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校运会，教室里通常没几个人，很安静，于溯也没参加其他什么活动，只默默坐在他旁边写试卷。

叶流喜欢这个时候，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教室的尾桌，可以坐很久很久。

他沉浸在这种状态中，以至于在旁人眼里，他成了一个在角落里的做题机器！

“流哥？流哥！”杨昊敲了敲他的桌子，这是学疯了么？

叶流把卷子翻面，“有话，说。”

“周六我们要去爬山，你去不去？”

“不去。”

“那座山是新开发的，风景可美了。”

“哦。”

“学生票八折，我们组够二十人团能打六折。”

“不去，滚。”

“……”杨昊挠了挠头，他脑子秀逗了才来请这位爷，这两天跟疯了一样，每次愣是没说超过三句话，每句不超三个字，学霸真可怕。

抬眼间，王立杰在走廊冲他招了招手，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杨昊苦着脸，走出来说：“不行，太难搞了。”

王立杰：“叶流比于溯还难请？我不信，你是不是没有说清楚？”

杨昊：“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王立杰刚大步迈进教室，就被叶流身上的冷气打退了，“等我酝酿一下怎么说。”

还没等他酝酿出来，于溯就从办公室回来了，他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刚想进去，就被拉住。

王立杰灵光一闪：“大神，你俩是认识的对吧？”

认识，以前是认识，现在于溯确实有点看不懂了，他抱着臂站在叶流旁边，看着他笔尖飞快地划动，开口：“嘿，问你个问题。”

叶流头也没抬，“说。”

于溯：“如果我和卷子掉水里，你救谁？”

“…………”

这什么鬼问题？叶流握着笔抬眼，回答：“你。”

“很好。”于溯点点头，又道：“周六我们去爬山吧。”

叶流笔触不停：“为什么？”

于溯：“锻炼身体。”

叶流：“滚。”

“……”

王立杰和杨昊倏地抖了一下，齐齐被吓退，因为他们发现于溯的冷气比叶流更盛了，王立杰担忧道：“昊，昊子，此时拉架还是跑啊？”

杨昊：“你惹的事，你解决。”

啧，王立杰上前一步，没底气道：“其实不去也行，我们找其他……”

“闭嘴。”于溯磨了磨牙齿，捏住了叶流的后颈，迫使他抬头，“你看着我。”

叶流茫然，攥住他的手腕，“干嘛？”

这种眼神太无辜了，于溯有一瞬间恍惚，他认真道：“你需要放松一下。”

叶流不听：“我学习就是在放松。”

“哪有人学习当放松的？”

“我就是啊。”

于溯：“你以前不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为什么接受不了这种变化？叶流直视他的眼睛：“我现在就这样。”

“你！”于溯与他对峙，僵持，目光里面有万分的不解与困惑。

该怎么劝？以何种身份劝，有什么资格劝？他抿了抿唇，只有金钱最有效，“周末去爬山，给你两百块。”

“？？？”

叶流握住他的手，生怕他反悔了，“大哥，成交。”

“你真的是……”于溯扶额，掐了一下他的脸，面对已经傻掉的两个人说：“他去了。”

？！王立杰倒退一步，扯住旁边的人问：“认，认真的？两百啊！”

杨昊：“我不理解。”

王立杰震撼：“谁能理解……”

脸上有一点点痛，叶流搓了搓，这种感觉有点熟悉，也让他蔓延出非常大的尴尬，拜托？他都多大了？怎么还可以被于溯掐脸！

可恶，他拿起笔画圈，又被于溯握住了手指，于溯说：“校运会已经结束了，和我去跑两圈。”

叶流：“不要，滚。”

一天天除了会做题，就只会拒绝我，于溯半眯起眼睛：“别逼我揍你。”

叶流怔了半秒，疑惑：“你以为我怕你？”

打一架也算放松吧，于溯真怕叶流学傻了，他说：“去操场打。”

有什么区别？叶流看了一眼窗外，人不多，“走。”

杨昊和王立杰拦在他们面前，决定拉个架，“那个，你俩不用……”

“滚！”

两人齐齐发话，留他们面面相觑——

来到操场，暖暖的阳光晒在脸上，好舒服，叶流仰起头，感觉有些困了，他这时候应该躺下来。

以至于在他揪住于溯的领子，于溯推他时，他顺势倒了下来。

于溯没站稳，手撑着草坪跪在他身上：“你怎么……”

叶流笑了笑：“拜托，躺一会儿吧。”

于溯：“…………”

他们并肩躺在草坪上，氛围很平和，夕阳落在地平线上，于溯想起小时候了。

“我之前去爬过泰山，看到那的日出，可美可美了，那时我就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他感叹道。

叶流：“哦，为什么？”

于溯说：“你看到会很开心吧，你不是最喜欢太阳么？它是世界上最耀眼的东西。”

“不喜欢了，它会刺痛我的眼睛。”叶流伸出手掌挡住光亮，阴影便落在了脸上，“现在喜欢影子，只有一层轮廓，踩多少脚都不会痛。”

于溯愣了愣，一时哑言。

他不知道这是长大特有的改变，还是因为经历造就的改变，四年啊，他对叶流一无所知，连安慰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

十几秒后他说：“虽然爱好变了，但文青的性质没变呀，有空就多接触接触大自然吧，别总闷在教室里。”

见叶流没反应，他顿了顿又轻声道：“不和我，也没关系。”

叶流：“……”

不和你该和谁？我们曾经除了彼此还有谁？怎么就到了互不相干的地步？

叶流不能想，再想他就要哭了，他坐起来，挥起拳头，“打一架吧。”

于溯没反应过来，偏开头，“等等……”

拳头落在耳边，于溯失神，他反击：“你来真的？你真那么讨厌我？”

“靠……”叶流被压在地上，与他扭打在一起。

最终的局面由赶来的体育老师控制住了，他们被请到办公室喝班主任的茶，吴建的茶叶都贵得很，叶流不会品，只品出一层苦味，“不好喝。”

于溯说：“老师，能不能换杯白开水？”

吴建吼道：“你们当我这是招待处呢？都给我坐直了！”

“……”叶流和于溯都一激灵坐正了，他们碰在一起，下一秒又同时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吴建看他们两个苦大仇深的样子，开始思考安排他们坐一起的正确性，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会儿叶流，你搬桌子回二班去。”

叶流懵了一瞬，急道：“不要！”

吴建皱眉：“为什么？你懒得换，就于溯去。”

“不可以！”叶流站起来，感觉太难受了，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靠近一点于溯，怎么会又要分开？

即便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即便一整天不说话，可只要某人在旁边，他都是开心且知足的。

接受不了，他红了眼眶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打架了。”

吴建：“你保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真的，我发誓。”叶流眼泪打转，面对于溯，“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于溯盯了他一会儿，开口：“哭了？”

“……”看不出来么？还要问一句！

太丢脸了。叶流吸了吸鼻子，低头道：“我求你了。”

不理解，一点都不理解，但仍会心软是真的，于溯垂眸：“原谅你了。”

“谢谢。”

吴建勒令他们在办公室写检讨，3500字，不写完不许回教室。

叶流最讨厌写检讨了，他敲着笔头，绞尽脑汁，十分钟过去了，只写了一百个字。

“你在写到哪了？”他看向于溯，于溯已经满满当当写了半页纸了，他惊讶：“大哥，让我抄抄。”

于溯听到，把手机放到他们两个之间，“嘘，偷偷抄。”

“嘿。”叶流笑着与他挪近了些，他们的大腿紧贴着，脑袋挨在一起，笔触不停。

于溯抄得早，提前停笔了，等待着划下一页。

叶流用膝盖碰了他一下，他没有躲，而是静静地紧靠着，这种亲密很久没有过了，好怀念。

叶流察觉他写完了，说：“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两句。”

“嗯。”于溯托起腮，偏头盯着某人，睫毛好长，距离近得可以数清，他的神色微动，呼吸悄悄放轻了。

叶流抄完了，划到下一页，忽然看到手机界面冒出一条消息，“想你了。”

名字是陈佳什么？他怔了半秒，正想看清些，于溯就把手机收走了，“我回个消息。”

“哦……”叶流失神，等待着于溯回复完，后面那页抄得心不在焉的。

他清楚地知道高一时于溯交了女朋友，不过后来女生转学了，难道他们只是异地恋，并没有分手么？

恋爱是一种亲密关系的达成，于溯在和别人恋爱。

啊……叶流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去介意，但无法控制地还是会难过，这种难过也只能憋在心里。

“怎么了？从办公室回来就闷闷不乐的。”回到教室，于溯坐下问。

叶流伏台，“困了。”

“你真的是……”于溯无奈，戳了戳他的衣服褶子说：“每天不是做题就是睡觉的。”

叶流想竖中指，但于溯不喜欢，他只能竖起拳头，“我乐意。”

于溯：“……”

最后一节课，老吴在班里宣布成绩，第一名，欢呼声响彻全班，久久不停。

叶流被吵醒了，却如困在梦魇中动不了，过去的景象愈发清晰起来，他带上帽子，抖着双腿，好想逃。

一会儿就放学了，这个时候溜走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说做就做，人刚离开位置，手腕就被于溯拉住，“去哪？”

叶流的手还在控制不住地颤，于溯注意到了，蹙眉问：“你怎么了？”

叶流甩开他，快步跑了。

“你……”于溯咬咬牙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