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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琅琊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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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漫天,风起水翻。裴澈站在船上再次回头看着这个他待了快七年的地方,远处红色的旗子在风里飘荡翻折着。

裴澈曾去过那里数次,那是一家茶馆,茶馆里头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说书说得特别好,他刚来到这里时,总觉得太过无聊,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杂志,枯燥又乏味。

只是一次偶然路过的时候,口渴了便进去坐了片刻,听了那老头讲的狐狸与书生的故事,老套又庸俗,可裴澈还是听了下去。

自这以后,他便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那茶馆,每次都在里面待到快天黑才回去,还是最后裴晁怕自己走上不归路成了游手好闲的纨绔子,于是便强行勒令他出门的次数。

也是打那时候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再和裴晁吵着闹着要去那茶馆了。

看着那面红艳艳的旗子,裴澈觉得那些事好像又变的清晰起来了,似乎才发生不久。

扬州很早便开通了运河,因为水运极其发达,商业贸易更是发展迅速,所以此时有不少船只都在航行。

扬州坐船去汴京虽然不远,但也要些日子,这些时日,裴澈便只能在船舱里提笔练字,天下文人多好馆阁体,他得练好了才行。

他本想将梁氏也带着,后来又觉得汴京不比扬州,汴京天子脚下根系庞杂,水又深。一个不小心怕是会祸及梁氏,扬州富庶,又有着裴府的生意,吃喝自然是不用愁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梁氏留在扬州。

船还没靠到汴京码头边上,裴澈便听到了周边小贩的吆喝声,往外一看,就看到了码头边上停靠了好几只小船,上面摆着些新鲜果蔬还有些裴澈看不明白的新鲜的玩意儿,有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会看上一眼,也偶尔会有几个人问上两句。

“这便是汴京?公子你看还有人在船上卖东西!”谭元惊道。

早在谭元说之前的时候,裴澈就注意到了,汴京果真繁华,与扬州的富庶不同,扬州的街总是带着点的江南吴语的调子,闹嚷嚷的,汴京虽繁华,却冷的很,说不上的冷。

谭元将行李搬下来后,又找了辆车,去了附近最近的牙行,想着先将住处定下来。

两人一路做在车上,耳边的吆喝声就没歇下过,做各种行当的小贩都有,汴京的街道宽的很,即便马路两边都摆上了摊子,中间的路依旧可以四驾并驱。

裴澈这次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银钱,所以挑的路段也好,院子也宽敞的很,每月也就八两银子。

两人一路安顿好,裴澈便整理了下衣着,换了件更加清爽的白色锦缎袍子,裴澈本就长得好看,一双眼睛更是有些吊梢眼的味道,衣服一穿显得人更加俊朗。

一番梳洗打扮后,裴澈就带着名帖去了海府,因为海殷提前交代过位置,裴澈稍稍问了下便知道了。

门房见到名帖上的名字后,将他迎进门:“裴公子请进,大人吩咐过若是裴公子来了,直接进来即可。”

裴澈微微躬身:“多谢!”

见裴澈对自己行了个礼,门方有些意外,自己只是将大人的原话转告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一时心里对裴澈产生不少好感。

门房又道:“小人只是将大人的原话告知裴公子,说不上谢字。”

之后裴澈被门房带到了一件屋子面前,随后侧身敲响门,却发现过了会儿,依旧没动静。

门房正想再敲一次,门就打开了。

面前的人极好看,墨发白玉冠,眼睛里的笑意似流水潺潺,一身素衫,腰间挂着个白色玉佩,淡黄色的流苏顺着衣袍坠下来。

裴澈也是一愣,看着这人。

“忘了告诉裴公子,今日王大人也在。”门房忘了王冕也在府里这事,又怕裴澈一时冲撞了王冕,只好快速解释道。

“小师弟,怎么呆住了?”素衫男子转过身,侧身对着裴澈问道,脸上的神色依旧沉稳又舒缓。

裴澈微微一笑:“师兄晃若神人也,我自是恍了神。”

裴澈这话说的坦荡至极,当然也确实是实话实说,王冕相貌确实可以担得起晃若神人这四个字。

他这位王师兄出身自琅琊王氏不说,前不久又被擢为户部尚书,年纪轻轻便已官居二品,很有可能是个官场老油子。

他与王冕不过初见,按理来说他应该喊他一声“王师兄”,王冕也该喊他“裴师弟”才合乎常理,他一句“小师弟”就瞬间拉近了距离,可见一斑王冕其人不仅在做官方面还是人心方面都太擅长。

他初来汴京,王冕出身琅琊王氏又是他的师兄,裴澈自然是不愿得罪他的,世上鲜少有人不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尤其是外貌方面最不容易出错。

果然,裴澈说完后发现王冕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走吧,先生在里面,我带小师弟进去。”

接着裴澈就被王冕带着进了书房,海殷的书房布置的很是清雅,墙上挂着一副吴忠子的山水图,案几上摆着个精致的古铜小香炉,旁边还摆了张竹塌,只是海殷此时正坐在那竹塌上抓耳挠腮,看着眼前的棋盘一副忧愁样。

“先生,小师弟来了。”王冕提醒道。

海殷抬头看了下裴澈,“修晏来了啊。”说完又继续低头看着眼前的棋盘思索,突然一个抬头,跑到裴澈面前,迅速抓住裴澈的胳膊,将他拽到棋盘前,指着道:“为师执黑子,你棋术了得,快帮为师赢了这王怀瑾。”

裴澈看向棋盘,摇首叹了口气,望向自家先生:“先生,师兄已让过你六子。”

原来自家先生还是个臭棋篓子,难怪当初祖父说他将自己研究的一盘棋局送给海殷,海殷收到信后只回了四个个字:“令无羌乎?”

海殷直接问裴晁脑子是不是有病,裴晁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

“你小子是不是找打,知道你师兄给我让棋就行了,说出来做什么,不过我只是让他让我一让,没曾想他竟让了为师足足六子。”海殷面对裴澈说出事实,一时有些气急败坏。

裴澈:“……”

原来是先生自己让王冕让棋的?不过先生你这棋下的也太烂了吧,都让了六子,裴澈都忍不住拍手扶额。

裴澈望向王冕,只见王冕微微颔首:“师有命,怀瑾自当遵从。”

王冕端坐中央,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窗前的玉兰衬得他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海殷似乎铁了心要赢过王冕,开口道:“那便重下一局,修晏,你若是赢了,为师告诉你一件好事。”

裴澈睁大眼睛:“先生所说的好事是指什么?”

海殷:“你先赢了他,为师必然告诉你,绝对是天大的好事。”

“小师弟可手盘一局?”王冕问道。

裴澈笑道:“师兄可否让我一让?”

这话说的有些骄纵带着些撒娇意味,不过裴澈觉得他此时不过一个十四岁的童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谁知道他里面的芯子已经有二十三岁了呢,自是不在乎脸面的。

比起脸面他更想知道海殷说的天大的好事究竟是什么,汴京于他太过陌生,此时怕也只有之后的乡试与他而言算是有关。

当然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面子让王冕给他让棋,只是他输了就会让海殷觉得是王冕棋力太高,而不是海殷自己太菜。

就算不小心赢了,也可以说是王冕有心让他,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全了面子不是。

王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着。

裴澈坐在蒲团上,又调整了下坐姿,等到他调整好的时候,王冕才将白子落在右上角的星位上,接着裴澈也选择了左下角的星位。

之后两人又各自在角星上下了一枚子之后,白子选择大飞守角,黑子来挂角接着又从右边拆过来,白子直接选择逼住。

黑子打入,白子紧接着往外调,黑子也跟着跳出来,双方连续向中间跳,突然黑子子挡住上边围住一片空处,白子只能选择跳下,这样黑子便从实战立了一手,下到这里王冕抬头看了眼裴澈,没好意意思继续挡。

下到这里,海殷也是有些高兴,虽说目前来看胜负还早,不过让王怀瑾吃一个小小的瘪,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他这小徒儿,不愧是从小跟着裴晁,棋艺也是相当不错。

只是海殷还没高兴多久,便见到黑子深陷囹圄,不过如果黑子在上方作战成功的话,就可以将劣势扳回来。

白子选择虎在上边,想要去吃黑子,给黑子制造了机会,黑子先拖再冲给白子制造断点,之后又将那个子退回来,自己的气便就变长了,黑子选择粘,白子再夹,黑子立马补在外边,白子后手一线联络,黑子终于拿到先手,扳回局势。

棋盘上的局依旧胶着,一时分不出胜负,裴澈和王冕都没有说话,此时他们都将全部精力放在棋盘上,仔细揣摩着对方下一步棋子会落在哪里,又会有怎样的谋算。

又过了许久,终于白子以一子之差赢了黑子。

“师兄棋艺精湛,修晏很是敬佩。”下完这一局,裴澈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还好以前和AI下的多,王冕的棋路变化多端,自己倒也还能应付得来。

王冕:“小师弟棋艺亦是高超,我也只是侥幸赢得一子之差。”

“……”

当他傻吗!他看得出来一开始的时候王冕确实让了他一子,不然也不会有先前那一茬,后面他才逐渐开始认真起来。

裴澈看着王冕一脸无辜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王怀瑾棋艺还真是了得,下次你我师徒两人联手,不信不打他个人仰马翻。”

王冕微微一笑:“师弟如今也才刚到十四,棋艺便已了得。”

海殷:“……”

这是说人家裴修晏十四岁棋艺就已经精湛无比,而他海殷已经年过五十,棋艺依旧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个不孝学生,整日就知道拐弯抹角地说话,哪天讲话都能给人绕死。

“先生,学生拜了,让先生失望了。”裴澈的语气里带着些遗憾。

一边的王冕,看着微微垂着头的裴澈,开口道:“小师弟不用担心,先生所说的天大的好事,师兄也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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