莉大吼：“那是什么时候说的了？现在几点了！快去接！”

叶流吓一激灵，他挠了挠头，放下书包，“哦……”

叶音子在校门口等了好久，不见人来，决定自己走回家，哥哥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长大了。

走过人行道，还在等红灯，斜阳落下，照在安全岛的一角，叶音子身边的影子摇摇晃晃的，她抬头，发现是昨天的叔叔。

他是坏人么？反正哥哥挺不喜欢他的，叶音子琢磨，望着车流不绝。

身边的影子动了，何深恍恍神就要走过去，叶音子忙拉住，“哎！”

她握住何深的手，抬起头道：“红灯。”

何深打了个酒嗝，笑：“你是林莉的女儿，几岁了？”

在外面是不是不能和陌生人讲话？叶音子想了想，抱起臂说：“十九岁。”

何深：“个子那么小？”

“长不高嘛。”叶音子看变换了绿灯，正要走过去，回过头又问，“你不走么？”

“我看你九岁差不多。”何深一步一缓，仰起头叹了一口气。

叶音子：“我妈妈回来了，你可以去找她。”

何深失魂落魄地摇头：“找过了。”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叶音子给了一颗软糖他，“草莓味的。”

何深愣了愣，缓缓接过，他捏着糖块自嘲道：“叔叔刚坐过牢，你怕不怕？”

坐牢？叶音子听得有点吓人，但她天生就胆子大，刚想说什么，手臂却被一拽。

叶流急道：“你和谁说话呢？”

叶音子手一指，“他呀。”

叶流看了他一眼，气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别又跟哪个人走了！”

“你干嘛老提那个事，都说我不会了！”叶音子气鼓鼓，转身就走。

叶流喊道：“不上车，你要去哪？”

叶音子回头：“我可以自己走回家！”

叶流惊讶：“有骨气，那你以后都不用我接了？”

……烦人，叶音子回头，坐上自行车的后座，踢他，“快走吧。”

叶流拐了个方向，说：“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啊啊啊，还吃你做的？叶音子抓狂道：“妈妈回来了，你干嘛做菜？你故意虐待我是不是？”

“我…你会不会说话？”叶流迷茫，有些不服气，“味道不重要，我保证是干净的。”

叶音子：“你能做到的也只有干净了。”

“你！不吃算了！”叶流无语，好歹也报班学过，他做的还是能吃的吧？怎么能算虐待了！“你可别跟林莉这样说，我会被骂死的。”

叶音子：“哦，我不说，我说你这几天给我吃开水泡饭，可好吃了。”

叶流抓住重点，欣慰：“看吧，你觉得好吃的。”

“我这叫阴阳怪气。”叶音子敲他哥的脑门，嫌弃道：“你好笨。”

叶流：“……”

老妈回来一点都不快乐，他妹怼他底气都足了——

事实证明，林莉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高考前一周，叶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每天肉蛋奶不带停的，都快营养过剩了。

他扒着菜道：“妈，我吃不了那么多。”

林莉往他碗里夹牛肉，督促他吃，“这叫多？你不吃饱哪有精力学习。”

叶流：“就这么几天，学不学重要么？”

“重要啊！”林莉拍着他的肩，寄予厚望道：“儿子，考个高分，拿了奖金，妈带你去旅游。”

原来是为了奖金啊，我还以为你突然有良心了。叶流瞥了她一眼，撇撇嘴，“哦。”

软的不要非要来硬的，林莉见他不受用，又威胁道：“不然就自己打工去挣学费。”

叶流眼睛发亮：“真的？那赚的钱我自己拿着？”

林莉啧了声，“不行。我帮你拿着，到时候给你打钱。”

“那多没意思。”叶流戳着米粒，扒了一口饭说：“但我会认真考的。”

林莉：“嗯？”

叶流望着她，又说了一遍：“我会认真考的。”

我比谁都希望能拿到奖金，交到你手上。

比谁都希望，你能为我感到一点骄傲。

比谁都希望，这十几年的付出能有回报。

他低头，莫名有点手抖，是紧张而来的，这一天天的，压力好大，受不了一点。

杨小虹的生日聚会要到了，叶音子很想参加，但没有被邀请，她气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么？我的生日可只带了你！”

杨小虹咕咕哝哝，不乐意道：“你什么时候来我家都可以，可那天我爸爸回来。”

叶音子听不懂，“那又怎样？”

“你上次来我家，他一直招待你。”杨小虹背起书包，不开心道：“你知道的，他很久才回来一次，我希望他多点时间陪我。”

叶音子：“那我不要他招待了，可不可以？”

杨小虹考虑周全道：“那他就会觉得我不懂事了，我才不要他讨厌我。”

叶音子纳闷：“那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去？”

杨小虹淡淡说：“别人有爸爸，你没有，你会抢我爸爸。”

叶音子反驳：“我不会！”

杨小虹耸耸肩，不相信也不答应，转身走了。

就这样被拒绝，叶音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种委屈？不一会儿便啪嗒啪嗒掉眼泪，她在校门等不下去，边哭边往家跑。

迎面撞上一个人，她没有看到，踉跄后退了几步，她哭得更大声，“走开！”

“怎么了这是？”何深在街上卖气球，迟疑说：“谁欺负你了？”

叶音子大吼：“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为什么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你没有么？”何深想了想，回忆道：“那个姓叶的不是……”

叶音子猛地推了他一把，哭诉：“他不是，他不要我，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他不想看见我！”

何深怔愣，他看着叶音子三年级的校服，估算她的年龄，一股强烈的预感让他四肢发软，他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不哭了，叔叔带你吃棉花糖好不好？”

棉花糖？叶音子最喜欢吃棉花糖了，她吸了吸鼻子，渐渐冷静下来，“我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们交个朋友就不是陌生人了。”何深伸手，“你带我去买，我付钱。”

叶音子看了他一会儿，握住他的手说：“那我要吃西街那家最贵的。”

“好~”何深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叔叔给你扎个头发好不好，刚才撞的都乱了。”

很乱么？叶音子其实没感觉出来，但扎漂亮一点自然最好了，“哦，那你扎吧。”

何深扎的空隙，趁使力的步骤偷偷拔了几根她的头发 ，叶音子吃痛，皱眉道：“你扎得比我哥还痛。”

何深笑道：“不好意思，我轻点。”

叶音子得到了一个超大型的棉花糖，治愈了她被杨小虹戳伤到小心灵，她边舔边说：“我妈不给我吃那么多甜的。”

何深：“以后叔叔带你吃。”

叶音子：“我们还能碰到么？”

“当然了。”何深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像自己，“我们一定会再碰到的。”

……

于溯在房间开大了音乐，放上一杯椰子水，坐在桌前浏览错题集，他过于投入，以致某人进来了也没发觉。

“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爽了。”叶流捂住他的耳朵，下颌抵在他的脑袋上说，“不吵么？”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于溯掰开他的手指，攥在手里笑说：“你的偶像不是陶渊明？怎么连他的精髓都学不到？”

“我倒想。”叶流咕哝，“只是朽木不可雕也。”

于溯翻着错题本，顿了几秒说：“你再这样乱用句子，下次我语文也超过你。”

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轻松？叶流狐疑：“你不会给我放水吧？我不要。”

于溯惊讶：“怎么可能？你真把我当神童了？”

……是啊，叶流耸耸肩，倒在他的床上说：“好累。”

“累了？出去玩好不好？”于溯托起腮道。

“好啊。”叶流望着天花板，答应，“但是忍几天，高考结束就去。”

于溯失望，每次都是高考的理由，到底是谁发布了高考前只能学习的命令，论以前，他才不愿服从。

只是现在吧，叶流不陪他玩，很多事情竟感觉不到什么乐趣了，他快被这家伙同化了，天天盯着题目。

他问：“那你来我这干嘛？不是说要争分夺秒？”

叶流翻了个身，盯了他一会儿说：“在你这轻松点，感觉脑子里有根弦，绷紧了，拉直了，快断了。”

于溯：“…………”

好消息：叶流终于主动表现出他需要放松了。

坏消息：这家伙主动的时候就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叶流耸拉着脑袋，被拽起来，脸颊被揉搓着，他吃痛，“哎呦。”

于溯说：“到底是谁给你那么大的压力？干妈？”

叶流：“第一名有奖金耶。”

“我要是拿了，把奖金都给你。”于溯与他碰了一下额，认真道：“再说了，你正常发挥能差到哪去？清北也有奖金。”

叶流嘀咕：“你怎么把每件事都说得那么轻松？”

于溯：“是你不相信你自己。”

“不是，我是压力大。”叶流否认，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起身想走，“我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喂。”于溯单手拦抱他的腰，让他坐回床上，“少惹我生气。”

“……”

于溯打开窗，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他思索了一会儿，拉叶流出门。

叶流被拽着走，不知不觉站在了鬼屋前，他瘆得慌，“这就是你说的释放压力？你不如带我去爬山。”

于溯只是路过看看，听他这样说来了兴致，“不要，我就希望你往我怀里钻。”

“靠！”叶流脸颊发烫，膝盖曲起踹了他一下，“我才不会！”

于溯笑了笑，手搭在他的肩说：“和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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