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内规定每推销一张认购证有三毛钱提成，副行长一下卖出了一万张，三千块轻松入袋。这三千块委实不少，但副行长还是多问了一句：“周女士，你买这么多认购证是想炒股？”

“算是吧。”

算是吧？这下把副行长弄的有些尴尬了，他到底要不要跟风买一点呢？

还是不要了吧？有钱人的烧钱把戏他可玩不起。

晚上八点，唐德凤和往常一样给周海燕打电话，连打了两通都没人接通。

唐德凤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平时这时候都会准时给她打电话聊天的，明明下飞机时还说到家了给她电话，莫非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这两天有什么事儿呢？

唐德凤想了又想，隔壁小青年前一天就在到处发饼干说什么椰稣诞生日？听起来大小还是个节庆？现在年轻人一天的花哨玩意儿她也搞不清楚，想着周海燕是回A市可能找同学聚会没有带电话，也就没上心。

孩子嘛，一天绷那么紧干什么？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就是要和同龄人多聚聚。

唐德凤放下电话，隔壁老太太正好来敲门：“德凤？吃了没？吃了咱们下楼跳舞去？”

“哎，等着！我拿一下扇子！”夕阳红老年团排了节目，唐德凤可是要表演压轴的扇子舞的。

走下楼一群老太太早在路灯下等着了。

和唐德凤关系最好的王奶奶拽了一把唐德凤：“哟，德凤你这新发型看起来怪好看的，在哪家烫的？”

“王府井那边那家‘重头再来’。”

“哟！那么远！那可不得老贵了？”

“还可以吧，四十块！”

“什么？四十块？四十块都够我吃一个月了！”

“你能和德凤比吗？她孙女多争气啊？人家是首外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就是个作家了！可能赚钱！”

“别说赚钱不赚钱，人家舍得给奶奶花！你看这买车买房的，谁家有这种孙女！”

“张美亚，你外孙女不是也在首财上大学吗？平时也是大包小包给你往回拎，也没见你说？每天张口闭口就是你那断不了奶的儿子孙子。”

“那能一样吗？亲孙子和外孙女能一样吗？”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不跟你姓。”

唐德凤脸上挂着笑，赶着去排练，排练完了她还要去给大孙女打电话呢！

此时，铁路局的家属院中。

周海燕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嘴巴上被贴了厚厚的胶带，脑袋昏沉沉的。眼皮沾着的不知道是泥还是血，整个人被反剪着绑在汽油罐上，连呼吸都困难。

所在的地方黑洞洞的，只有一点微光。

张芳芳站在她面前，另一个男人拿着她的大哥大。

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她大舅舅。

“海燕，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他们这样绑着自己还好意思问自己舒不舒服？

“姐，你和她有啥好说的？人家都不认你。”张家老大嘴里嘟嘟囔囔，“你赶快问她钱放哪儿去了！”他瞅见她从银行出来就跟了她一路，结果啥也没落上！

“什么钱不钱的！你在说什么？我让你带她过来！不是让你绑她过来！”

“又不是我动的手你怪我干啥？这小妮子现在身价高了！错过这次下次就没机会了。”

“海燕……海燕……”张芳芳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你相信妈妈，妈妈真的没想过他们要这样对你。”

他们？意思是还不止一个人吗？

果然，背后走来另一个周海燕从未见过的男人，第一感觉就让人不舒服，男人皮肤黝黑，双眉距离极近一对三角眼，嘴角下斜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周海燕现在已经琢磨过来了，如无意外她大概是被绑架了。

绑架？没想到这种神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别说她没想过这一出，她还真想过……只是她没想到张芳芳真敢做出来，看来她对人性的恶认识的还不够透彻！

周海燕现在一点力气没有，同时她不认为在三个成年人眼皮子下她能跑出去。

见周海燕不哭也不闹，三个人到底没为难她。

嘴上的胶布被撕了下来，周海燕压低了声音：“妈妈，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你想的美！”张家老大第一个就不同意，拉着张芳芳的手，“姐，你千万不要心软！我们刚说好了要把她关几天，治治她身上的毛病！谁让她心里没有我们张家人，眼珠子都要长到头顶去了！”

“大舅舅，你把我关在这里……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看你的表现！”

周海燕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大舅舅，我是请假出来的，我明天不回去全世界都要找我。我还和钱叔叔约了明天的早饭。你该不会想杀了我吧？我们亲戚一场没到这要死要活的地步。”

“你胡说！谁要杀你！我就是替你妈教训教训你！你不孝顺！你爹不在了，我这当娘舅的还不能替你爹妈管教管教你？”

“你教育我需要这样绑着我吗？”

张家老大腰挺得笔直：“我不绑着你，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

“那你要钱干什么呢？”

“我……我当然是为了你妈！你现在有了钱，不应该都给你妈吗！没有你妈哪儿有你！姑娘家赚的钱都应该上交给娘老子！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就你没爹教！我现在教给你听，你听着就好！”

周海燕点点头：“对，你说的对。我就准备交给我妈。”

“什么？”

张家老大一脸不可置信，旁边那个男人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别信她的鬼话，你不是说了吗？你这外甥女最是狡诈，她肯定是想放松你的警惕然后找机会跑出去，她要是跑了我们还能好过？”

周海燕气得想打人，可是这位大哥到底是谁啊？

似是要解决周海燕的疑问，张家老大指着那个黑黑瘦瘦一脸凶相的男人笑得很是古怪：“我忘了给你介绍这是你新爸爸——王伟。”

新爸爸？

“你又要结婚了？”周海燕的冷静消失殆尽，她想要爆粗口。

张芳芳这一辈都离不得男人是吗！她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看得起一点！！哪怕一点点！

“好了好了！看你这激动的样子，让你妈给你找点碘伏擦擦，别到时候你又说我们虐待你，说我们要杀你！”

张芳芳被递了话背过身离开了房间，周海燕隐约听到脚步踩在地上传来的咚咚声，这个地方很空旷有回音，看构造应该是废弃的地下室或者库房什么的，不会是菜窖因为明显背后的墙壁是硬的，是那种特意铺过砖的通道。

“呜呜……”她听到了近在咫尺的鸣笛声。

空旷、地道、铁路局附近？

这会不会是铁路局以前的防空洞？

七十年代初华夏在备战的紧张状态下组织全国人民‘深挖洞广积粮’，铁路局家属院下面就有两个防空洞，地道从一条主干伸展开延伸到各个输送点，简直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迷宫。

小时候周海燕和小朋友们经常在防空洞里捉迷藏，每每回去就要被各自家长一顿胖揍。因为铁路局有小孩在防空洞中丢失，没等几年防空洞就被铁栅栏封了。

如果真是防空洞，那可能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儿。

周海燕已经开始有点害怕了，但害怕是没有用的，她不能表现出来。

张芳芳很快提着一个塑料袋跑了回来，塑料袋里除了毛巾碘伏还有几个包子，一瓶水。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将就先吃点吧。”

张芳芳给周海燕处理好伤口，周海燕摇了摇被捆在身后的胳膊示意自己没办法吃，于是张芳芳怯怯看向了王伟。王伟点点头，张芳芳走到油罐后面解开了捆在周海燕身上的绳子。

包子已经凉透了，是周海燕最讨厌吃的茴香大肉馅包子，凉了以后更难以下咽。但她必须吃，吃了以后才有力气想办法。

“你这大哥大多少钱买的？”

“我不知道，钱叔叔送给我的。”

“钱爱国对你倒是上心，要不是你是我外甥女，我还真以为你是他私生女，又是买地又是送东西，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周海燕想翻白眼：“他是我姨父。”

张家老大嗤笑：“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姨父。”

周海燕想说，像你们这种龌龊的思想怎么可能理解人和之间的扶持和帮助？但她不能说，她不能激怒他们。

“你这急慌慌把户口转走，是为了躲我们吗？我听说你写书赚了不少钱？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搞这些？”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周海燕冷笑，既然张家老大已经把话撂在了这儿，她不配合一下岂不是显得不够礼貌？

他想要钱？那她便给他钱是了。

“转户口是为了读书，现在读大学都是集体户口，户口落在学校上方便管理。不过奶奶说了以后不回A市了，要把这边的房子卖了。”

“你不回来了啊？”张家老大倒没显得很吃惊，接着问，“已经卖了吗？卖了多少？”

“连家具带房子一共三千，合同还没签，我这次回来专门签合同的。那钱我也没准备带回去，我奶说都给我妈。”

张家老大瞅了一眼张芳芳，张芳芳满脸狐疑明摆着不信，那老太婆能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