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在他们家这么多年，林白桃也是了解他的性子的，话不多，但也不会说客气话，他既然说了出来，内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担心他委屈自己。

“周妄！”陈舸喊了一声，“吃饭！”

林白桃赶紧说：“那你快去吧。”旋即转身，冲着儿子喊：“没大没小的叫谁呢！那是你哥！我警告你，别欺负他！”

周妄只笑笑，没有说话。

是夜，周妄洗了澡，在腰间简单围了块浴巾，擦着头走了出来，桌上的手机嗡嗡响，群里的消息闪个不停，是周度阳他们，都是一些插科打诨的废话，周妄没理。

摸了摸头发，已经半干，周妄打量了这个他生活了许多年的房间，大学毕业之后，他就进入了陈家的公司工作，还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这个房间，他就很少踏足了。

而现在距离他搬出去的时候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在此之前他还要和陈舸住在一个屋檐下。

既然决定放弃，住在一起只徒增痛苦，正好高三，周妄想和林白桃商量，搬去学校住，想必他们不会拒绝，也不会起疑。

基于她即将要过生日的原因，周妄暂时没开口，打算等她的生日宴过了之后再提。

这么想着，就忽略了到门外细微的动静，直到门把转动，周妄才发觉，猛地转头，望向门口。

门打开，陈舸站在门外，穿着睡衣，看头发的半干程度，应该也是刚洗完澡。

陈舸也没想到打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愣怔在原地。

周妄的身材一向不错，宽肩细腰，腰线流畅，充满了力量的美感，有肌肉，却又不是那种夸张的隆起，手长腿长，背对着他半转身的那刻，他居然有呼吸一滞的感觉。

耳边又传来那蛊惑人心的话，陈舸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乱看。

他和周妄一起长大，小时候有几年做噩梦，不好意思和爸妈睡，都是爬到周妄的床上，之后噩梦的侵扰少了，陈舸便不再与周妄那般亲密。

更何况无论天气多么炎热，周妄总是穿着严实，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所以陈舸没有机会看到他光着上身的样子。

黄景银说的没错，周妄有着很好看的腹肌，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

可除此之外，还有更让陈舸错愕的事情——周妄身上居然疤痕遍布。

这些疤痕大小不一，有些淤青看起来很新，有些疤痕却像经年沉疴，张牙舞爪地盘踞在他身上，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周妄猝不及防，身体就这么暴露在陈舸面前，好像多年的遮羞布一朝被人扯下，在陈舸的视线下，周妄身体紧绷，赶紧转身，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会显得欲盖弥彰，于是努力装作自然，抓过一旁的浴袍穿上。

陈舸上前几步，如一阵风，一把扯开浴袍，看着周妄的身体。因为常年穿着长袖长裤，周妄的身体比一般人白皙，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伤疤在他的身上才更加明显。

陈舸眉目紧皱，逼视着他，厉声道：“怎么回事？身上这些伤怎么来的？”

周妄十岁来到他家，到如今也差不多十一年了，可有些疤痕，不像那么久远，也就是说，在周妄来到他家之后，有人欺负他了？是谁？！

周妄不动声色的拢起衣袍，不答反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这是不想回答了，按理说当一个人不愿意回答问题的时候，提问的人应该知情识趣，别再追问。

“你呢，不也没睡？”陈舸说。

周妄嗯了一声，轻声道：“我就要睡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陈舸有些好笑，这是他家，面前的人是他哥，什么时候，他竟然是被驱逐的客了。

陈舸说：“我睡不着。”

周妄看着他。

陈舸笑了一下，凉凉道：“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陈舸威慑力十足，将他逼到床边。

周妄一屁股坐在床上。

“你为什么睡不着？”陈舸不肯善罢甘休，周妄只好从善如流问。

陈舸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女生喜欢周妄，自己会那么不舒服。他甚至还因为周妄瞒着他出去约会而和他吵了一架，到现在两人都闹着别扭。

正如任菲菲所所言，他们这群人都是天之骄子，打小就心高气傲，不对别人冷脸就算了，谁敢给他脸子看，哪怕陈舸在外面多谦逊有礼，骨子里还是有那个劲儿的，如果是别人，他才不在意，他用得着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么？可周妄不一样。

这人是除了父母之外，他最亲的人。

他自小被人捧着，这捧着他的人也包括周妄。

难道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周妄对他的态度就可以改变了吗？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他的位置就要从第一变成了第二吗？

想到之前周妄为他做的种种事情，陈舸抱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哥……”

这一声哥，让周妄失了神，恍惚回到了他刚来陈家的时候。

那个时候陈舸还是软软的奶团子，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对他的到来表现的很欣喜，追在他的身后，哥哥哥哥喊个不停。

周妄对陈舸来说，是得偿所愿，终于有个哥了。

陈舸对周妄来说，是担惊受怕，是惶惶不安。

见面的第一天，周妄害的他摔倒，磕掉了半颗牙，以及满脸的血污。

即便如此，这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孩仍然喜欢粘着他，喊他哥，那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喊的呢？

从他回来后，发现陈舸的身边有了新的玩伴开始。

所以陈舸每一次喊他哥的时候，周妄总是无法拒绝他，纵容他好像已经成为了本能。

“哥……”陈舸低低喊他，在安静地空间里，显得声音有些哑。他的手指顺着周妄的腰线往后滑，疤痕的地方有些硬，和其他皮肤的触感不同。他细细描着，态度像在勾勒一副丹青一般认真，只要忽略他轻颤的手，“怎么伤的？”

周妄身体绷紧，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别碰！”

陈舸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周妄出声警告他之后，不但没有停止，行为反而更加过分，他用另外一直没有被周妄制住的手，抚在了他另一侧腰间，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哥，我凭什么不能动。”

掌下的皮肤紧致，不同于触碰自己的身体，有种异样的悸动，陈舸鬼使神差地往上，甚至忘了自己的目的，思绪都有些空了。

他暗自喟叹，真的一如他所想的触感，紧实而富有力量。

下一秒，他惊呼出声，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来了个颠倒，周妄夺取拉的主控权，“别胡闹了。”

周妄低头看他，眼睛里面装满了怒火，那是对自己的不争气的恼怒，说好的算了，怎么能因为陈舸的举动而轻易的动摇……

“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就不走。”陈舸不依不饶，本来想质问他是不是以后有了女朋友就不重视他了，现在却只想知道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

“打架不小心留下的。”周妄言简意赅。

“是因为我吗？”陈舸追问，“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周妄会打架，十有八九是因为他。

在他的记忆里，周妄打架从没输过，自然，他也从没发现他受过伤。在他的面前，他始终表现的游刃有余，什么事情交给他都能完成的很好。

他从来没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周妄抿唇，“因为你没有问过。”

周妄不是机器人，不仅帮陈舸处理他闯出来的问题，私底下还要给陈舸的父亲陈康寿处理一些阴私，怎么可能不受伤，只是这些，陈舸看不到。

陈舸知道不应该，但当听到周妄说这些伤是因为他的时候，忍不住心中的窃喜，他细细抚摸这些伤疤，看着它们也不觉得恐怖，反而有几分可爱。

周妄身上皮肉紧绷，赶紧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站在一旁。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回你房间休息。”

陈舸被周妄拉起，像个木偶般，被推着后背强势送出门，他拉着门框不愿意走，“我还有问题问你。”

陈舸说：“如果有人和你告白，你会同意吗？”

陈舸想起在学校超市偷听到的谈话，估摸着那个女孩可能要行动了。

周妄呢？周妄是什么态度？

又想起那晚周妄的英雄救美，动手救她的那一瞬间，是不是也对她有意呢？

迎着陈舸期待的眼神，周妄心脏狂跳，他没有骨气地想，陈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么问？”周妄哑声说。

“就，”陈舸干笑，“就帮其他人问问。”

周妄觉得心脏的地方发冷，“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晚安。”

一扇门，把陈舸挡在了外面，他望着紧闭的房门，狠狠踢了一脚。

周妄身形凝滞了一下，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才松缓了身躯。

不能这样下去了。

周妄对自己说，别自虐的抱有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