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萱的风波很快平下，一段小插曲没让漾萱受到重创。

羽澜平视眼前垂头站着的实习生，唐棠抱着水杯老神在在，易凌飞站在对面，恨铁不成钢道：“我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两个刺绣不一样，你学习半年，分不出来？”

实习生低头啜泣，不语。

羽澜：“为什么去园区？”

学校过来的学生，半年内都以学习为主，自从融资购下大厦后，隆泰园区只用来装发货，实习生不会有机会接触。

话音落下，办公室只有抽咽声。

易凌飞急脾气上来：“你哭什么哭。幸好有比赛现场的人员出来作证，有妍妍经理的视频，要不然你给羽总带来多少损失，你自己算算，你赔得起吗？”

羽澜给助理一个眼神，助理会意，低声劝走易凌飞。

办公室门关上，羽澜没急开口，处理几个邮件，等实习生情绪稳定下来后，重复问题：“谁通知你去园区？”

实习生缩了缩肩，“园区周六日招临时工，我看到就过去了。因为计件付费，当时只想多做，没注意区分。”

羽澜看了她一会，淡声：“回去吧。”

实习生一抽一抽的往外走，到门口又回头：“羽总，对不起。”

门再次关上。

唐棠促狭：“你现在和尚奕辰越来越像了，忒严肃。”

羽澜无语瞥她。

“真的，我觉得小孩不是害怕易凌飞。”

羽澜继续看文件，随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不信她？”

最开始相信，但自从查到发布帖子的ip地址在尚云，她更相信有人想看她和尚奕辰不和。

缓了一会，旁敲侧击去问易凌飞，得知实习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家境优渥，后来因为家里有人生病，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不得不勤工俭学。

想来巨大的生活落差对她影响很大，平时独来独往，性格孤僻，没有亲近的朋友。

羽澜垂眸深思，很缺钱的人最容易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反正已经解释清楚，没影响到漾萱，那个人可以慢慢找。

她现下最要紧的是年底的国际刺绣展。

有心参加，奈何大部分展位都在去年售出，而她去年忙着开拓市场，没顾上考虑展会，只能寄希望于有人退展位。

毕竟下一次国际刺绣展还要等好几年，不如趁风头正胜再加一把火。

三天过去，尚奕辰唤她去书房。

羽澜以为有眉目，故作高深慢悠悠晃进去。

不料，尚奕辰桌上空空，看起来没打算提供证据。

“你相信我吗？”

羽澜一头雾水，懵懵点头。

“我好像没办法自证清白。”尚奕辰长睫深垂，十指交叉抵在桌边，骨节分明。

羽澜眼神讶异，眸光划过一抹不知所措，随即弯弯嘴角，拉开他的手，用身形隔开他和桌子，两人距离极近，对视时不会错过每一秒表情变化。

她语气揶揄：“因为你不清白？”

“是。”

羽澜抬起胳膊搭在他颈后，学他之前对自己的样子，凑在他耳边低声，“那尚总也拿出点诚意，我原谅你一次。”

攻守转换，笔筒哗啦啦砸在地上，阵阵清脆。

“羽澜。”

腰后垫上软垫，羽澜眼球转了转，轻抬下巴：“我要国际刺绣展的展位，今年的。”

漾萱虽发展迅速，但时间太短，比不了尚氏家大业大有权有势。

尚奕辰看她一眼，随手打开抽屉，递给她发票。

发票日期显示去年年初，如果她没记错，那是展位刚开售的时间。

忽鼻腔发酸，怔愣一会，眸中划过释怀。

他从来不需要自己主动开口。

从来都是。

羽澜假装板脸：“你故意的。”

尚奕辰不言。

“还有苏纭的信纸，你明知道那是苏纭写给林远致，好意思收。”

“你给我的时候，我不知道。”尚奕辰反驳。

“后来你不知道？”羽澜盛气凌人，“你就是故意的。”

尚奕辰轻蹭她发丝，音色深深：“是，想让你来找我。”

听到他承认，羽澜张了张嘴，反而说不出话，心里莫名闷堵，想到那半年，不由恍惚。

“你不会难过吗？”

尚奕辰眼神暗了暗，摇头。

他只想给她最好的一面。

静了会，他语气怅然：“你和林远致月下散步，告诉他，我们结束了。项链遗失，你说丢了就丢了吧。”

羽澜回抱住尚奕辰，“没结束吗？难道你想和我按合约内容相处。”

她偏头看窗外细雨微风，凝目想了想：“合约截止日期好像是下个月，我上次把税后70％的利润打到卡里了，你要吗？”

“我不缺钱。”

羽澜深吸一口气，豁然笑笑，瞥了眼电脑望不到底的消息，从他腿上挣扎起来。

“下不为例，我回屋休息了。”

尚奕辰在身后问：“不问我是谁做的吗。”

“我好奇心不重，就像...”她抬手握住玫瑰吊坠，“我不问你项链是什么时候、怎么找回来的。”

她好像，很幸运。

临出门。

“注意齐邵。”

—

翌日，早上进公司，见唐棠在她办公室打游戏，顿了下，笑说：“你说得对。”

唐棠一脸懵逼抬头：“羽总！你通灵了？我没说话啊！”

羽澜摇头不语，当初唐棠对她说，她和尚奕辰之间的关系主动权不在尚奕辰。

那时她没有概念，经过昨晚，她好像得到了验证后的答案。

她如果闷头往前走，尚奕辰便在身后跟着，不远不近。

她如果想回头，不需要转身，尚奕辰就会快步上前，与她并肩。

唐棠玩手机没顾上说话，游戏结束，齐邵敲门进来，她大咧咧打招呼：“小伙子，好久不见。”

说完又改口：“哦，不对，齐经理，好久不见。”

齐邵笑说：“棠姐别打趣我了。”又看向羽澜：“澜姐，你找我。”

羽澜颔首，打开妍妍刚发过来的工资表，滚动鼠标滑轮看到底，抬眼问：“你现在年薪多少？”

“全加起来200个出头。”

唐棠靠着沙发“啧啧”两声。

“哈哈，都是澜姐对我们大方。”

羽澜直勾勾看他，凉声：“两百万，还不够吗？”

齐邵愣了下，堆笑说：“哈哈很够，今年的涨薪我就不参与了。”

唐棠听出羽澜语气不对，怪异抬头，握着手机不明所以。

羽澜：“她们给你多少？”

齐邵：“谁？”

羽澜瞥他一眼，偏头扬声吩咐助理以自己的名义给实习生捐款，用于治病。

提到实习生姓名时，特意移过视线看齐邵，两人目光与半空交汇，一个是步步紧逼的冷漠，一个是欲盖弥彰的气愤，齐邵不明显的眼神慌乱让羽澜更加笃定自己没猜错。

“羽......”

“我一直相信你。”羽澜不给他机会辩驳。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羽澜起身打断他，冷声：“要我把她喊来和你当面对质吗？我再问你一遍，屏风，你有没有插手。”

唐棠不由自主站起来，脸色凝重，直视齐邵：“你？”

“你可以选择在这和我谈，或者我们去法院，各自请律师。”

三人沉默，时钟表针发出滴答声响，像抉择的催命符。

“有。”

唐棠不敢相信，声音高了几度：“齐邵？”

听到回答，羽澜卸下强装的冷厉，坐回办公椅。

尚奕辰给不了她更多信息，实习生那里问不出话，昨夜睡前，忽而想到郑桓公袭郐的故事，便做借鉴，诈一诈齐邵。

确实成功了，也确实足够失望。

“我自认对你还不错。”

齐邵低头站着，刘海挡住眼中情绪，过了一会，他摘下工牌放到羽澜面前办公桌上。

“我没办法。”

“澜澜对你们这些陪她一起成长的初始员工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你的薪资算多还是少。”

“但当时太少了。”

唐棠像看陌生人似得看他：“当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你觉得不合适可以辞职走人！我们从来没强迫任何人留下，薪资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走？双向选择的事情搞得好像我们在逼你？”

羽澜：“这次是为了什么？”

齐邵扯了扯嘴角：“当时做了，现在就没得选了。”

当年为钱答应宋歆怡，他以为银货两讫，如今为了当年的事不被人知道，还要替宋歆怡办事。

特意说好这次之后，两人不再见面，他把实习生推出去，以为高枕无忧。

“你自己辞职吧。”羽澜直视远处虚无，“看在我们共事一场，我不为难你。”

“你知道是谁让我...”

羽澜语气平静：“我不想知道。”

既然尚奕辰不想说，她没兴趣从别人口中知道。

齐邵离开，唐棠重重关门，怒声嘟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亏她当时觉得招齐邵进来是招到宝了，原来是招了个定时炸弹。

她看了眼羽澜，劝道：“你别伤心，不是你的问题。那么多老员工，到现在一个人没离开，大家还是和你一条心的，齐邵就是人品有问题。”

羽澜摇头，如果事情发生在三年前，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耗。

现在明白，人各有志勉强不来，任它清风还是暴雨，她只需做好自己就够了。

她抬手掐掐眉心，吩咐助理通知人事尽快走完流程。这才看向碎碎念的唐棠，“今天这么早过来？”

“最近有点烦，不想看见他，来你这躲躲，他不敢进漾萱这闹。”

羽澜笑着摇头，心说，顾云飞只怕不是不敢。

刚好最近忙碌告一段落，处理几天收尾工作，趁周五阳光正好，带几个人郊游放松。

漾萱普通员工的待遇与市场上相同，数位陪她从园区一路走过来的人，她自信给出的待遇比市场上同岗位高出一大截，也愿意用这些哄大家开心。

羽澜站在阳光下，抬眼看大家脸上笑容灿烂。

妍妍和唐棠凑在一起玩游戏，小冯枕着自己胳膊仰躺晒太阳，远处三五人拿包袋摆出零食饮料，还有几人整理烧烤架，很快肉香味扑鼻而来。

几人蜂拥而上，妍妍抬手招呼她快过去。

她眉目舒展，正要抬腿，忽见远处有一拾荒人。

拾荒人很怪异，衣服从上到下全是高价名牌，却满身污迹，佝偻身形背着蛇皮袋，步步瞒珊。枯糟的发丝因为拾荒人低头动作涌到胸前，她起身拨棵绿草将头发全部绑至脑后，露出许久没洗过的脸。

“羽总？”

羽澜平静收回视线：“给她送瓶水吧。”